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般好风好景,本该忘却诸多纷扰,尽情享受,偏偏进了人类城,吃多人类食物,学起人类的多愁善感,只闻她幽幽一叹,抱怨给天上月儿听:
“还以为他会说出多了不起的高见哩,结果不是与先前一样……食材和食客,我和他一直就是那种关系嘛,啐啐,了无新意……”
月儿无语,兀自明亮。
“你说他是不是很怪?我觉得他越来越怪,眼神呐,口吻呐,还有动作……都很怪,每天把我当补汤要喝几口才甘愿,我是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啦,可是就不懂他想干嘛……”
人类谨守男女之别,各为她和睚眦准备对门相邻的客房休憩,她仍是每每都在睚眦床上醒来——他以看守为名义,当丫鬟目送他们关门回房后,潜进她房内,将她逮回他那间房。她知道他怕她偷跑,上好灵参取之不易,自然要严加看管,她可以理解,但吃她的嘴,吸她的舌,又咬红她的参皮,更老在她耳边埋怨“就算不是母的,起码是只公的该有多好……”这类怪言怪语,她真的很一头雾水。
她不介意被他吃掉,这句话出自肺腑。
帮他补补身,加加功力,总好过让其余妖魔鬼怪吞食入腹来得强,她宁可化做睚眦的血肉,成为他的一部分,也不想去造福她不认识甚至是她讨厌的家伙。所以现在当睚眦的嘴又凑过来时,她已经很认命很配合地张开檀口,等待他探撷“参汁”。
“灵参不分雌雄,又不是公的比较补或母的比较不补,真不知道他怨叹什么,我明明就已经很滋补很甜美了,他哪里不满呀?难道他还想找别枝参吗?!”她这回向头顶上方那朵微微垂首的白玫瑰,口气酸溜溜。
花儿无解,暗自吐香。
惹她心烦的事,尚有另一椿。
武家庄的比武招亲。
她终于弄懂比武招亲是啥意思,原来就像几头公虎互争互咬,最终胜者取得与雌虎交配权,唯一不同之处是人类多出“婚配”这玩意儿,一男一女,一公一母,一雄一雌,共结连理,成为夫妻。
她没看过何谓“成亲”,所以刚开始还颇兴致高昂,鼓励睚眦成一次亲让她长长见识,换来睚眦冷眼两颗。
不只睚眦不娶,武乘凤也不嫁,既然两人有志一同,便没有再深谈下去的必要,婚事直接告吹就好。偏偏武纬文不允,说武家庄丢不起面子,硬要睚眦多留两天,让他说服自家宝贝爱女。睚眦压根不想,是参娃还没住腻人类宅邸,他才勉予同意。
至于她这株灵参为何心烦,则更莫名其妙了,原本吵着要睚眦去成亲来瞧瞧的她,越是弄懂婚配、夫妻这些词意之后,竟觉胸口闷倦,总是无法畅快。
今晚,武纬文又刻意撮合睚眦和武乘凤,办了桌酒席,说是要款待睚眦,实则希望他与女儿多有相处了解的机会。她虽然在酒席间占有一个位置能坐,但她不能快意地用手抓取食物,必须学人类拿着,别说是动筷夹菜,她连如何让两根筷子顺利分开都做不到,这种绑手绑脚的饭,她一口也吞不下去,胡乱编了个“不饿”为借口,退出饭厅,往这儿享受地气拥抱。
她还是比较喜欢和睚眦对坐小桌前,可以肆无忌惮捉这个吃那个,没人管她满手油腻或是吃相难看。
她不喜欢和别人同桌,不喜欢睚眦身旁坐着武乘凤,不喜欢睚眦和武乘凤相互拼酒,更不喜欢武纬文左一句“两人无比相称”,右一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离席前,睚眦低声交代她乖乖待在房里别乱跑,她偏不要听话。哼,交代她要听话,怎么不退席跟她一块走?就这么想和武乘凤喝酒吃饭吗?
她迳自跑到园林中庭的花圃内养精蓄锐,太久没接触到泥地,有损元气,害她都有些倦懒,趁睚眦没空理睬她,她好好补补精神。
“要不是你缠在我身上的红绳没解开,我早遁地溜了,就不用在这里恼这烦那儿的,以前在天山,我只要顾着长高长壮便好,没事儿赏赏月,淋淋薄雨,哪像现在……被弄得好复杂,全是臭睚眦害的!”
在天山,根本不会因谁烦恼为谁思量,而今,无论做啥说啥想啥,都有一个“睚眦”卡在脑子里,用他轻佻的笑容和浓烈的眸光,干扰她,影响她……迷惑她。
参娃翻个身,侧躺在地,嗅着泥香。熟悉的气味,总能教她放松心神,贪婪地多吸几口,它与睚眦身上淡淡的咸海味不同,最近太常被睚眦塞进怀里,闻惯他的味道,那是在天山待了一辈子也没有闻过的阔海气息……
参娃迷迷糊糊即将睡去,身后枝叶悉悉索索的拨动声,又把她吵醒。
一定是睚眦,八成是他大老爷终于酒足饭饱,与武乘凤培养完感情,甘愿回房,才发现她这株可以替人解酒醉的好用灵参没待在房里,又跑出来逮她回去。
她睹气不理他,故意继续背对来者,埋首泥地里,不准自己去吸嗅他身上骠悍强势的味道,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敌它的引诱,脸蛋深深按抵在他胸口时,他的气息,会害她失神。
后颈传来浓重吐息,当她惊觉味道不对劲时,温热湿滑的舌吮已经滑过她细腻颈肤——
她弹跳起来,捂住颈子,回首,水眸瞪大,一屁股跌坐在地。
不是睚眦,那是一只长有赤红色牛角的妖,双臂虽是人形,却布满黑色粗毛。
“果然不是谣传,灵参当真现世……这参香,错不了……”牛妖的鼻翼翕动时,清晰可见白雾喷出。
“你谁呀?!”恶心死了恶心死了,后颈上残留的湿腥,教她寒毛直耸,怎么擦也擦不去。
“大鹗说它瞧见时,我还不信,但鳙鳙也说难得一见的灵参在城里出没,多么求之不易,谁都挖不到的灵参,竟自己跑进人类城里……”牛妖紫色的舌长长伸出,在嘴角滑了一圈,舔不尽不断淌落的唾沫。“所有妖物最想吃的补品就在我眼前……”
它探出粗壮的毛茸掌蹄要抓她,参娃反应迅速,闪了过去,往玫瑰丛里钻,人形太大太碍事,她躲到绿叶间,马上恢复参形方便藏匿,往昔若遇上此类妖物,她就直接土遁,将它远远抛脑后,现在受困于该死的红绳,只能自求多福!
参形小巧灵活,挨着枝叶,慢慢挪动脚步,不发出半点声响。牛妖的她左后侧,动作有些迟缓,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敏捷及它的驽钝,要逃离它应该不是难事,这令她稍稍安心,叫自己别太慌张。她从叶缝偷觑,牛妖正在她消失的玫瑰丛里翻找她,她忍下咭笑,换到下一株花丛后,拉开她与牛妖的距离,顺利往圈围满园景色的石雕矮栏前进,只消跨出去,直奔回房,谅牛妖也不敢闹进住满人类的地方吧!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牛妖仍满园圃里嗅寻她的气味,压根没留意她已经爬过石雕矮栏,她无声做出仰天狂笑的嚣张模样,正欲跃下矮栏,参脚才离地,身子被鹫猛冲劲给活逮,腾空飞起——
还有另一只鸟妖?!
“大鹗!是我先发现它的!”牛妖在底下喷气跳脚。
“谁先抓到就归谁!嘎——嘎——”大鹗振翅的强大气漩,刮得此刻沦落为它爪下猎物的参娃满头参叶参果凌乱颤动,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至少让我吃根参脚!”牛妖“哞”地嚷叫。
“这可不行,灵参这么补的东西,我自己吃都嫌不够,哪能分你?!”鸟爪收紧,箍牢参娃,锐利爪锋几乎要刺进她的身体,惹来她叫痛。
“你太不够意思了!”牛妖朝它抛掷一根精壮木棍,鸟妖避掉,双翼大振,眼看就要飞向高空,若这么被带走,下场绝对是连渣也不剩下,参娃试图挣扎,完全无用,气急败坏的牛妖在她眼前越变越小、越变越远……
无计可施,只能惨叫,只有一个名字在她无助之际,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睚眦!睚眦快来救我——我要被吃掉了!睚眦——”
乌沉的夜,月儿不知何时让夜云遮蔽,星子寥寥无几,却有一道银电,划破天际,银芒之后本该随之而来的轰隆雷声久久不闻其响,反倒是诡异的惨叫绵延不断,紧接着,雨,落下来了,溅湿她一身——
雨不是这种腥臭味。
那阵骤雨,源自于鸟妖断掉的左翅,红得刺眼。惨叫声犹在持续,银电停留夜幕空中,显眼醒目,待她看清银电的真面目后,它又劈下来,这回斩断鸟妖捉住她的那只利爪,她从鸟妖箍制中逃脱。
“电掣!”是睚眦的刀!那把活生生的龙刀,斩鸟妖时,它是锋利钢刀,此时它又变成一尾小龙,朝坠下高空的她驰来,龙尾一卷,把她缠绕两圈,护在身躯间,与她一同落地时,它以一半刀形牢牢竖插入泥,另一半柔软的身体将她放下,不至于害她摔成参泥。
可是落地后,一只牛妖等在那儿。
刷刷两声乍起又乍失——
朝她跨来两步的牛妖双角被削成一片一片,电掣像道光,在它身上绕一回才重返参娃身边,牛妖壮硕身体如山崩般垮下,恢复成黄牛原貌,只是已断气息。
不过是她眨了眼的瞬间。
园圃里恢复寂静,只有风声和叶梢沙沙。
她左右张望,以为睚眦在哪儿驱使电掣龙刀,遍寻好一会儿,没看见睚眦身影,她转而问向电掣:“你一直……跟着我吗?”
银白色小龙与它的主人一样高傲,睨她的眼神正嗤哼回着:废话。
“睚眦叫你这么做?”
电掣的龙眸是淡淡碧绿色,仿似无瑕通澈的玉,若里头多镶些温柔、少些鄙视就太完美了。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命令电掣?”睚眦这时出现在后园小径,悠哉步来。夜风拂扬他的发丝,混着淡淡酒味,微醺的他,笑起来更形慵懒。“它跟着你好一段时日,平常不轻易现身,只有你哀号叫出我的名字,它才会跳出来解决想偷灵参吃的妖物。”幸好他早有防范。
“你怎会料到有妖物想抓我?”
“灵参不都很珍稀难寻吗?既麻溜又爱跑,没有不想一尝灵参滋味的妖,把你摆在这儿,就像鱼线吊着香甜肥饵,会引来多少贪食鬼,我不小心提防怎行?”他走近她,手却是轻抚电掣脑袋瓜,将这小家伙摸得舒服眯眼,参娃瞧了好眼红。
他他他……他难道没看见她惊魂未定,也很需要被抚慰吗?
“叫你待在房里不听,自己四处乱跑,差点肥了其他妖物,这笔账,从哪里算起呢?”不听话的小孩,活该得到教训,房门外有他施展的法术,只要不走出去,她的气味可以轻易隐藏在里头,没有哪只妖能察觉她的踪迹,自然安全无虞。他特别叮咛嘱咐,她当成马耳东风,那么就让她亲身体会一下坏孩子的下场,尝过惊吓,以后就乖了。
他他他……竟然还骂她?
参娃抿起嘴,脸上写满委屈,在心里将睚眦从头骂到脚,再由脚骂回头。
明明是他自己想和武乘凤共处,又贪杯又贪吃,若他同她一声离席,她哪会遇上牛妖鸟妖,险些被吃干抹净?
明明是他惹她心烦,她才会想到园圃里赏月散心吸地气。
明明是他在她身上绑了红绳,害她无法逃命,否则她哪需要窝囊地喊他名字求救?区区牛妖鸟妖根本别想碰她半根参须。
明明是他……全是他害的!
“先把你擒回去刷刷洗洗,瞧你一身泥和脏鸟血,洗干净再来处置你。”睚眦光凭两根指头就反拈起沮丧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