檞寄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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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园门深似海,从此脂粉不沾身。“
第二首诗名:
《结婚喜宴有同学问我何时要结婚我嚎啕大哭有感》
“毕业二十四,园区待六年。
一声成家否?双泪落君前。“
后来柏森在高雄找到了一份工程顾问公司的工作。
他买了辆二手汽车,每天通车上下班,车程一小时十分,还算近。
我碰壁了一个月,最后决定回到学校,当研究助理。
晚上还会兼家教或到补习班当老师,多赚点钱。
虽然有各自的工作,但我、柏森、子尧兄和秀枝学姐,还是住在原处。
论文口试前,荃曾打通电话给我。
在知道我正准备论文口试时,她问了口试的日期,然后说:
“请加油,我会为你祈祷的。我也只能这么做呢。”
用祈祷这种字眼有点奇怪,毕竟我又不是上战场或是进医院。
不过荃是这样的,用的文字虽然奇怪,却很直接。
毕业典礼过后,荃又打了电话给我。
刚开始吞吞吐吐了半天,我很疑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时,她说:
“你……你毕业成功了吗?”
“毕业成功?”我笑了起来,“托你的福,我顺利毕业了。”
“真好。”荃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以为……”
“你认为我不能毕业吗?”
“不是认为,是担心。”
“现在我毕业了,你高兴吗?”
“是的。”荃也笑了起来,“我很高兴。”
决定待在学校当研究助理后,我把研究室的书本和杂物搬到助理室。
煮咖啡的地点,也从研究室移到助理室。
虽然这个工作也有所谓的上下班时间,不过赶报告时,还是得加班。
因为刚离开研究生涯,所以我依然保有在助理室熬夜的习惯。
有时柏森会来陪我,我们会一起喝咖啡,谈谈工作和将来的打算。
有次话题扯得远了,提到了孙樱。
“你知道孙樱对你很好吗?”我问柏森。
“当然知道啊,我又不像你,那么迟钝。”
“那你怎么……”
“我是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又不是选择喜欢我的女孩子。”
柏森打断我的话,看了我一眼,接着说,
“菜虫,喜欢一个女孩子时,要告诉她。不喜欢一个女孩子时,也应该尽早让她知道。当然我所谓的喜欢,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喔。”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的个性该改一改了。”柏森喝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
“为什么?”
“你不敢积极追求你喜欢的女孩子,又不忍心拒绝喜欢你的女孩子……”
柏森回过头,“这种个性难道不该改?”
“真的该改吗?”
“你一定得改,不然会很惨。”
“会吗?”
“当然会。因为爱情是件绝对自私的事情,可是你却不是自私的人。”
“自私?”
“爱情不允许分享,所以是自私。跟友情和亲情,都不一样。”
“忠于自己的感觉吧。面对你喜欢的女孩子,要勇于追求,不该犹豫。
对喜欢你的女孩子,只能说抱歉,不能迁就。“
“柏森,为什么你今天要跟我说这些?”
“我们当了六年的好朋友,我不能老看你犹豫不决,拖泥带水。”
“我会这样吗?”
“你对林明菁就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我……”
我答不出话来。
拨开奶油球,倒入咖啡杯中,用汤匙顺时针方向搅动咖啡。
眼睛注视着杯中的漩涡,直到咖啡的颜色由浓转淡。
当我再顺时针轻搅两圈,准备端起杯子时,柏森疑惑地问:
“菜虫,你在做什么?你怎么一直看着咖啡杯内的漩涡呢?”
“我在……啊?”我不禁低声惊呼。
因为我在不知不觉中,竟做出了荃所谓的“思念”动作。
“可是,我在想谁呢?”我自言自语。
我好像又突然想起了荃。
已经两个月没看到荃,不知道她过得如何?
荃没有我助理室的电话,所以即使这段时间她打电话来,我也不知道。
当天晚上,我打开所有抽屉,仔细翻遍每个角落。
终于找到荃的名片。
可是找到了又如何呢?
我总以为打电话给女孩子,是需要理由和借口的。
或者说,需要勇气。
我犹豫了两天,又跑到以前的研究室等了两晚电话。
一连四天,荃在脑海里出现的频率愈来愈高,时间愈来愈长。
到了第五天,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中午,我拨了电话给荃。
到今天为止,我一直记得那时心跳的速度。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会觉得紧张不安和焦虑。
尤其是听到荃的声音后。
“你好吗?”
“我……”
“怎么了?”
“没。我以为你生我的气。”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打电话都找不到你。”
“你拿笔出来,我给你新的电话号码。”
“嗯。”
“你声音好乱喔。”
“胡说。”荃终于笑了,“你才乱呢。”
“会吗?”
“你平常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嗯?”
“你现在的声音,好像是把平常的声音跟铃铛的声音,溶在一块。”
“溶在一块?”
“嗯。我不太会形容那种声音,不过那表示你很紧张。”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待会儿还有事,先说再见了。”
“喔?抱歉。”
“没关系的。”
“那……再见了。”
“嗯。再见。”
挂完电话,我有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好像只知道丢掉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却又忘了那件东西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次和荃通电话,结束得有点仓促吧。
我在助理室发呆一阵子,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工作,于是干脆去看场电影,反正是星期天嘛。
看完电影,回到家里,其他人都不在。
只好随便包个饭盒,到助理室吃晚饭。
七点左右,我第一次在助理室接到了荃的电话。
“你……你好。”荃的声音很轻。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这里人好多,我不太习惯。”
“你在哪里呢?”
“我在台南火车站的月台上。”
“什么?你在台南?”
“嗯。中午跟你讲完电话后,我就来台南了。”
“你现在要坐火车回高雄?”
“嗯。”荃的声音听来还是有些不安。
“你的声音也跟铃铛的声音溶在一块了喔。”
“别取笑我了。”
“抱歉。”我笑了笑。
“火车还有十五分钟才会到,在那之前,可以请你陪我说话吗?”
“不可以。”
“对……对不起。”荃挂上了电话。
我大吃一惊,我是开玩笑的啊。
我在电话旁来回走了三圈,心里开始默念,从1数到100。
猜测荃应该不会再打来后,我咬咬牙,拿起机车钥匙,冲下楼。
直奔火车站。
学校就在车站隔壁,骑车不用三分钟就可到达。
我将机车停在车站门口,买了张月台票,跑进月台。
月台上的人果然很多,不过大部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动作。
只有荃是静止的,所以我很快发现她。
荃背靠着月台上的柱子,双手仍然提着黑色手提袋。
低下头,头发散在胸前,视线似乎注视着她的鞋子。
右鞋比左鞋略往前突出半个鞋身,依照她视线的角度判断,荃应该是看着右鞋。
“你的鞋子很漂亮。”我走近荃,轻声说。
荃抬起头,眼睛略微睁大,却不说话。
“稍微站后面一点,你很靠近月台上的黄线了。”
荃直起身,背部离开柱子,退开了一步。
“对不起。刚刚在电话中,我是开玩笑的。”
荃咬了咬下唇,低下了头。
我举高双手,手臂微曲,手指接触,围成一个圆圈。
左手五指并拢,往45度角上方伸直。
右手顺着“Z”的比划,写在空中。
然后双手交叉,比出一个“X”。
“你又在乱比了。对不起才不是这样比的。”荃终于开了口。
“我还没比完啊。我只比到宇宙超级霹雳无敌而已,对不起还没比。”
“那你再比呀。”
“嗯……我又忘了上次怎么比对不起了。”
我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荃看了看我,也笑了。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对不起。”
“嗯。”
“可以原谅我了吗?”
“嗯。”
“我以后不乱开玩笑了。”
“你才做不到呢。”
“我会这样吗?”
“你上次答应我,不会突然消失。你还不是做不到。”
“我没消失啊。只是换了电话号码而已。”
“嗯。”荃停顿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什么是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呢?”荃抬起头,好奇地问。
“就是非常到不能再非常的意思。”
“嗯?”
“在数学上,这是类似”趋近于“的概念。”
“我听不懂。”
“比方说有一个数,非常非常接近零,接近到无尽头,但却又不是零。
我们就可以说它“趋近于”零。“
“嗯,我懂了。那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就趋近于爱了。”
“轮到我不懂了。”
“因为我们都不懂爱,也不太可能会说出爱,只好用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来趋近于爱了。”
明菁,你也是个压抑的人啊
火车进站了,所有人蜂拥而上,荃怯生生地跟着人潮上了车。
车厢内很拥挤,荃只能勉强站立着。
隔着车窗,我看到荃双手抓紧座位的扶手,缩着身,闪避走动的人。
荃抬起头,望向车外,视线慌张地搜寻。
我越过月台上的黄线,走到离她最近的距离,微微一笑。
我双手手掌向下,往下压了几次,示意她别紧张。
荃虽然点点头,不过眼神依然涣散,似乎有些惊慌。
好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弓着身在屋檐下躲雨。
月台管理员摆摆手,叫我后退。
我看了看他,是上次我跳车时,跟我训话的人。
当我正怀疑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时,火车起动,我好像看到一滴水。
是从屋檐上面坠落的雨滴?还是由荃的眼角滑落的泪滴?
小猫?荃?雨滴?泪滴?
我花了两节车厢的时间,去思考这滴水到底是什么?
又花了两节车厢的时间,犹豫着应该怎么做?
“现在没下雨,而且这里也没小猫啊。”我暗叫了一声。
然后我迅速起动,绕过月台管理员,甩下身后的哨子声。
再闪过一个垃圾桶,两根柱子,三个人。
奔跑,加速,瞄准,吸气,腾空,抓住。
我跳上了火车。
“你……你有轻功吗?”
一个站在车厢间背着绿色书包穿著制服的高中生,很惊讶地问我。
他手中的易开罐饮料,掉了下来,洒了一地。
“阁下好眼力。我是武当派的,这招叫'梯云纵'。”
我喘口气,笑了一笑。
我穿过好几节车厢,到底有几节,我也搞不清楚。
像只鳗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