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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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刘之协这人,他也是河南人。”张直昭接着说道。梁纲说话的口音瞒不住常年和刘之协那部人打交道的南会,甚至他们就敢断定梁纲也是出自那一片的人。酒席上没多久张汉潮就问起了这个,梁纲不认为这是多么大的事,没丝毫的隐瞒,坦然承认了。
“听说过,也是你们白莲教的。”嘴中这样答着,梁纲心里在暗暗发笑,这个人可是他仅知道的关乎白莲教大起义的重要人物之一。而更近一步的说起来,两人还是真真切切地老乡,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刘之协的老家也是陈州(府)的。
“他是三阳教的掌教,四年前他给六爷联系了几个山东清水教过来的强手,狠杀了邱元一次,可惜还是没能成功,六个清水教的教友五个死在了当场。”
“而与邱元相比,何世光更难杀,他虽然仅是一府守备,品节差了邱元好多,可郧阳府是湖北的军事重镇,地方虽小驻军比起襄阳来却只见多不见少…………”
张直昭陆陆续续的给梁纲解释了清水教和郧阳府的地利,梁纲听了好半天才知道了前后。这清水教就不提,远在山东关乎不到湖北的什么事,可郧阳府就不一样了,这个地方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南山老林,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根源地,也是梁纲原先打算谋划的地方。
他之前只知道‘南山老林’是湖北、河南以及陕西三省交界处的一大片远古森林,是清乾隆中后期北方数十万流民的啃食之地,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发源地,却并不知道那地方就是郧阳府(后世的十堰)。在他的印象中,那地方既然是老林就一定是山岭草木丰盛,百姓集聚山间,开荒垦地为生,并无官府存在,可现在看倒像是红军时期的井冈山之类的了。听了张直昭的一番解释,对于南山老林梁纲才算是有了一个相当全面的概念。
郧阳府,开设与明朝中期,本身就是明政府为安置鄂、豫、陕三省的流民而建。下辖郧县、竹山、房县、竹溪县,郧西等县。
到了清朝,乾隆中后期,举国上下贪官污吏横行,土地兼并急剧加烈,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北方大批百姓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兼之黄河泛滥、大小灾害不断,百姓不得不沦为乞讨为生的流民,最后源源不断地汇入南山老林。(与四川交界处的巴山老林相当,两块原始森林如同巨大的海绵,源源不断的吸纳着各地流民,总人口逾百万之多。)
(乾隆后期,和绅纵容下,满清文官贪赃,武官克饷,手段层出不穷。光是地方大吏督抚、布政使就有很多,如国泰、王亶望、福崧、伍拉纳、浦霖等人的贪污案件,每次抄没赀产少则数十万两,多达百万两以上。管理治黄工程的官吏,为了寻机贪污,竟丧尽天良故意掘开河堤造成水患,致使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河南、安徽损失尤为严重)
这一片地带多处于郧阳府辖制,处秦岭东端南麓,全境多山,树草杂生,除汉江沿岸多属响沙石地表构造、森林偏少外,其余地区自古森林繁茂,素有“陆海”之称。山多树多,民间始称之为“南山老林”。
郧阳府地界内,崇山峻岭虽多,可其间也有许多小块盆地,土质肥沃,这里就成了当地百姓的居住处。事实上可供流民们啃食的只剩下山林间的贫瘠土地,然这些土地又因灌溉困难,因此“纵有丰年,亦仅平熟,必兼别业乃免冻馁”。
栖谷依岩,开垦度日,即便是如此河南、安徽甚至是江西等处贫民百姓,亦多携带家室,来此认地开荒,人流络绎不绝。
伐木支椽,上覆茅草,仅蔽风雨,所以流民又被称为“棚民”。稍有资产的住土房,则称之为“客民”或“新民”。前后有间,耕地不足,或是不足以糊口养家,许多流民就又到林中木厢、盐厂、铁厂、纸厂、煤厂等处充当雇工或搬运为生。二三十年之间,聚集已达数十万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挣分,更有黑暗。老林中的地主、土豪、恶棍勾结地方官吏、差役官差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以税赋来说,一地“钱粮不逾千两,而民间有数万之累”。为非作歹,无风生浪,遇有棚民有事,便敲骨吸髓,今日檄令查某寨,明日差令查某事,流山民受其凌虐,却又无可告诉,无为申理。
张直昭说这些话时,情绪也不仅激愤,双手握锤中手面筋骨暴露。白莲教(西天大乘教)几乎全是普通百姓为教众,自身的阶级立场就是站在广大贫民百姓这边,站在官府衙门的对立面的。
南北会根底在襄阳,可在南山老林也是相当有基础的,这其中北会在那边尤其的强。而南会的手爪伸进郧阳,最初的原因则是为了何世光的狗命,等到想改变的时候已经再次落在北会后面了。
第一卷 短毛反贼 第四十八章 李元清、陈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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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无产阶级的革命倾向最为高涨,一无所有的流民同样富有反抗精神。
土豪恶霸、官差衙役、工厂厂主的数重欺压不说,工厂还每当在“包谷清风(歉收),价值大贵的时候歇厂停工。过的连牛马生活都不如的雇工们,要不时受到失业的威胁,生活极不稳定,生命毫无保障。
每遇到这种情况,山穷水尽的流民们就经常自发地组织起来进行‘斗争’。他们或“盈千累百”地去“吃大户”,强迫地主豪绅和厂主们供给吃食;或拿起武器,强夺地主、富商的粮食、财物进行平分;也有公开聚众起事,袭击场镇,劫掠富商大贾,抗拒官兵追捕的。
“小则拒捕抗官,大者揭竿‘谋逆’,甚至是碁布要害地带,公然为犄角之势。就比如襄阳姚师傅的儿子姚学文,他就是带的一伙人在郧阳路打烧。”张直昭说起最后一句时,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羡慕之情,那样来银子多快啊,还有利于传教!
梁纲没注意到张直昭那点羡慕的表情,“打烧”,应该就是烧抢劫掠吧?土匪行事。他倒很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张直昭口中的‘姚师傅’。“莫非就是姚之福?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是说在未起事之前他手中就握着了一支武力。怪不得在襄阳义军中他仅排在王聪儿之后呢!”
“郧阳府局势混乱,各县皆有团练,相比襄阳等地军权就要重上许多。何世光虽仅是一守备,可屯驻郧西,手下兵丁七八百人,我们的人根本就靠不进去……”
梁纲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何世光倒真有些棘手了,甚至比起从三品的邱元来说更难办。他邱元虽是从三品顶戴的襄阳道,可他毕竟是文官,文武不相途,自己也没做到巡抚一样的地位,手下直接有几营的巡标在,他护身的力量反倒要弱于何世光这个小五品的守备。(道员(道台、道尹)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级别,为从三品或正四品官员。襄阳为湖北重镇,所以就是从三品了。)
“不过再难做也要做下。”就在张直昭说话的这些时间中,梁纲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乾嘉之交的这个年代,一无所靠,虽理想高远却是无根浮萍,不说风吹即倒,也是举目茫然。倒是不如趁眼下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下张汉潮,有这个天大的人情在,不管大起义之前的这三年时间,还是大起义之后的义军活动时期,自己都会大有好处的。
而至于刺杀邱元、何世光二人的难度,他虽然感觉不容易却还真没放在心上,在心头不过是一掠而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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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北门,汉江之南畔。
远远地码头处,停泊下了一只从武昌府划过来的小船。靠上岸边,船老大对舱里坐着的一主一仆说道:“先生,船到襄阳城了,按您的吩咐今儿就停在这里,明个一早开船。现在天色还早,先生是否立刻就上岸散心?”
舱中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闻声点点头,放下手中书卷,随即走出舱外,踏过跳板上了码头岸上,那位仆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走在前面的主人年纪约在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身形峭立,赤着头,前额光亮光亮,上面有着几道深刻的皱纹。脸国字型,一双浓眉,明亮的眼睛清澄如水,似乎能看透世间的一切,鼻直方正,口阔端方,下颚一把长长的胡须,浓密而稍呈黄色,被江风吹起,飘拂在胸前。
他身着一件青色的粗布长袍,腰间系着一根布带,脚穿粗袜麻鞋,形象清贫。可步履间缓慢稳重,沿着青石磴拾级而上,给人一种飒飒大气之风。此人正是襄樊大家陈诗,前武昌江汉书院主讲。
陈诗,襄阳府城人氏,字德言,乾隆四十三年进士,曾任工部主事。此人虽正值壮年,可著述却甚丰,已达二十余种,是文名楚地的学问大家。
为官三年,陈诗便挂职归乡,先授课于襄阳本府的荆南书院,然乾隆四十九年,襄阳守道陈大文重修“荆南书院”,增讲堂三楹,旁舍二十余间。分东壁、西园两院,斋房二十四间。其南寿岂堂十四间为课试之所……改名“鹿门书院”。期间休课,陈诗便被武昌江汉书院所聘,任其书院主讲至今。
“哈哈哈,德言,德言,为兄在此,为兄在此……”码头平台上,李元清望着缓步上来的陈诗哈哈大笑,高声叫起。
陈诗抬头看到斜上方立着的李元清,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暖心的笑,“元清大哥,久违了。”
李元清是襄阳城中的大米商,陈诗是挂职归乡的大学者,二人虽都是‘功成名就,业中翘楚’,可地位、行业相差的太大,本来是牵扯不上太多关系的,但现实却是如此奇妙,偏偏二人是一对至交密友。
早在少年时期,陈家就毗邻李府居住。李元清的父亲那一辈从随州迁到襄阳,初来驾到加之门风熏陶,所以虽然走的是商路,却是与人友善,周边四邻长受其接济。
陈诗年幼丧父,只有他母亲一人将他和其妹妹拉扯长大,生活境遇相当困苦,错非是得到了李府的接济,否则真有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少年时期,李元清读书平常,陈诗却是显露出了非凡的资质,而又是李府的善举,让陈诗得到了同李元清一起正式拜师习文的机会,而并非是给李元清当书童作陪读。
长大之后,李元清就读于城西隆中书院,陈诗有老师推荐也进了隆中书院就学。后来李父见李元清实在没那个天分,便只能让他接手商务,虽然很不甘心自己出门的第二代就丢了诗书传家这一承脉,可谁让他只有李元清一个独子呢?
而相比之下,陈诗的成就就无疑辉煌了许多,隆中书院中秀才之后便进入了襄阳城中最好的荆南书院就读,再到中举人和上京考进士,一路坦荡无阻,顺风顺水。
如果是心底狭隘或是阴暗的人,可能已经与李府分道扬镳了,因为中国自古便有一句话:恩大成仇。自己功成名就后,再和李府李元清等在一起,这不就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屈辱”的过去么?而且李家宗族再怎么有名他襄阳李府也仅仅是一个小小分支罢了,说到底就是一商人,而塌陈诗则是正儿八经的一士子。“士农工商”虽然更应该写成“士商工农”,可无疑商人是受歧视的,尤其是受到来自‘士’的歧视。
但陈诗没这样做,他清楚的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