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堡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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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瞄了那手臂一眼,淡漠的神情找不到一丝波澜。
道歉的话,谁都会说,她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我要你的胳臂和腿做什么?我又不是妖女。”最后两个字说得特意,颇有讽刺他的意味。
对于先前他骂自己是妖女、女魔头、甚至淫妇,她无法释怀,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遂转开脸,下逐客令。
“我还得煎药,若没事,公子请回吧。”
她以为冷淡以对,这人自然会自讨没趣的离开,但就在她以为两人已无话好说时,身后突然传来的刀剑出鞘声,令她一怔,纳闷的回过头,这一瞧,可把她吓呆了──
他的手臂鲜血淋漓,只剩下一截,另外一截手臂躺在地上。这男人,竟然斩断自己的手臂!
“我龙啸天说话算话,绝不食言,在下的手臂和一条腿是姑娘救回来的,现在砍下来向姑娘赔罪。”说着,还打算继续把自己一条腿也斩下来。
“住手!”
她低呼,人已抢到他面前,迅速从锦囊拿出一个瓷瓶,将药洒在伤口上;这是止血散,可以暂时将血液凝结,避免大量失血。
然后她将地上的手臂捡起,也洒上了粉末,随手抓来菜篮放进去,不由分说地抓着他往外拉。
“姑娘?”
“闭嘴!不准说话!”那张冰霜似的玉容,难得浮起怒红。
她很火大,火大他鲁莽逞强的行径,随随便便就把她辛辛苦苦治好的手臂给砍下。
这家伙知不知道她为了救他,多少个夜晚都没合过眼?又不是每个人像他一样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要把砍下的手脚接回去,并且完好无缺,还要能行动自如,这得看个人的造化,她又不是神仙,哪能说治好就治好?
这男人当在切猪肉吗?居然连个眉头都不皱一下,都快把她气死了。
施药儿拉着他往西厢走去,脚下没有片刻停留,比他还急,而他则好奇地盯着那眉头揪紧的容颜,玩味她的反应,没有抗拒的任由她拉着。
他们来到梅院的一间房,这是王傅君为施药儿准备的客房,清净而雅致,并有专人服侍。
一跨进厅里,施药儿立刻吩咐丫鬟小翠和桃儿。
“你,去烧热水;你,把我的药箱拿来。”
两名丫鬟一见到龙啸天血淋淋的手臂,全都花容失色,一时吓傻了眼。
“快去!”施药儿的命令,让她们猛然回神,这才忙着应声。
“是、是!”
施药儿一边吩咐,动作也没停,命他坐着,立刻着手处理他的伤口,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龙啸天断了手臂,并非不疼,但练武之人,忍耐功夫自是比一般人高,何况他又是男人,就算痛彻心肺,咬咬牙就过去了,跟断臂比较起来,他反而更在乎佳人娇容上的那抹担忧,这让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你还笑?不疼吗?”
“疼,但忍得住。”
她白了他一眼,与其骂他,不如省省口水办正事要紧。
桃儿将她的药箱拿来放在桌上,施药儿打开箱盖,拿出针线,点燃油灯,将银针在火上烤,接着从木桶里拿出他的手,桃儿一见着那手臂,当下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施姑娘,热水来了。”
“搁在一旁,没你的事,可以退下了,顺便把地上那个拖走。”
小翠不敢有误,反而觉得得到特赦,毕竟眼前的画面对她们而言太血腥了,当下忙应着,拖着地上的桃儿,急忙退出去。
龙啸天突然收回手臂,让施药儿怔住,继而眉头蹙起。
“你做什么?快把手放下呀!”
“在下不能让姑娘医治。”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除非姑娘原谅在下。”
“你不赶快让我缝回去,误了时辰,就治不好了!”
“不,若姑娘不原谅在下,龙某宁愿少只胳臂。”
“我原不原谅,有什么重要?别说废话了,快搁上来!”
“不,除非姑娘肯原谅在下。”他非常坚持,严肃的神情摆明他是认真的。
施药儿又气又急,银牙咬了咬。“你再不听话,我可不管你了!”
“不打紧,这是在下应得的惩罚,在下甘心承受。”
这人的脑筋是石头做的吗?怎么这么固执啊!她原不原谅又如何?她都愿意帮他治疗了,还在死硬脾气坚持什么?
她大可不必理会他,就让他的手臂坏死好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偏偏向来平静的心,竟被这个顽石给打乱了。
拿他没办法,她只好松口,没好气地说:“我不怪你了,行吧。”
一听到她亲口说原谅他,那张凛冽严肃的面孔,竟厚脸皮地咧开得逞的笑容。
“多谢姑娘宽大为怀,原谅在下。”他站起身,本要拱手一揖,但少了一只胳臂,无法行礼。
“还行什么礼,快坐下!”
“是,谨遵姑娘命令。”
那嗔怒的娇容,反倒让那张花容月貌更增风情,怎么看都好看,令他目不转睛,痴痴地瞧着。
能换来她的关心,断一只胳臂也值得。
也亏得这件事,让他有机会拉近两人的距离,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细细欣赏她的容貌。
那精致的五官,彷佛天工雕琢似的,比那五月的荷花还要脱俗出尘,容色照人。他真傻,怎会糊涂到认为她是玉灵宫的妖女呢?
二弟说的没错,只要见到本人,就晓得她绝对不是玉灵宫的人。
她细心为他医治的专注神情,胜过任何特意卖弄风情的娇姿美态,那十根青葱指碰在他的肌肤上,令他忆起那日,她也是用这双手为自己医治,与上回不同的是,他有机会见到她卓越的医术。
那些曾被她折磨的苦痛,他全忘得一乾二净了,眼中只剩下她的温柔。
他曾经发过要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毒誓,早已烟消云散,他甚至觉得,能被那双白玉凝脂般的芙蓉手摸过,是一种享受……
好不容易将他的手臂缝回去,施药儿总算松了一口气,始终紧拧的眉心,也得以舒展。
她抬起的眼,刚好接收到另一双灼热的目光,不避讳的让她晓得,他一直在观察她,令她不由得敛下眼帘,避开那炙人的眼神。
“这三天,万万不可移动这只手。”
“你说不动,就不动。”
她白了他一眼,继续命令:“伤口缝合的地方,前几天会很痒,千万不可去抓。”
“你说不准抓痒,就不抓痒。”
她很想板起面孔,维持一贯的冷淡,但不知怎么着,薄薄的脸皮有些儿热。“如果抓破了,伤口发炎,我可不管。”
“你说不管,就不管。”
她禁不住负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他点头,说话的语气像在发誓。“听,都听你的。”
这人让她哭笑不得,想骂又骂不下去,反倒被瞧得全身不自在,不禁自问,自己是怎么了?竟沈不住气。
“把这吞下去。”她将一颗药丸递给他。
毫无犹豫的,龙啸天拿了就往嘴里丢,吞进肚子里。
她故意讽了他一句:“你不问那是什么?不怕我又下迷药?”
他不以为意,却笑得开怀。“现在不管姑娘给什么药,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吞下。”
她紧闭着唇,什么都不说,只是没好气地瞪他。
这人明明痛得双唇都发白了,还在谈笑风生,换作其他人早痛得晕死过去,最气的是自己居然因为他这句话,而莫名感到耳根臊热。
龙啸天痴望着她,没多久,便感到眼皮沉重,心中恍悟,她给自己吃的是会睡觉的药。
“你需要休息。”她道。
他没有多问,而是以信任的笑容回报她的体贴,在闭上眼之前,贪婪的将那纤细绝俗的容颜,深深刻划在脑海里。
待床上的人儿终于安静睡着后,不只施药儿松了口气,躲在窗外的五个人,更是瘫软了身子,频频捏了把冷汗。
“呼~~吓死人,还以为要出人命哩。”
“他们两人应该没事了吧?”
“希望如此,不然我这把年岁了可禁不起惊吓哪。”
“老爷可要多多保重呀。”
“嘿,堡主这一招‘壮士断腕',可真不是盖的。”
“还说哩,要是堡主有个闪失,咱们回去如何交代?”
“既然没事了,大伙儿走吧。”
没人有异议,于是,王员外、王婉清、常总管、杨忠和赵杰,五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蹑手蹑脚的离开,留给那两人安静不受打扰的空间。
第四章
龙啸天暂时在王家大院住下来,表面是为了养伤,其实是为了她。
他这一生,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这次的臂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是他自己砍的。
男子汉大丈夫,少只眼睛或胳臂,多几道难看的疤痕又不会死,不需要像个娘们一整天躺在床上,但龙啸天却破天荒在床榻上乖乖待了三天,只因为佳人的一句话──'你敢下床,我就不管你了。'
施药儿一句警告,可比唐三藏的紧箍咒还灵,让桀骜不驯的龙堡主,连跨出房门一步都不敢。
他不怕牵动伤口好不了,是怕佳人真的不理他。他现在每天最期盼的事,便是佳人来帮他换药的那一刻。
内房里,杨忠正在陪主子下棋解闷,桌上摆着各式的小点,龙啸天一手包着绷带,一手执着棋子,在棋盘上厮杀个昏天暗地。
快到午膳时刻,负责在门外把风的赵杰,匆匆进来报讯。“来了来了,人来了。”
龙啸天一听,立刻单手往桌上一拍,棋盘便腾空飞起,接着运力往上一推,棋盘便像长了翅膀一般,安稳地飞到梁上,而跟着飞上去的棋子,也丝毫不差地落在棋盘上。
杨忠也同时用掌风将桌上的茶壶杯子,全送进茶柜里,滴水不漏。
赵杰则负责将点心瓜子扫进了橱柜里,把柜门关上。
一阵人影飞越交错后,该躺回床上的躺回床上,假装看书的看书,打盹的打盹,默契十足的没有一丝遗漏。
不一会儿,门扉打开,一双系着花缠儿的绣鞋,小碎步地跨进房来。
“两位大哥好。”丫鬟小翠敛身福了福,那张脸蛋生得标致可爱,是王家大宅院里最漂亮讨喜的丫鬟,专责伺候施药儿。
杨忠和赵杰见到她来,眼儿都亮了,忙不迭站起身,恭敬的拱手回礼。
“小翠姑娘好。”
“龙公子今日可好?”
“堡主吃过早膳后,便闭目养神到现在。”
“那就好,施大夫特别交代,前十日是伤口愈合的重要时期,得万般小心,不可牵动伤口。”
“施大夫的交代,咱们家主子都照着做。”
小翠以袖掩嘴轻笑。“那就好。”接着便朝门外轻道:“大夫请进。”
龙啸天盘坐在床榻上,假装闭目养神,一颗心却怦怦地跳。
几乎天刚亮,他就醒了,心中始终惦记着佳人,一直盼到现在,终于等到佳人。昨日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他却感觉有好几年那么久。
这辈子,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就算遇到险境,他也稳如泰山,毫无畏惧,曾几何时,自己竟也有紧张的时候?
他的背腰挺直,就算受伤,也绝不展露文弱的一面,维持着威风凛凛的气概,尤其是在佳人面前。
“龙公子。”
龙啸天睁开眼,一双炯眸,直直瞪着眼前的人。
没有预期的花容月貌,也没有清香的味道,只有一张皮粗肉厚的面孔,还留着八字胡,正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