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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梦的衣裳-第15章

小说: 梦的衣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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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阳光。她感到阳光直射在她的眼睛里、面颊上、头发上和嘴唇上。她喉咙中又开始发干发涩,她知道他在研究自己。而且,她知道他是又聪明又敏锐的。“我值得你为我撒谎吗?”他的声音响了,他把她的脸转了回来,死盯著她的眼睛他那阴鸷的眸子里闪耀著火焰。“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是,你有一对纯洁而明澈的眼睛有光滑细嫩的皮肤,有灵巧细密的思想,和最最天真与热情的个性………不,雅晴,一个具有这么多优点的女孩,不会来自一个‘鬼地方’。”“你可能对了。”她点点头。“思想”又开始活动了,她又能分析又能组织了。“那要看我们对‘鬼地方’三个字所下的定义。是不是?你认识过自己吗?万皓然?你知道你并不漂亮吗?只是见鬼的吸引人而已!你知道你的眼神很凌厉很凶恶吗?因为你要借助这眼神来掩饰住你的善良和脆弱?你知道你很凶很霸道很冷酷很阴沉吗?因为你必须借助这些来掩饰你的热情?你知道你很虚伪吗?因为你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你知道你有多么空虚寂寞吗?因为……”

“住口!”他怒叫著:“不要再说了!”

“啧啧,”她摇头,低语了一句:“我真不知道像你这样一个充满‘缺点’的男孩,是来自什么鬼地方?”

他又咬牙了。太阳升了起来,晒热了她的头发,晒干了草地上的露珠。他仍然盯著她,浑然忘我的盯著她,不敢相信的盯著她。她悄悄的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拖鞋。

“我必须走了。”她说:“我要在奶奶起床前赶回去,我不想弄砸我演的角色。”他不语,仍然盯著她。

她拿著拖鞋,赤著脚,往小径上跑去,跑了几步,她又折回来了,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

“告诉我!”她急促的说:“我在什么鬼地方,什么鬼时间,才能再见到你?”他深思的凝视她,似乎,被“催眠”的变成他了,他竟无法拒绝回答她。“我这个月,每晚九点到十二点,在‘寒星’咖啡厅里弹吉他。”“寒星在什么鬼地方?”

“翻电话号码簿!”“好!”她应著,轻快的跑上了小径,轻快的用赤脚踩著那半干的落叶,往“桑园”奔去。

于是,当晚,她就到了“寒星”。

这儿绝不是一家第一流的咖啡厅,甚至于不属于第二流第三流,它该是不入流的。但是,它非常可爱。它坐落在和平东路,是一间木板小屋,搭在一个十二层楼的屋顶上。来喝咖啡的没有一个是衣冠楚楚的绅士,他们全是些年轻的学生,都只有十八九岁到二十五岁之间,他们除了喝咖啡以外,他们又唱又闹又笑又尖叫,和那个坐在他们之间的“吉他手”完全打成了一片。雅晴坐在一个角落里。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听著万皓然弹吉他,听著他唱歌。她从不知道一支吉他和一副歌喉可以造成的奇迹!他坐在那儿,有一组圆形的聚光灯把他整个圈在光圈里。他扣弦而歌,唱著一支节拍很快,却十分十分有味道的歌:“小雨一直一直一直的飘下,

风儿一直一直一直的吹打,

椰子树一直一直一直的晃动,

凤凰木一直一直一直那么潇洒,

我心里一直一直一直想著她!

我托小雨告诉她,我托风儿告诉她,我托椰子树啊,还有那凤凰木,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我并不在乎她,我真的不在乎她,

只是没有她呵,我的日子一直一直一直成虚话!”

怎样的歌啊!雅晴失笑的把头埋在臂弯里,忍不住的笑。周围的人又吼又叫又鼓掌,有人跟著唱了起来,更多人跟著唱了起来。雅晴笑著抬起头,立即接触到万皓然的眼光,那样热烈的眼光,那样动人的眼光,那样燃烧著火焰的眼光。歌声、吉他、掌声、人潮把万皓然烘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他站起来了,背著吉他,一面弹,一面唱,他走向她。然后,他停在她的面前,继续弹著吉他,他继续唱著: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我并不在乎她,我真的不在乎她,

只是没有她呵,我的日子一直一直一直成虚话!”

大家尖叫著,疯狂的笑著。雅晴也笑,她跟著大家笑,又跟著大家唱了。第一次,她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唱歌的。这支曲子被重复了好多好多次。然后,调子一变,吉他的弦音变成了一连串流水般的裾渲樵诒舜俗不鳎不鞒鲂硇矶*多清脆的音浪,他的歌变了,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盯著她: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

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

他们说不要做梦,不要写诗,

他们说我们已经长大,

谁听说成人的世界里还有童话!

但是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你,

是天方夜谭,是童话,是神话,

是梦,是诗,还是画!”

大家又鼓掌,又笑,又叫好,又叫安可。万皓然还唱了很多支歌,就站在雅晴面前唱,那圆形的光圈连雅晴一起圈了进去。雅晴不停的笑著,不停的喝著咖啡,不停的跟著大家唱。她爱那些歌,那每一支歌!它们都那么奇怪,不像流行歌曲,不像热门歌曲,也不是外国歌的翻版。后来她才知道,它们有些被称为“校园歌曲”,有些根本是万皓然的即兴之作。那晚,万皓然唱得非常卖力,非常开心,他满面光彩,满眼燃烧著热情,满身的活力,吉他弹得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境界。当他中途休息下来,和雅晴共饮了片刻咖啡,雅晴说了句:“我爱这个鬼地方!”后来,他抱著吉他,居然唱了起来:

“她说她爱这个鬼地方,

因为这儿有欢笑有舒畅,

她说她爱这个鬼地方,

因为这儿有快乐有荒唐!

她说她爱这个鬼地方,

我有些怀疑,有些渴望,

莫非这儿有我的吉他和歌唱?”

噢!老天!雅晴简直著迷了,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记得,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时候会笑得这样开心了。从这晚起,她成了“寒星”的常客。然后有一晚,她发现桑尔旋也来了。梦的衣裳19/30

10

那晚,“寒星”和往常一样高朋满座。

雅晴也和往常一样,坐在靠墙的一个位子里,喝著那浓洌而略带苦味的咖啡。自从常来寒星,她才了解咖啡那种苦中带甜的滋味。万皓然也和往常一样在唱歌,唱许许多多古怪而迷人的小歌。当桑尔旋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唱一支令雅晴心醉的歌,他说歌名叫《有个早晨》:

“有个早晨我坐在一棵梧桐树下,

不为什么只是弹著我的吉他。

她忽然从晨雾间向我奔来,

露珠儿湿透了她小小的鞋儿,

晨曦染亮了她乌黑的头发。

她带著满脸的光彩向我诉说,

一些古古怪怪莫名其妙的疯话,

我不该听她,我不该看她,我不该理会她,

(可是呵,见鬼的!)我听了她,我看了她,我理会了她,

从此我眼前只是闪耀著那早晨的阳光,

那金色的阳光早已将她全身披挂!”

他唱著,他唱这支歌的时候根本没有看雅晴。但,雅晴已为那歌词而醉了,用她全心灵去体会他那句“那金色的阳光早已将她全身披挂”的意义。她觉得心跳,觉得狂欢,觉得满心都闪烁著金色的阳丘

就在这时,桑尔旋进来了。

雅晴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站在门口,对那喧闹纷杂的咖啡馆环视著,找寻著。他找到了雅晴,毫不犹豫的,他对她走了过来,排开那些拥挤的人群,他径直走向她,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来,甚至不理会那儿还放著万皓然喝了一半的咖啡。

“看样子,你的日子过得很丰富!”他冷冷的说。

雅晴皱了一下眉,烦恼著。

“不要来找麻烦,尔旋。”她说:“我想,我有自由来咖啡馆喝杯咖啡吧!”“当然,你有自由。”尔旋闷声说:“但是,奶奶已经在疑心了,我希望你并没有忘记,你来桑园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哦!”她一怔,有些不安,有些担忧,而且有了份微微的犯罪感。是的,她这一阵子,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没注意,每晚吃完晚饭,就急著往外跑。奶奶,我要进城去!奶奶,我去看电影!奶奶,你早些睡!奶奶,我出去散散步……奶奶的眼睛是半瞎了,耳朵是半聋了,但是,她的心智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晰。“哦!”她再哦了一声,咬咬嘴唇:“是奶奶要你来找我的吗?”“奶奶没有要我来找你,她只是把我和大哥都叫到面前,问:桑丫头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噢,”她烦恼的握著咖啡杯,“你怎么说?”

“我说——”他深呼吸了一下。“桑丫头这次回来,不再是十八九岁的小毛孩子,她的思想感情应该都已经成熟了。我要奶奶放心,迷过一次路的孩子不会再迷第二次!但是,”他扫了万皓然一眼,他仍然唱著他的歌,对于桑尔旋的出现,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想我错了。”

“你是错了!”她冷漠的接口,因为他语气中对万皓然的“歧视”而生气了。“是吗?”他怀疑的问。

“我不会迷路,”她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真的吗?”他再问,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

“真的。”她避开他的眼光,去看万皓然。

万皓然刚唱完一支歌,大家掌声雷动,照样的尖叫,笑闹,呼啸,拍著桌子,叫安可。万皓然对大家鞠躬,然后懒懒的调著弦,一面漠不经心似的看著雅晴和桑尔旋。雅晴随著大家鼓掌,笑著,给予了万皓然热烈的注视和微笑。于是,万皓然又唱起那支名叫《一直》的歌。这支歌是那些年轻人最爱的,大家疯狂的和著,疯狂的帮他打拍子,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女生挤上前去,丢了一朵玫瑰花在万皓然的怀里。大胆呵,今天的女孩子!雅晴有些紧张的看著万皓然,看到他在一阵急促的和弦中,让那朵玫瑰花落到地上去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微笑了。桑尔旋的手突然重重的盖在她手上。

“跟我回去!”他命令著。

她一惊,本能的抗拒了。

“不!”她说。“跟我回去!”他重复著,命令的意味更重了。“不是为我,是为奶奶!”她看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奶奶早已睡了。”他握紧了她的手,握得她发痛了。

“好,”他吸著气说:“是为我!跟我回去!”

“不!”他伸手来扶她的下巴,因为她的眼光始终不肯和他接触。他握住了她的下巴,固定了她那转动不停的头。

“看著我!”她被动的看著他,在那暗沉沉的灯光下,在那氤氲的烟雾中,她忽然惊觉到他的憔悴和消瘦。这使她的心又蓦然一阵抽痛,她做了些什么?是她使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孔变得如此抑郁吗?她还记得跟踪她的那个桑尔旋,在“花树”里的桑尔旋,第一次吻她的桑尔旋……老天哪!这是第一个闯入她心扉深处的男孩子,事实上,他还是那么打动她,他那憔悴的眼神依然让她心痛,那么善良、真挚、温柔而细腻的桑尔旋!可是,你不能命令我,你不能轻视别人,你要让我选择!“我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你谈,”他低语著,带著股请求的意味:“跟我回去!算我求你!”

“我们已经谈过太多太多话了,”她低哼著。“我连你的祖宗八代都背清楚了,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谈什么了。该谈的,都谈过了。”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紧捏著她的下巴。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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