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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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消息,宋朝在过着快乐的元宵节,西夏各个银行门口却在排起长队。
五千多万缗,对西夏意味着什么?
北宋一年国家收入在史上普遍在一亿多以上,化成缗钱更少,但它却占据世界的六成收入以上。也就是现在整个世界一年国家收入不足两亿缗钱。在郑朗推动下,现在宋朝最少要占据世界收入比例的八成。而宋朝仅发行了五亿几千万缗的交子,并且一部分交子流通到国外。宋朝货币仍不足,许多地区继续因货币问题,用物易物。可这是宋朝,而不是西夏。若论经济规模,此时世界最少有二十个国家经济规模比西夏庞大,就连河湟吐蕃若统一的话,都胜过了贫困的西夏,甚至高丽与交趾不论军事,仅论经济基础都不比西夏遑让。
再对比人口,宋朝此时超过了两千万户,西夏仅有七十万户,是宋朝的三十分之一。不说宋朝多富裕,就算差不多,两千多万户拥有的交子只有五亿多,七十几万户的西夏拥有的交子却达到五千多万。
但在数日之间,因为没有足够的金属货币,这五千多万缗交子全部化成了白纸一张。救市还是可以的,若是各个贵族主动将金银交出来,迅速凑集价值两千万缗的金银,银行信誉恢复,危机就解决了。但那个贵族眼看着交子价格剧烈下跌,愿意拿出金银替国家渡过这次危机?还有,发作得这么快,就是西夏各个贵族那么的齐心爱国,都没有反应时间。
前面消息传出,后面银行所有的铜币与金银就换了出去,空荡荡一片。其实这条计策太狠了,当然最狠的还不是这条计策,是在东方大海源源不断的木材上。
宋朝越富裕,用木材越多,倭国山林破坏得就越严重,但与官方无关,皆是民间买卖,要么平安监半官方性质插了一足。
正月还没有结束,西夏交子与铜钱的比例兑换就达到了一百比一,也就是说以前一缗钱交子,现在仅能换回十文钱。这个比例都不足发行成本的五分之一。但就是这个比例,手中的交子都换不回来铜钱。五千多万缗,几乎波及到西夏整个国家各个阶层,甚至还有宋朝。这些年两国关系不是很好,多数时间宋朝断绝了岁赐,并且关闭了互市,可是民间还有许多商人贪图盈利,将宋朝的货物向西夏走私,因此手中也拥有了一些西夏交子。短短半月内,这些交子就化成了一块小破羊皮。
士大夫们看到的是西夏经济倒塌,还没有想到严重性。随着交子失去信誉,物价开始上涨,先是一匹绢从两千多缗交子变成两万缗,接着变成二十万缗,再连着变成五十万缗,一百万缗。最后就是手中有铜钱,也在一万多文钱才能买回来一匹经绢,整个西夏的商业打回到原始社会。所有作坊与市铺一一破产,各个部族族首手中的财富全部缩水,甚至变成一无所有。
侥幸的是西夏本来经济不是很发达,否则就是这一次变故,不用宋朝出兵,西夏就亡国了。
但危机仍超出宋朝许多大臣想像,即便西夏,一旦商业倒塌,影响也十分深远,最简单的百姓就算是以物易物,也未必能自我满足,况且西夏本来物产不丰,许多生活用品要靠外地供应。然而仅一个余月时间,西夏就开始向原始社会进军。
西夏也有人才,李清看到眼下这个局面,又想到了宋朝的一些变动,向梁氏与李秉常进谏:“陛下,太后,国家蒙受大难,而宋朝改营为团,改团为军,又将章楶调到兰州,臣以为宋朝多半会图谋不诡。”
此时梁氏焦头烂额,听后大为不悦,怒道:“难道哀家连那个章楶也要害怕吗?”
不是梁氏不精明,相反,这是一个十分精明强干的女人,但她长在权谋上,而非是军事。前线又是梁乙埋指挥,为了隐饰其失败,对真相多有篡改,更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她重视郑朗,重视王韶,但未必对章楶有多得视。
李清苦笑。
古渭城一战,他一直是在前线的,那个宋朝宰相又象定川砦一战一样,自己将夏国兵力吸力,外围交给狄青,这次却交给了章楶,而且放权更大,也就是说那个章楶的军事能力有可能还在狄青之上,最少与之持平。但谁能相信呢?
他还是进谏了一句:“太后,臣以为还是要小心为妙,加强凉州的警戒。同时派使去宋朝,将绥兰二州划给宋人。”
在外交路线上,李清与嵬名浪遇是一致的,以西夏国力肯定吃不下宋朝,不如交好,两国就会平安无事,也能造福百姓,不然这个战争会没完没了。在史上看似他们这种想法不大正确,但若没有保守派上台,随后童贯贪图那个郡王调转枪头攻打幽云十六州呢。现在李清还是这种外交理念,反正兰州与绥州也收不回来了,不如将它们名正言顺的交给宋朝。
宋朝有好战派,也有苟和派,若正式表态不要绥兰二州,苟和派占据上风,宋朝就不能上下一致对西夏用兵。那么苦上两年,这次危机也就化解。
可是梁氏更加暴怒,用兵宋朝,是梁氏的本意,现在苟和,保皇派必然占据上风,自己与梁家地位也就危险了,因此大声喝道:“李清,你本是秦人,难道以国土献媚于宋人!”
李清不敢作声了。在梁氏的怒火中,他马上就想到一个字,死。
西夏动乱不休,相信激怒了梁氏,她绝对不介意杀死自己立威。
然后他又想到了梁乙埋的无能与专权,若不是梁乙埋专权,让李开泰替代梁永能,西夏的右路会不会全军覆没?那么宋朝能不能成功地形成合围?然而恰恰相反,因为葫芦川战役梁乙埋大败,李开泰却成功地将部下全军保住,梁家对李开泰更加雪藏。
想到这里,他低下了脑袋。
梁氏眼中杀气一显,看到他认输,眼中的杀气这才消除下去。
过了两天,李清找到另一个人,冯高,但此时的名字叫李岩。当时宋朝六大叛将,没藏青都不思反悔,随没藏讹庞一路走到黑,被宋人“击毙”,其余五人以李岩为首,效忠先帝,多立战功。李谅祚死后,五大将忠于皇室,被梁氏雪藏,过了很多年了,五将年高已老,李黄主去世,可其余四将在西夏仍然有威信。
四将遭到排挤,同病相怜,继续以李岩为首,但四将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看到他们十分老实,梁家也未下毒手。李清找到李岩,说了一句:“李将军,大夏国危。”
冯高一挥手道:“李清将军,我乃三姓家奴,不想做四姓家奴,况且我年近七十,大夏国势,与微臣无关。”
三姓指原化名一姓,第二姓是没藏,第三姓是李。
大家没有明说,但冯高等于是直接拒绝了李清的邀请。
李清害怕冯高告密,不敢再劝说。
但真相是……
随后冯高将消息传到朝廷。
西府的事与郑朗无关,但防止消息走露,特务营直接由赵顼接手。
赵顼得到情报,将郑朗喊来,卫阳去世,损失惨重,未来不可估量,李清在西夏影响力不及四名斥候,可名不及实权却超过了四名斥候,手中掌有许多军队,李清对梁氏不满,似乎是一个机会。
郑朗将情报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道:“陛下,李清反感的是梁氏,非是西夏,招抚不起来。”
“此人是一员虎将啊。”
“是啊,他以一名普通的关中人氏去了西夏,以军功得以上位,怎能不是虎将。但这员虎将终难能为我朝所用,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郑朗低头想了一会,请赵顼亲自写了两份简短的书信。
第一封是写给李清的:李清将军,闻君有雅意,与我大宋友好,然夏国奸邪当道,终是不能也。夏主若掌国权,重忠于中国,朕当恢复岁赐,重开互市,救夏国百姓于水火。
你们若有本事,将权利从梁氏手中夺回来,我们宋朝会帮助你们西夏渡过难关。似乎……是,西夏与契丹交战时,宋朝曾鼎力相助,没藏叛乱时,狄青救助,随后将六州之地无偿交给李谅祚。
这封信让周渊派斥候送给李清,李清怎样想,郑朗不管了。
还有一道命令,是写给冯高的,能换兵权,当卖李清!
这中间内幕仅是郑朗与赵顼知道,但西夏的情况,宋朝庙堂上的士大夫多听说了,一个个心中戚戚。宋朝与西夏经济不可相比,想借外部力量撬动宋朝经济,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宋朝商业发达,城镇百姓比例快接近百分之二十,商业支撑着宋朝一半以上的经济收入,一旦发展类似的经济危机,后果更严重。
西夏经济的崩溃,更映得宋朝的经济繁荣。
二月末,三司报表呈上,这一年宋朝经济收入达到一亿九千四百余万,其中联营与国家的诸监收入就达到近八千两百余万,坊场河渡钱近八百万,各种商税两千两百多万,不包括其他工商业收入与盐酒专营,直接的工商业收入就占据了宋朝收入近七成,两税数量仍然很大,近四千万,不过许多是粮是草,化成缗钱仅相当于三千万缗,实际不足宋朝收入的六分之一。
若不是为了备战,理论上现在宋朝完全可以将两税免去。当然,这仅是一种理论,实际还是不可能的,农民除了交纳两税,还有各州府的各种附加税与杂税,若想免去所有税务,朝廷除了减少两税收入外,最少还要多支出六千万缗钱。
不过宋朝的税务已经越来越轻,虽商税增加,但就是联营的诸监,一年最少为各大豪强契股带来六千余万缗钱的收益,而直接的商税不足两千万。仅凭这一点,就堵住了许多人的嘴巴。
同时东府的另一份数据,也证明了宋朝的发展。
宋朝户口去年年底达到两千一百六十万户,而在史上北宋大观年间,户数只有两千零九十万户。虽中间包括河湟的户数,河湟路一百二十万户,归降的蕃羌户就有八十多万户,但在史上河湟户数也统计在册。虽大观年间隐户比现在更多,但最少此时与大观年间的户口不遑让多少了。而且这两千多万户所占的面积,不足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若不屈辱于契丹,逼于西夏,可以说元丰年间,几乎达到中国封建统治史上的巅峰。
这两份数据是如此的耀眼,连高滔滔看后也叹息一声:“皇祐之治也不如今。”
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郑朗颇为担心的事,三月吴充病重,辞去首相之职,随后不久吴充去世。
还有首相,韩绛,并且韩绛与郑朗关系不错,但若是郑朗离开中书,韩绛能力有限,还不能挑起大梁。就是包括吕公著与范纯仁,亦是如此。
朝中还有一个人,有资历挑起这份重担,王珪。
王安石也行,但王安石若是再为首相,必然激起许多矛盾,相反的,让王安石于三司理财,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此王珪回归中书,是谓必然。
以王珪的性格,看似影响也不大。
然而郑朗忽然想到一件事,史上宋朝伐夏大败,原因有三,低估了西夏人的反抗,统帅不力,后勤没有准备好。那时的宋朝不象现在仁政,国库很充足,甚至五路伐夏失败后,第二年还有财力发起永乐城之战。但为什么后勤不足?
史书没有分析,有了分析郑朗也不大相信,宋史自赵顼登基后,已经篡改得一塌糊涂。
但有一件事是无法篡改的,那时候朝堂只有唯一一个首相,王珪。与吴充不同,吴充虽略有些保守,却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曾做过郑朗属下,郑朗与其兄吴育又是好友,因此郑朗去了西北后,朝堂上没有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