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宜倾心-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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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望向身旁的女子,她一边走路一边扭着脖子望向月光街尾部的一排小吃档,眼珠子在前方的路和旁边的档子来回溜动,像一只灵动的猫?抑或一只精明的小松鼠?
与此同时,他奇怪自己怎么会如此费神联想。一个大男人,就算不以事业为重,也该以利益为先——比方此次相助这女孩,只为谋求一夜情缘。根本不必如情窦初开的男孩子,要留意对方眉眼神色……
或许,以他这种专门从事替富贵人家寻找失物的自由职业,观察力必然尖锐。因此,也较其他人精明敏感。
第4章(2)
上次和搭挡苏雷在陕西完成任务后,看着他在机场手拉女友缓步离去。孤独,霎时盈溢心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严重。
苏雷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认识十年。
大学毕业后,经第六感十分灵敏的苏雷推荐,向擎留在美国一间神秘机构学习武术和一种能够激发大脑潜能的技能。数年后,几个好友由大学时期的历史系教授组队,以替富翁寻找失物为生。任务报酬惊人,有一定的危险性。然而,在任务过程中体味的一切,却是凌越于任何物质之外的精神上的满足。
他们或许是为了金钱,或许是为了寻求一些可有可无的刺激,只能感受不能言传的精神领域,以另一种方式在社会生存。诚如其中一位搭档卫风所说,因为吸引,所以沉迷,某些时候,这与金钱无关。
数年间,他们踩尽万水千山,避过危机险境,为一筹莫展的雇主和自己寻找到希望和快乐。
近期内,几位兄弟都不约而同沦陷于女人怀中乐而忘返。最终洗掉满身的锐气和尘土,扶妻抱儿,享受天伦之乐。
独剩他和林明,一边喝着妈熬的汤一边被警告甚至威胁,若再不找媳妇回来,从此要吃饭熬汤自己处理。
他也渴望女人,还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男人。可宁缺勿滥的念头,因为父母的专情,和数十年恩爱感情的影响根深蒂固。如非两厢情愿,不轻易上床,如非所爱,不谈婚论嫁。
每在寂寞时刻,尤其孤清的黑夜,无数温馨的画面会在脑海一幕接一幕地掠过——他曾经的初恋。内中的女子面目越渐模糊,甚至只是一个女性的影像,然而,这并不减退他对爱情的期盼。
朱可可直率而可爱,令向擎产生想和她相处得久一点的念头。他并不想深究自己的动机,只是单纯地觉得,能结识俏皮可爱的女性朋友,就算只是聊天,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微笑。便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皮肤健康明朗、如烟淡抹的眉毛、鼻子长得一般、嘴巴像一只可爱的菱角、脸上缀有一层淡淡的灰白色绒毛……
他觉得那些绒毛很可爱,和某种植物很相像……是什么植物?像银柳朵上淡如水色的绒毛吧?!是了!一种雅洁纯净的骨朵儿,看着柔软,触及坚硬,因而与众不同。
手机突然响起,向擎收回视线。掏出一看,是好友苏雷,便向可可点了点头,示意稍等。
“有事快说。”他溜眼过去,见她仍然睁大眼睛四处看着。
“大灰熊你这几天跑哪了?我们老找你不着!”
苏雷这家伙不及他长得魁梧英俊,老替他弄花名,幸而他也不弱,非常形象化地回敬眼神犀利的他“鬼眼”或“狐狸”。
“闲着也是闲着,四处逛荡摄影。”
“现在在那?”
他笑,“石阳。”
苏雷虽然口臭,却有颗聪明绝顶的脑袋,“哦?你这家伙想拍摄罂粟花?”
“对极。”
“喂,这阵缅甸全面禁毒,其他能种植罂粟的地方都被制毒分子盯梢了,你得小心。”
“放心好了,上回相士说我健康长命,子孙昌盛,不到八十死不了。”
“去你的!”苏雷骂道,“那家伙骗吃骗喝,居然批算我有四个儿子四个女儿!该死的,要是说中了我定必掐死他!”
向擎大笑,苏雷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带孩子了。他扭头望了望不远处四处张望的可可,故意说:“为了不防碍你和老婆制造儿子,我要断线了。”
“闭上你的臭嘴!喂……”
“不聊了,我挂线了。”向擎不理他的咆哮,笑着合上手机,朝可可走去。
拐至月光街街头,可可又被吸引过去。
四周灯火通明,人声沸扬。一档接一档的精品,再进去一点,地方小食、西式餐厅和中式食肆混合而生。这厢有洋人拉着小提琴奏《小夜曲》,那厢店门前却有身穿对襟清装的服务员架起烤炉,不停滚动吊在横钢架上的烧春鸡。
月光混合着灯光,染黄了花岗岩石铺砌的路面。一个女人从街头另一边的小巷步出,披一头栗色卷发,发侧别着玛瑙红的仿古垂钗,上身穿一件前胸印大玫瑰图案的吊带绸衫,配紧身白短裙。袅娜走进左侧一间漆红扇门,梅花窗棂的唐楼里。尖头细跟的白皮靴子踩踏着石板小巷,奏出“当当”脆响,跨入木门后,脚步声转调,敲出低沉暧昧的木击声响。
似乎因为山水围绕的天然,渊源流长的古雅,驻足月光街的女子刻意装束精致,眼波流盼。她们不停地来回走动在这条美丽的巷子里,一直走至华灯初上,月挂梢头。
喧嚣、酒色、倩影、浅语轻颦、回眸醉笑、二胡和小提琴音调随即而生……幽暗的光线、多情的旋律,含着挑逗的对白,令月光街充满暧昧气息。虽然这样的场景,这种因为夜色和酒精泡浸出来的浪漫只是瞬间即逝,却因为短暂,令人无法忘却。
向擎觉得体温微微上升,不自觉瞟望身边的女子,蓦然惊觉她俏美非常。
而可可,便在意识被身边男人注视的情况下“怦怦”心跳。
他和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可抗拒地融化在活色生香的暧昧氛围里。
似乎是为了刻意化解尴尬,她装作洒脱地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要说句什么,却猛然记起自己和他并不很熟悉,只得眨眨眼睛,呵呵一笑,转过头四处张望。
此时,一美艳女子自红漆扇门的发型屋步出,拐进旁边的餐厅里。
向擎顺着她目光望去,说:“月光街地灵人杰,盛产风情的女人。”
她咬咬嘴唇,脸色有点怪,“果然风情得很。”眼尾又瞟了过去,不知怎的,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像父亲的新爱,她的小妈。
他微微一笑,装作看不见,顺着话题聊下去——只有这样,他才知道她的心在想些什么。
“这条街道在唐代之时已经十分繁盛,精致的女性是这种环境下的必然产物,如果没有她们,必然黯然失色。”
报复性心理冒出头来,可可眨眨眼睛,“你指的是妓女?”
他微笑,“是所有女人。”
她一愣,讪讪地笑。有点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心术不正,却不好解释。然而,恼怒却在心底慢慢堆积——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主动提及妓女话题,神色轻佻,她一定是疯了!
幸好,前方“偶尔”旅馆乳白色的招牌灯箱在望,她说:“我到了,拜拜。”随即几步上前窜进门里,扭头朝他笑了笑,身子迅速缩回。
行走间,突然莫名地悲哀——自身印象已被自己莫名破坏。因由没有,缘故不知。人的行为有时莫名其妙得可怕——
或许因为这样,他对她的好感会渐渐流失,再无兴致见到她或帮助她了。
明天与他同住一间旅馆,朝见口晚见面,已无必要。
第5章(1)
隔日清晨,可可从大背包中掏出一个红色小背包,把证件和财物放进去。
走出旅馆,向就近的路边档子租了一辆单车,沿着微斜的坡地朝郊外驶去。
两小时后,可可站在养育整个石阳镇的瑞灵河河边叉腰眺望,久久不曾一动,像在冬天等待春天的傻瓜候鸟,害怕如此美色会在眨眼间消失无踪,因而小心翼翼,游走其中。
两位挑着竹箩的妇人一前一后走过;身后是一个推着二十八寸单车的男人和一个戴着尖顶竹帽的小男孩;再后一些,是数个骑自行车沿着河边游走的年轻旅客。
农民在她身侧悠悠走过,飘过很多种自然而然的味道。他们都在聊着,可可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清晰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无一例外的悠闲和微笑。
她微笑,推着单车顺着河边往下走。背景是金黄色的晚霞,旁景是百态千姿的山峦和翠竹叠嶂芭蕉常绿的河畔,再过去,是一年能换身四次色调的稻田。
此时,正逢夏日,绿波里点缀一颗颗粒状的岩石,石缝内,有着挣扎向上的长叶青草和红黄野花。
这一边是山,那一边是水,水的另一边又是无数的山。山与山之间萦绕着水,隔着田,也隔着农居。
山、水、人融为一体,蓝得透亮的瑞灵河摄下万物的影子,除了永恒不变的倒影,总不会缺少雪白的鸭群和光腚的孩童。山间的村舍不时飘来袅袅炊烟,不时回荡着阵阵渗透着山水味道的乡音。
她听到黄牛在叫,然后是一声声以指扣发出的回应,那必是牛在唤主人,而主人也知道自家的牛在唤自己。可可还闻到竹子的清雅,蕉叶的味道。微黄的水稻其实没有气味,但那一波波并不平整的稻浪里,总穿行着露出半截身子戴着竹帽子的农民,让勤快的身影穿透其中……
停好车子,可可站在河边,就这么站着。不为奇特的山,不为清澈的水,只为一些依偎着它们生存的人和物。为他们的安详,为他们的融洽,为他们的自得其乐,为如此景象所引发出来的和谐感觉,痴痴站立。
半晌,不远处有一串连绵不断的水声,她轻步上前,拐过一团灰黑色的岩石圈,看见一只用柳木做的半旧水车在河边咕噜咕噜地转动,顶端一条劈分成半的竹子斜斜而下,尽头处,有竹篾子缠上另一片的竹篾子,如此接驳而去,清澈的水便终日哗哗流动,不知延伸至哪里。
她微笑,取出自己的矿泉水瓶,倒掉内中充满人文气味的水,霸道地截取一点甘泉,然后一仰脖,做一刻瑞灵河边最情深的过客。这样做着的时候,她看到蹲在河边石阶荡衣的村姑扭头回望,仿佛是听得她因为饥渴而发出“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忍不住抿嘴轻笑。
朝她灿烂咧嘴,递了递手中的瓶子做共饮状,可可笑着扭头离去。
何以会渴望流浪?是因为觉得自己仍然属于世界,而世界也不曾忽略自己,只要站在风里水边,会觉得自己和它们贴得很近,像自己的皮肤和呼吸那么近。
那种交融一体,自然而然的忘我感觉,超然开阔,恍若重生。不是流浪人,不识个中滋味。
中午,可可坐在河边一间竹搭凉棚吃背包里的甜粟和肉包子,然后继续骑上单车沿着河边游走。据当地农民说,围绕小小的石阳绕一圈路并不远。
可惜她却贪恋美景,厌倦在路上碰到游人,净选清静的河边小路前行。到了下午三点的光景,竟然发现前不见村后不着店!
脑袋左扭扭,右望望,前后远近均是荒废的岩石田或黄泥岔路,不像是耕作过的农田。可可不禁吓了一跳,只不过拐了个弯,朝前骑了十来分钟罢了,怎么就荒芜成这样?
在路边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碰着一个骑自行车的村民,答案为一直往左边拐出便是镇区。很好,立即前进吧。
然而村路多支,左边前行再有左边,无数的左、无数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