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流转-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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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纯洁如白纸的大哥,四哥都没有教过你吗,呵呵……话说回来,刚才你别扭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呢,呵呵呵呵……”她笑得乐不可支。
可爱……“真这么有趣吗?”宫无策垂眸浅笑,“凝眸,你似乎很努力地在找死呢,这阵子我是不是太过纵容你,而疏于了对你的教导?”
“呵呵,少来了大哥,你也只会说说罢了,哪里舍得真对我做出什么,呵呵……”
“原来我这么容易被看穿吗?”看向脚边笑到缩成一团的身影,不动声色地调换话题,“那么早上你在怕什么?”
“谁在怕啊,大哥你的想象力真丰富,我只是觉得难过——”笑声立止,声音低了下去,“而已。”
“难过?”
“在这个地方,真正觉得害怕的其实是你吧。”
气氛陡然间沉静下来,宫无策静静地立在屋檐下的阴影中,遍地阳光灿烂,只有咫尺的距离却永远也照不到他身上。
“……我早该知道,你不可能看不出来。”
蹲着的少女低笑,“那么判若两人的表现,我想视而不见也是件困难的事啊。身为‘宫无策’的大哥是完美得神话一般的存在,永远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因为所有事都早在掌握之中,永远不会有任何差错发生,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有什么情绪吧,只要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杰作就好。那样的大哥其实是已经跳出来了,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世情,赢得‘算无遗策’之名也就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她伸手去拔地上的小草,“可是在孤骛门里,身为‘纵月’的大哥却像是重新入了世,会因为某一件事而恐惧,会因为某一个人而悲伤,甚至会有失去控制的时候,这些都是以前的大哥绝不会有的情绪,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当大哥失去笑容的时候,我竟会觉得那么难过。”说出这种话,就是放弃回头的机会了,可是从一开始就陷进去的人,又到哪里去找退回去的路呢。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怕我?”
凝眸摇头叹息,站起来,“大哥,你真是想太多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要怕你的理由,你告诉我好不好?”
“那么是我多虑了。”宫无策展眉,若有所思,“今晚你搬到我房里来吧。”
“呃?!”凝眸一呆,旋即结巴起来,“这、这不太好吧——”
“你想得也不少。”宫无策转身,唇边是显而易见的笑意,“危险已经出现,我只是考虑到你的安全而已。好了,问题都解决了,回去吃饭吧。”
“大哥!”立在阳光下的少女,双手紧握成拳,愤慨地眯起了眼,“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和人说话,你就这么对待我的掏心掏肺?你给我听着,我绝对绝对不和嘲笑我的人共处一室!”
已走出一段距离的白衣人回眸一笑,刹那风华,万物失色,“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第7章(1)
夜凉如水。
莫纵雪懒懒地躺在屋顶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身旁有衣袂声掠过,他动也不动,只道:“你来了?”
宫无策在他身旁坐下,“你的伤好了吗?”
“放心,还没到能和你相抗衡的地步。”
宫无策淡淡一笑,仰首看天上繁星点点,问:“他的眼是什么时候瞎的?”
“两年半前。”莫纵雪侧首看他,“不要告诉我,你心痛了?”
宫无策低笑,“如果我如你想象的善良心软的话,拂心斋早就毁了。这些年,我的手不会比你干净到哪里。”
“那些台面下的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不是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关系?”他双手抱着膝,衣袂随夜风飘动,宁静的侧脸看去竟有些疲倦,“何况那些命令都是我下的。有些时候为了永绝后患,就算明知道是可以留情的人,也不可放过,又岂是‘无可奈何’便能推委得了的。”
“从孤骛门出去的人,还会考虑到这些,真是笑掉别人的大牙。”莫纵雪讥诮地撇唇,“说实话你房里那个白痴丫头的心要硬多了。”推人送死连眼都不眨,兀自笑得阳光灿烂。
“她……只是有解不开的结而已。”所以掩了才智,蒙了真心。
那个无忧无虑到让他从数年前一直手痒到现在的白痴也会有什么烦恼?莫纵雪希奇地扬眉,“真奇怪,你居然能就让她抱着那个不知名的死结不放?”
“自己系的铃,别人是不能解的。”宫无策低头看他,两张五官一模一样的脸对上,“就好像,我明知你心底的铃,却也只能看着而已。”
莫纵雪眯起眼,虽仍是慵懒地躺着,周围的气流却突然间有些异样,“月,你不要聪明过头了。”
“我说错了吗?”宫无策淡淡地笑着,丝毫不受影响,“你那么执着地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是因为他对不起我们。但是事实上,”柔雅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清晰,“是你觉得对不起我吧,所以一定要做些什么以做补偿。”
“咔”的一声轻响,似是屋瓦碎裂的声音。
“从那个时候你为了我第一次杀人起,之后你所做的事就没有哪件不是为了我,不管做多少都还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欠了我。纵雪,对你而言,我也许更像你还一辈子也还不完债的债主吧。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或者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是兄弟这回事?”
莫纵雪别过头去,“你在说什么?”
宫无策轻轻摇头,“我们——不是一般的兄弟,如果你能感觉到我每次毒发时的痛苦,我自然不会感觉不到那时你的内疚悲伤。自小时起,我每毒发一次,你的内疚就增加一分,你认定了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种样子,是你害得我生不如死,所以一直在补偿,从小时的杀人夺药,到后来不肯跟我离开——虽然这个地方对你而言一样也是噩梦,以至现在毁去孤骛门,全都是为了我。你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如果,我这么辛苦地活下来,就是为了让你觉得负疚进而赔上一生的话,”他轻轻地道,“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活下来?也许在十一年前真的死去是会好些的吧?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会为我报仇——”
“咔、咔、咔、咔——”
“你说够了没有?”莫纵雪懒懒地翻身坐起,他原先躺的地方已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壮观景象,“我容忍你的一次算计已太足够,再提那些过去的事,我没有把握保证我不会反悔。”
“反不反悔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场赌注你从一开始就已立于不败之地,我虽然使计而赢,却不代表你输了。因为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不可能放过毁了他全部心血的你,一旦他找上门,我又怎么能让你袖手不动?所以,”宫无策眼中光芒闪动,“我们势均力敌。”是被他踩到痛处了吧,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只是知道又如何呢,除了看着,还是什么也不能做。
“不用太佩服我。”莫纵雪一哂,“既是兄弟,我们自然不会差太多。”
“可是,不管我们多么相似,都终究还是两个人。”宫无策拂衣而起,“夜深露重,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房吧。”
他转身离去,着了露水的檐瓦湿滑无比,他脚下如履平地,在纵身跃上另一屋顶后,忽地转头,星空下泛出浅浅笑靥,“纵雪,是不是只有我不在了,你才会想到自己的存在?才会想到这世上不止有‘莫纵月’,还有‘莫纵雪’?”
宫无策回到厢房,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推开门扉。刚用完午膳他便不顾凝眸反对地硬把她的床搬了过来,那丫头没力气搬回去,又没别的地方可睡,只好勉为其难地屈就在他这儿,现在只怕早睡熟了。
脱下外衫,余光不经意地向另一张床瞄去——立时凝住。
从来自如的步伐乱了调,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掀开纱帐,床上除了凌乱的薄被外只有一张纸条,以鲜血草就的字火一样炙红他的眼。
——明日午时,千仞崖见,过时崖底觅尸。
振衣千仞崖。
凝眸悠悠转醒,她揉揉眼,打了个哈欠,这才坐起身来,捶了捶酸痛的腰。唉,不正确的睡姿果然是会大大影响睡眠的质量呢。
“咦,你还没找到道观吗?你家的邪魔要控制不住了。”
正负手站在崖边不知在看些什么的蓝衣人转过身来,竟是昨日在山间见到的儒生,他露出温文的笑容,“是快控制不住了,如果午时纵雪不来的话。”
“关莫少主什么事?难道他于降魔除妖一道有异能吗?”
“你还叫他少主?”蓝衫人摇了摇头,嗟叹着似乎有些无奈,“那孩子也真是,都允许你住到他房里了,还这么生疏。”
“他、他的房里?!”
啊,想起来了,大哥自第二天起就被莫纵雪拖去他房里睡了,昨天因为绝魂散事件大哥执意不肯让她一人独寝,孤骛观中的厢房只有莫纵雪的大些,摆得下两张床,所以索性将他的床搬进了莫纵雪房里,莫纵雪反而去睡开始为大哥收拾的那间……
“难道是我猜错了?”温儒的脸庞似有些意外,笑容和善如初。
“都被你亲眼看到了,我、我……”双颊晕红地别过脸去,竟也有一些些动人荡漾开来,“这么明白地说出来,当然会有一点不好意思的嘛……”似是因害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更是低如蚊蚋。
呕……实在说不下去了,好恶心,她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么违心的话,真是亏大了。
“这本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不过小姑娘的脸皮薄,倒也在所难免。”蓝衫人仔细地打量了她两眼,“果然有些特别之处,莫怪纵雪抛了我送他的浴火而看上你,若换做我,自然也宁可要一个能解绝魂散之毒的有用之人。”
凝眸摇头,一派的天真无知,“我才不会什么解毒,昨天我刚一回去,少主不由分说就灌了我一碗醋,我是被呛得半死后才知道中了毒。”
微垂了眼,真是没想到呢,浴火竟不是莫纵雪那边的人,有命在两个煞星间周旋,真是超乎想象的厉害呀。莫纵雪十数年隐忍不发,孤骛门上下无一看出他心怀异志,而他一旦出击,便是满门灰飞烟灭,即便放眼江湖也算得上是头一号人物。可是孤骛门中真正藏得最深的人,却是他身旁那个有着圆圆笑脸的少女吧。
“至于浴火姑娘,她是门主大人安排在少主身边监视他的人,不受重视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蓝衫人的目光对上她,缓缓露出和煦笑容,“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你跟少主那么像,我当然一眼就——”笑容蓦地僵住。和莫纵雪像,那么和大哥——突如其来的领悟闪电一般劈入脑中,心不可抑制地发冷,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她竟然没有发现?
“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吗?”笑容益加温和,带着些许长辈的无奈,“原来纵雪没对你说过,那孩子为了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兄弟,毁了孤骛门不说,连爹也不要了。”
“啊,少主还有一个兄弟吗?”瞳眸惊讶似的瞪大。
“那是纵月。”孤骛门主转过身去,微眯起眼,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和纵雪是孪生兄弟,两个人相像得有时连我这个爹也分不出来。纵月是聪明绝顶的孩子,筋骨和纵雪一样绝佳,不管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一步,更重要的是韧性无人能及。”他的目光迷离起来,声音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