人间何处问多情-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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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浅笑颔首,眼中是了然。
“松子糖……嘞……”妇人拉长的语调悠长温软,散开和松子糖般清香甜美的韵味。
“等等。”晏清鸿不等车停稳已跳了下去,不多时手捧纸包归来。
纸包放入我的掌心,“你尝尝。”
人立身前,笑容伴随着身上沾染的松子糖甜香一同飘散。
荷叶形的纸包散开,滚动着粒粒松子糖。六角形的糖果色泽如琥珀透明,当中包裹着两粒精致的松子。拈起一粒纳入口中,齿颊间弥漫开淡淡松子香。
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手指间夹着糖转眼消失在他唇边。晏清鸿抿唇笑意盈盈,“不问自取,凝卿不会责怪吧?”
东西是他买的,我能说什么?
他勾着唇角,半眯着眼神,颇有几分惬意享受。
“晏相喜爱松子糖?”心头有些莫名的轻松。拢着暖炉只觉得暖暖,舒服的直犯懒。
他笑意渐浓,眼波清润。手指再次探向我捧着的纸包,转眼一粒松子糖已入了口,“一国之相,平日里总要顾着些身份,不能有稚气之举,今日在凝卿面前方尽兴些。”
与他娓娓相谈,让我轻易的忘了车外流水景致,被带入话题而不自觉。
“可你没避着我。”含着松子糖,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停驻。
他靠着车壁,凝望我的眼神坦诚温柔,“你我之间何须试探,清鸿绝无遮掩。”
我一声低喟,“既不需试探,晏相何必以书相赠?”
他眉头微挑,眼中似有玩味闪过,“你认为我相赠《国策》是为了试探你?”
“难道不是吗?”我始终垂着头,语气平静,“凝卿与晏相数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对手也好,未来的丈夫的也罢,你还是希望凝卿在意你的。只要凝卿碰了这本书,就再不可能将您放在普通人的位置。”
看的越多,这个人的点点滴滴就透过书本印刻在了心头。他的心思,他的想法,他的一切,就这么被感知了,被了解了。
他望着我,不恼不怒尔雅如初。手指拈着一粒松子糖凝神思索。
松子糖窝在我掌心中,手心的热度让糖有些软化,块块粘结。我也忘了放下,就这么捧着,与他沉默相对。
“你既这么认为,为什么还是看了?”他在笑,只是目光带着探索似要穿透我的面纱,看清我的心思。
拢上手指,将松子糖细细的包裹了。“凝卿必须爱你。”
我嫁晏清鸿,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不如彻底的了解他。亦夫、亦友、亦敌。
红色的玛瑙珠在手腕间滚动,流动着的珠光幻化着殷红。我的手指慢慢拨弄,低低吟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怕爱他,势必更加心心念念。与其刻意防备,不若淡然随缘。
不敢看那双和煦浅致的双瞳,我将目光转向窗外。可那刚才还吸引我的街景忽然变的呆板,再没了游兴。
“凝卿。”耳边他的声音忽然变的深沉,“你应该听说了皇上意欲赐婚恒昌公主与骠骑大将军的事吧?”
心猛然一紧,我轻抽了口气。
哥哥他,真的是被赐婚了。
我克制着自己,想要稳定声音,出口仍是颤颤,“恒昌公主?”
印象中,似乎没有听到过这个封号,是我孤陋寡闻了吗?
“就是年初刚刚及笄的小公主。”晏清鸿解释着,“年初凝卿小姐一病两月,错过了入宫朝见皇后的机会,对恒昌公主也是缘悭一面。”
平安康泰,仙寿恒昌。可见皇上皇后对这位小公主真真喜爱的紧。
“皇上没有硬下旨意,骠骑大将军自也是装傻,但是谁人心中不明呢?这事不可能拖的太久。”晏清鸿忽然提到这些,让我心头再也顾不得装看风景,飞快的转回了脸。
这些事我隐隐都猜到了,但此刻从晏清鸿的口中证实,还是有些震撼。
风家掌管了‘红云’太多的兵马,皇上又怎么可能放心?面对‘梁墨’得胜凯旋,又得了太多民心,皇家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哥哥做了驸马,自是身娇肉贵不可能再领兵出征。爹爹年老体衰,辞官养老也不过是年内之事。简简单单一桩事,轻易了卸下了风家几十年博来的兵权。
“于公,我不能忤逆皇上的意思;于私,我又不希望有人误会我娶你过门是为此事铺路。索性推病不朝,才有了这几日的清静。”他平静的叙述着,话语中不带半点激动,“凝卿可还认为晏清鸿对你耍了心机吗?”
他,确实不需要对我耍任何心机。要我过门,请张圣旨就够了。
“晏清鸿其人,有人说奸诈狡猾,有人说八面玲珑,还有人说满腹阴谋诡计。那本《国策》相赠,清鸿确有目的,只是凝卿想偏了。”他抿唇淡笑,双目迎着我,“我只是想让凝卿认识一个真实的晏清鸿,仅此而已。”
真实的晏清鸿?一句话就带过了当初他退婚的侮辱、狩猎场外的算计吗?
还有那位公主……
“晏相,您当初可是为了恒昌公主退婚的。”我安然凝视他,似是调侃。
他微怔,苦笑摇头,“恒昌公主人在宫中,又深的皇上娇宠。她倾慕的是众人口中的英雄,而非巧言令色的文弱书生。不然皇上赐婚为何放下后宫众多公主不选,独独挑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
我该感到幸还是不幸?
风家不在乎兵权,不在乎地位,但哥哥想要的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一段姻缘就有可能葬送掉他最期盼的倥偬人生。
晏清鸿无错,哥哥也无错,皇家为了江山稳固也无错。错的,不过是我们生在了任人摆布的家族却没有任人摆布的自觉。
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异域的曲调在耳边流淌,一名老者正盘坐在地,吹奏着手中木制的乐器。音色圆润低沉,闭眼凝神中,我仿佛看到了大漠黄沙,明月千里。纵马驰骋,草原无边的辽阔。也仿佛听到了牛羊低头,风吹草青中远山依云,落日红晕的壮观。那低低的曲调,又似是牧民的吟唱,雪山清泉融化的流淌而下。悠长处,又是凄婉哀叹,心头浮现一阵感伤。
“这,是什么乐器?”我忍不住的赞叹,双目放光。
“胡笳。”晏清鸿随着音乐轻轻的哼着,手指扣着自己的掌心,亦是同样的融入在曲调中,“他们是‘梁墨’最北端的游牧部落,以天为帐,马背而生。不知是不是灾荒之年,才让他们选择了入关卖艺。上次无意路过,听到这曲调,直觉的你会喜欢。”
我撑颊静聆,不禁道出心思:“这乐器能打动人心,向往着那片美丽的地方。只是……”我声音顿了顿,“哀伤了些。”
晏清鸿的眼神望着窗外,轻喟如叹息,“听闻草原上的天空明透似镜,特别的清澈圣洁。也听闻草原广漠无垠,策马扬鞭说不尽的舒展胸怀,我希望有一日,能抛下朝中纷扰,隐居大漠。每日只是放牧悠闲,不知凝卿可愿相陪?”
心跳,刹那停顿。
36 红袖夜读 青衫掌灯
塞外牛羊,青草牧场,天高云淡……
不用压抑在官家的礼仪之下,不用权衡省度话语是否失当,飘摇自在,放任心境飞扬,徜徉天地之间。
我被束缚在这方天井之中,才会有逃脱的幻想。而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指点江山谈笑风云的人,也会有避世俗弃权势的念想吗?
高台之上的音乐忽然变的欢快,热情奔放舞蹈取代了凄婉空寂的胡笳声。瞬间将我从遥想引领回现实。我轻吐着气,故做欣赏,回避了晏清鸿的问题。
姑娘柔媚的腰身,舒展的手臂,灵动的在舞台上旋转着。曼妙的姿态是‘红云’这个保守的国度完全看不到的风情。
一群舞者中尤以最前方的女子引人注意。同样是纱丽覆面,偏生只有她那双眼明媚动人,象含着水波潋滟,充满吸引力。
腰间一串金色的小铃铛,身姿摆动时铃铛清脆的响动,就象一只活泼的云雀在人群中翩跹。
我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投入观赏中,可心境怎么也无法安宁,不断的闪现着各种猜测,纷纷扰扰竟比这舞蹈还要热闹。
后面表演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时间的流逝如白驹过隙,直到马车晃动行进,我才从神游中醒了过来,这才惊觉天色已渐暗沉。
笑。我发呆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可见功力长进了。
马蹄滴答,车中是静谧平和,晏清鸿不说话,我便自顾自的继续发呆。不多时车已晃晃悠悠到了风府的门口。
车停稳了,晏清鸿却并不下车,而是含着他一贯的春风煦暖,雅致温文的望着我。
他不说话,我索性也静着,二人间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忽然打开,比试着谁的耐心先用尽。
他在我对面坐着,目光很柔和,被如此直接注视着也不会显得无礼。但是男子目光太过直白,总是有些怪异。
是无声的较量吗?比试着我和他谁更有耐性,谁更沉得住气吗?
心觉好笑,我索性取出随身的书本,默默的翻看起来。
书——《国策》,晏清鸿亲手批注的那本《国策》。
人——晏清鸿本人。
可我选择忽略人而捧书。低头慢研间,仍能感觉到他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不曾撤去。
“嘶拉……”书本被翻了一页,他的目光并未抽回。
天色渐暗。面纱遮掩之下我想要认清书上的字颇有些吃力,只能勉强坚持。
“啪!”火石的声音敲打而过,车中顿时明亮。不等我抬首,烛火已伸到了我的面前。
偷瞥了眼他,只见他俊美的容颜在烛火的摇曳中更添了几分风神如玉,雪白手掌拈着蜡烛姿态优雅秀逸,青衫红烛,倒是奇异的和谐。
古有红袖添香,今有青衫掌灯吗?
我垂下头,唇角细牵。就着他手中烛光继续阅着。而他,就保持着前倾掌灯的姿势,替我引着烛火。
我慢条斯理的拈书静读,除了翻书再无其他动作。
他清爽含笑执烛,姿态恍若玉雕。
书是好书,批注亦是绝顶妙笔,唯一遗憾面对着他,总难免有些无法定心。而他,手臂半伸,竟无半点晃动颤抖。
就这么僵持中,车外忽然传来冷凝的朗声,“晏相拜访风府,风翊扬竟让晏相在门外久侯,实乃翊扬招呼不周,愿亲自解马卸辕,恭迎晏相。”
奇?晏清鸿一怔,我啪啦一声合上了书,悄然的放入怀中。
书?他的嘴角慢慢勾起弧度,却是望着我笑,渐渐笑容变大,放下了手中的灯。
网?“你算到了他会出现。”他轻声开口,算是无声较量的结束,也是认输。
我平静起身,口气同样平静,“这是我家。”
车在门前停了这许久,既不见人,也不闻声,下人不回报给哥哥才怪呢,我甚至觉得哥哥来的有些慢了。
车帘被掀起,随之而入的是哥哥冷淡的话语,“若是相爷府上有何不方便的,晏相尽管提出。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风翊扬怎么也不能让晏相餐风露宿在我风府大门口,我这就着人去收拾厢房借晏相住上几日。”
“不敢不敢。”晏清鸿淡定自若,“晏清鸿倒是真想在风府借住些时日,就怕皇上误会晏清鸿是嫌弃皇上御赐的相府不好,那可就罪过大了。”
他行下马车,朝我抬起了胳膊,“有始有终,才算是完璧归赵。”
哥哥站在他的身边,狭长的凤眼因为晏清鸿的这个动作而眯了眯,侧身让出半个肩头示意我扶上,“舍妹已归,不劳晏相挂怀。”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我忽然犯了难。
哥哥对晏清鸿的成见之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