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0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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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有了市易有了营田。
开始申请时,朝廷同意。以为是郑朗那种市易营田,包括李师中。
但实施时王韶做得太狠,李师中反对,其中就有营田一项,为从极短的时间内得到大笔财帛,于是自渭州南部到秦州大肆开垦,原来也有,韩琦学习郑朗开垦了一批营田,随后又交给蕃户或者弓箭手。韩琦离开后,文彦博接手,无为而治,便没有再动了。另外甘谷城与通渭堡的矗立,也使得宋朝势力范围笼罩到秦州西北,又使王韶得到一批营田。
不过为了极短时间内能敛财,必须将原有的一些弓箭手田侵吞。
弓箭手也就是当地的一些汉蕃户民兵,冬天训练,有时候战争到来时,当成救火兵士前去支援。但郑朗发起改制后,包括壮丁、弓箭手等在内,力役下降,甚至战争到来时,与正规兵士一样的待遇与赏赐。平时免其税赋,又有一些补贴,王韶认为再赐大量的田地,是过了的。于其这样,不如将他们编入乡兵行列,还能增加缘边的军队厚度。
因此在营田过程里将一些弓箭手田也侵占了。
与郑朗改革遭遇的种种困难一样,人们往往不看总账,也不看进的,只看出的,导致一些弓箭手不满。
李师中调到舒州,文彦博与冯京仍然与台谏官员合力攻击王韶,以为欺罔生事。同时向宝与王韶这对好友反目成仇,说王韶招惹托硕族连生羌扰边,使秦州动荡。
赵顼只好下旨,以李若愚等体量,令窦舜卿打量,前去查看营田事。
窦舜卿与王韶是什么关系,再说窦舜卿此时知秦州,他同样想开边立功,能说么?至于宦官李若愚,可别忘了,此时秦州还有一个大佬与王韶合穿一条裤子,高遵裕。高遵裕也许不算什么,后面呢?高滔滔。李若愚敢实话实说?难道以后不想回皇宫了?
两人查了查,上书禀报,秦州是有营田,一顷。
奏报到了京城,虽郑朗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直哆嗦。
几乎所有君臣让这个一顷雷得嘴中要喷白沫。
营田面积有多大,自后世华亭到庄浪南部,通渭东部,包括秦安、甘谷、天水、张家川等所有地区,当然这么广大地区不可能都是荒地,但也不可能只能开垦出一顷营田。
诸臣不服,朝廷又让沈起去查。
选对了主,沈起乃是王安石亲信大臣,而且是一个不怕事多,就怕事不多,喜欢开边的主。
沈起就在庆州,接到诏书很快去了秦州,下去查了查,将情况汇报,说不错,只有一顷多营田,并且这一顷多营田还与当地几个蕃人在扯皮。也就是说实际这一顷田名份都没有定下来。托硕生事,乃是托硕失理,不能失了理,朝廷还要帮助托硕。后者似乎可信,关健是前者,谁能相信。
王韶要营田要市易,郑朗曾经同意。
不过后来渐渐缄默了,王安石却一直力挺,与郑朗无关,而是王韶开边,甚得他欢心。到了这时候,王安石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李师中与向宝前后奏事诬罔不一,朝廷两派使案问,具得李师中与向宝乃是欺罔。李师中不遵诏令,望加追罚。”
此事陕西是李师中,朝堂是文彦博,两人先后兴起,文彦博在洛阳不清不楚,心中也疑惑,难道当真只有一顷营田,不象啊。先奏书道,边帅收阁诏令不行,乃是常事。
不遵诏书,便宜行事多了海去,自己,韩琦、范仲淹、庞籍、郑朗,皆干过。得先将李师中保下来。
王安石批注道,朝廷若诏书不可行,必须奏请。收阁不行,又不奏请说明理由,安得无罪?没有情由不执行,也是不可恕。况且所阁诏令,其情乃在于害边事,且又奏事不逊,如何可恕?
文彦博回奏道,既任边帅,当奏成,今令王韶中间相搅实难。
王安石又回批道,王韶虽是特旨差为机宜,也是李师中力奏王韶有王佐之材,请令朝廷让其勾蕃部事,故朝廷从其奏。然事亦皆李师中相度施行,王韶有何能力相搅?
文彦博辨不过,只好粗暴地说了一句,王韶之势,赫赫于关中,谁敢违者?
吴充看不下去,便说了一句,双方都有错,不管是王韶还是向宝,做为国家大臣,吵到这种地步,本身就有错,应各自降官。
说得也有道理,但是王安石倔强发作,大声道:向宝有上书不实罪,王韶有何罪?
文彦博这回反应过来,在洛阳呼应,道,沈起善顾望,岂肯追究王韶罪状?若大的秦州,怎么可能只有一顷营田。
赵顼看后也是哑口无言,这几个人太胡来了,那怕三百顷五百顷,也能有一个交待,一顷田,谁相信啊?只好下诏再让韩缜下去核查。韩缜下去,查得仔细,仅是他查出来的就有四千顷地。一百亩变成了四十万亩!不过韩缜也老实地禀报,营田是有那么多,可没有李师中所说的危害。
赵顼说道:“边臣诞妄诚害事,缘理可知,而事不可知,可以理解。但边臣奏报要诚实决事,如窦舜卿说王韶所奏的只有一顷,当时朝廷以为必无此地。今韩缜打量,乃有四千余顷。窦舜卿仍言今打量地,必非王韶所指处。”
错了就错了,有特殊原因,可以陈述,何必撒谎狡辨?
话音还是偏向王韶的,怎么着,也是为了河湟准备的。看看开边有多难,种谔、折继世、折克行、燕达等,那一个不是鼎鼎大名的勇将,罗兀城都没有经营下来。
若是开河湟成功,一个营田又算什么,不就是四千余顷营田。想一想国家隐田有多少,四路复查,又查出来六十多万顷隐田。四千顷能与六十多万顷相比?
可双方都在钻死理。文彦博与冯京上奏说,缜所言还不是实际情况,就是事实,事患在巧言乱实。一个个都象这样,以巧言颠倒是非黑白,如何了得?
赵顼说道:“患不明,不患巧言,若见理明,巧言亦何能乱?”
也就是民间的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何怕半夜鬼敲门?不过没有办法,只能下诏夺王韶之官,王安石不同意了,道:“巧言,虽尧、舜亦畏之,然以见理明,故共工不能乱尧、舜之治也。汉元帝诏曰:朕不明於理,靡瞻不眩,靡听不惑,政令多还,民心未得,公卿大臣缘奸作邪。惟不明于理,故靡瞻不眩,靡听不惑;惟眩惑,故一有政令,辄为浮议所夺而多还;惟政令多还,故民心未得;上所操持如此,公卿大臣所以敢作奸邪,其本乃在人主不明于理故也。”
赵顼前面下诏夺王韶官后,后面心中又后悔了,虽然这一顷营田让人啼笑皆非,但开出河湟才是头等大事,于是顺势下马,道:“是啊,边臣各自用己爱恶处事对人,韩缜所以打量出地者,是与窦舜卿不能相容故,其他事即不肯如此尽力。”
王安石立即跟上道:“陛下明察,见此尽之矣。”
都在胡闹!
郑朗听后瞠目结舌,不过这段时间他基本消失,隐田查了出来,又挪出一万七千余顷荒地半荒地拍卖,这个过程略有些慢,还要替其修道路,商税税率重新调整,银行扩股暗中准备,筹备一些作为本金的金银,替朝廷节约开支,事务很多,还是没有离开三司。对此,大家并没有反对,偿还了许多欠负,但欠负仍然很沉重,郑朗乃是理财好手,兼带三司使之职,国家财政能早日恢复健康。但到了六月,去年国家收支账目未出来,大家感到了古怪。有人询问,郑朗含糊地回答,谋划一件大事。
以为郑朗又要折腾了,这几年年年折腾,许多大臣苦心相劝。
郑朗只能答道:“非是诸公所想像,到时便知。”
然后与皇祐时主政一样,似乎消失。实际没有,只是平时不大喜言事,少说话,多做事!没有大的草议,何必磨嘴皮子。一顷田,太雷人,郑朗一直未参与。
冯京一看形势急转,急道:“此地乃是招弓箭手地也。”
王安石道:“王韶所奏但云,荒田不耕,何啻万顷,即不言除欲招弓箭手地外有此。”
难道开荒错了吗?
冯京不能作声。
文彦博在洛阳上书说,若真是如此,须罪窦舜卿。至少他不能撒谎,将四千多顷营田变成一顷田,让天下人失笑。
郑朗叹息道:“士大夫是国家栋梁,边臣也是国家的栋梁,为了国家安全,在战场上撒热血,抛头颅,生命往往悬于一线之间,对国家岂非无功?宽夫虽是国家重臣,为何偏与边臣过不去,仁宗时打压狄青,如今王韶稍稍立功,国家将大用,未用之即,宽夫又盯其所短,不视其长,将其压制,使国家又失一边臣良才也。况且王韶非是武将,同样是进士及第。”
赵顼眼中一亮。
文彦博不知道,在洛阳又上书说道,臣以前在秦州,沿渭岂有如此之多荒地?此必欺罔。
王安石拿出地图,说道:“韩缜专沮坏王韶,陛下可以从奏报中自见,无缘于此荒田,乃是诬王韶欺罔。陛下尝记御史所攻王韶否?乃是陈升之、冯京谕谢景温,言沈起将甘谷城地作沿渭地,欲盖王韶罪。景温至中书对答,臣面诘沈起案卷具在,无将甘谷城地作王韶所奏者,何故妄言如此?景温对臣与冯京言,是集贤相公与参政,谏议我如此说的。”
又将陈升之卷了进来。
就算有错,陈升之与冯京做得也不对,宰执与言臣不能交结,更不要说授意言臣该说什么话,那么要言臣有何用?王韶当罚,陈升之与冯京也当罚。
一道滚蛋吧。
要么王韶就复官。
陈升之与冯京无话可说。于是前面诏书夺王韶官,后面又诏书复王韶官。
冯京只好说道:“不止如此,王韶行市易亦为不便。”
赵顼说道:“仅是秦州一州市易,有何不便?且郑公以前在渭州执行过市易,轻重早已说过。”
文彦博上书道:“官中更为贩卖者,就是不便。”
王安石道:“且不论古事,止以今事论,公使皆贩卖,士大夫家中多有生意,人无以为不便,何也?”
文彦博道:“近日事多,费更不足,如置古渭以来,秦州愈不足。”
王安石道:“今天古渭,文彦博亦不知其不可废,所以费不足,正由没有理财故。既拓地,当须理由以足其费,此乃市易之所以不可无也。”
反正洛阳离京城近,两人两天一辨,赵顼看着蛋痛,于是问郑朗。
郑朗将原因说了出来。不但王韶要经营河湟,就是各州各县账目也不可能全部能弄清楚,地方有建设,还有奖励,一些想不到的开支,有许多是不能上报的,若说没有小金库那是不可能的。故各州县两税多有附加税,未必进入官员腰包。不过朝廷至少名义上禁止,否则到最后,朝廷松驰,就会有更多官员真正将小金库里的钱往自己口袋里面放。
王韶做法能理解,但与制度肯定不合,并且这个一顷地也做得太过份了,最少得五百顷,怎么可能就一顷呢。
赵顼听乐了。
但这才是公正的说法,赵顼道:“郑公,为何不早进言?”
“陛下,陈师中也是良吏,王韶看的是河湟,陈师中看的是制度,两人皆没有错。当时就不当争辨的,一揭开,不处理不好,一处理朝廷很为难。若我也参与争辨,事情会越来越大,反而不美。有时候,陛下,得学会装糊涂。”
“装糊涂?”赵顼仔细地咀嚼着这句话。
“比如四路隐田,查到这份上,当真查清楚了?没有,但到了这地步,朝廷已经能装糊涂了。”郑朗又说道:“这样吧,先复王韶官,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