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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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东家拒绝吃那些老鼠肉,她蹲在桌子底下,哇哇地呕吐起来,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呕,只是干呕。
你放心吃吧,现在里面没有毒了,有毒的,都被老家伙吃了,他看见那些肉多,肥实,以为我是专门给他准备,哼哼,却不知道我在里面是拌了药的,——老鼠药。秦麻子坐上秦满仓刚才坐的那个位子,从地上拣起酒杯,用衣袖抹干净了,倒上一杯,吱溜一声干了,然后抓起来一块老鼠肉,丢进嘴里,嚼得嘎巴直响,嘴角泛着亮亮的油光。
秦麻子抹了抹嘴巴,揩揩手上的油腻,将蹲在地上的女东家往起抱,说,吃吧,月秀,好东西呢,你这么久没吃肉了,肠子也生涩了,肠子生涩了才会作呕,你吃吃肉,吃吃肉就不呕了。
女东家恐惧地挥舞着手,不让秦麻子靠近自己,她终于呕吐起来,呕吐得天昏地暗。突然,她不呕了,瞪大着眼,指着墙缝里惊叫起来,老鼠老鼠!
顺着女东家的手指,秦麻子看见了大骨头。大骨头和秦麻子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秦麻子冷笑了,抬起手,指着大骨头,笑道,我认识你,我从你的粪便就认识了你,哼哼,我知道,你想跟我斗,畜生,你斗得过我吗?爷今天不动你,今天高兴,就放你一条生路,等爷哪天闲了,才来抓你!
大骨头鄙夷地斜了秦麻子一眼,在女东家的尖叫声中,沿着墙缝,身子一晃,就不见了。
回到洞里,大骨头将他的妻子和小尾巴、长胡须以及斜眼的父亲都叫到跟前,要他们赶紧吃他身上的菜油。
啊,真香啊。斜眼的父亲在大骨头的身上嗅了嗅,咂吧咂吧嘴巴,说,你还没进来我就闻到了,这么香的菜油,我从眼睛瞎了后,就再没有吃过了。
你没吃过就吃吧,我专门给你们带回来的。大骨头说。
长胡须一点也不客气,他捋起大骨头的尾巴,放进嘴里一吮,马上满嘴流油,再要吮第二口的时候,被斜眼的父亲挡住了。斜眼的父亲呵呵笑道,长胡须吗?有一口就够了,留着吧,给你嫂子留着吧。
我的曾祖母流着眼泪,她没想到大骨头为了让大家能够吃上菜油,为了让她的肚子不生涩,为了让她肚子不再疼,居然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在这个飘荡着腥风血雨的宅子里,弄来了菜油。
晚饭吃完,一个个已经是油光水滑,两眼晶亮,他们的身上都沾上了菜油。小尾巴打着嗝说,今天晚上做梦,也肯定是香的啊。
睡前,我曾祖母将我曾祖父大骨头从头到脚舔了一遍,她将舔下来的菜油含在嘴里,用舌头一点一点送到大骨头的嘴巴里。我曾祖母感到非常幸福,却又特别感伤,她依偎在大骨头怀里,幽幽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大骨头叹息一声,说,可是,灾难才刚刚开始啊。
大骨头和他的妻子一直拒绝欢爱,是不想在这个灾荒的岁月里匆忙怀孕,因为孩子生下了,就得吃东西,可是有什么东西给他吃呢?
然而激情之火已经燃烧起来了……
那天晚上,当女东家不再呕吐了,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怎么办呢?
女东家说的他,其实就是被老鼠药毒死的、被秦麻子丢弃在墙角落里的秦满仓。女东家在说那话的时候,捂着肚子,声音颤悠悠的。
——哼哼!秦麻子看着女东家捂着的肚皮,冷笑道,你是不是怀上了老杂毛的种了?
女东家看了看秦麻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这个老杂毛,什么种子这么厉害?这么饥馑的年头,还能在土地里长出芽子来!秦麻子的眼睛刀子似的,在女东家的肚皮上剜了一下,说,你赶紧去磨房里磨十斤豆子面。
豆子面?要豆子面干什么?女东家见秦麻子的眼睛从她的肚皮上飘移开了,缓了口气。
你不是问怎么处置那个老杂毛吗?秦麻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想了个好法子处置他。
你怎么处置他?女东家看到秦麻子的眼里有一丝绿光闪过,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天气是酷热了点,但是却是晒粮食的好时节,粮食的水分再重,在日头下一两个太阳就干燥了,装仓储藏两三年,绝对不会返潮发霉。秦麻子笑了笑,拎上一把尖利的刀子,走出了房门。
门外的风燥燥的,好象夹带着火星子似的。想起秦麻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女东家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倒吸了口凉气,神色惊惧起来。
秦满仓就像一只巨大的老鼠似的,被那铁钩子挂在屋檐下。秦麻子在他的身下摊了很大一摊炉灰,然后用刀子在他下垂的脚腕上和手腕上用刀子环着剜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水雨滴似的,开始滴沥在炉灰上,瞬间就被干燥的炉灰吸收了。
这叫放血,放过血的肉,成色好,不腥。秦麻子喃喃自语地说着,剥了秦满仓的衫子裤子,然后从当中拣出裤子来,将两个裤腿打了结,像一只口袋似的摊在秦满仓的脚底下。秦满仓开始像一只被褪了毛的老鼠,他的肚皮微微腆着,像一面小鼓,秦麻子敲了敲,居然发出嘭嘭的声响。
老杂毛看起来像是瘦,其实这肉,却是很瓷实的。秦麻子说着,将刀子叼在嘴里,紧了紧自己的裤带,然后捋起衣袖,两手搓了搓,站定身子,取下刀子,对着那面小鼓,噗地就是一刀。只听得哗啦一声,秦满仓的肠子一股脑儿滚出了肚子,掉在了那条裤子里。秦麻子继续开始了忙碌,他将秦满仓的肺挖了出来,心挖了出来,肝挖了出来,最后将那缩成了一个小鬏似的活儿也剜了下来。
秦满仓就剩下了一个空壳似的身体,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草灰,秦满仓就像一个巫师一般,在弥漫的草灰里舞蹈起来。
——这场景将端着豆子面过来的女东家吓得三魂飘飘,七魂渺渺,一声惊悚无比的尖叫后,扔了那豆子面,瘫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秦麻子被草灰迷住了眼睛,他使劲揉了揉,然后眯缝着眼睛,上前抱起女东家,往阁楼上走。走着走着,秦麻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楼梯口上站稳脚跟,回转身子,把女东家放了下来,手向前一搡,女东家就像一个轱辘似的,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秦麻子眨巴着眼睛,下到楼去,要再次抱起女东家。女东家蜷缩成一团,拒绝着秦麻子伸过来的手,呻吟说,滚开,你是魔鬼,你不是人,你滚开吧!
秦麻子擒住女东家胡乱挥舞的两手,把她搂进怀里,抱起来,一步一步上了阁楼。
这时候天边打起了闪电,一下一下,痉挛似的。
剧烈的疼痛让女东家已无力对抗,她被秦麻子搁在床上。秦麻子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扒掉女东家的裤子,女东家扭动着身子,她的身下,是一汪乌黑的血肉。
安顿好女东家,秦麻子下了阁楼。闪电已经没有了,风也没有了,秦满仓笔直地挂在那里,悄无声息。
秦麻子从地上扫起豆子面,端到秦满仓跟前。然后拿起刀子,开始将秦满仓身上的肉一条一条地割了下来。每割下一条,秦麻子就在豆子面里蘸蘸,拿绳子一套,挂到墙上的一排钉子上。
一个时辰下来,秦满仓只剩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骨头。秦麻子取下铁钩子,秦满仓的骨头稀里哗啦地掉进那条裤子做的口袋里。秦麻子抓起裤腰,只一提,秦满仓的肠子,骨头和头颅就全被装了进去。
秦麻子打开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没有打开过的大宅门。就像牙疼似的,大宅门“吱呀”地叫了起来。由于血腥味被夜风带着飘了很远,招惹了很多野狗过来,他们围聚在宅子周围,野地里一片绿光闪烁。
秦麻子将手里的袋子刚一扔出去,那些野狗咆哮着,蜂拥而来,秦麻子吓得慌了手脚,赶紧将大宅门关上。从门缝里看去,那些野狗瞬间就将口袋撕得粉碎,各自叼起肠子、骨头和头颅,四下里散了,间或传来两声争食抢斗。
干完这一切,秦麻子感觉到已是饥肠辘辘了。他上到阁楼看了看女东家,女东家已经睡着了,脸上全是泪痕。
当黎明的曙光漫过宅院高高的院墙时,秦麻子已经歪倒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炒肝和凉拌心肺。那发鬏似的的活儿,秦麻子高高地挂在房梁上,他想做一道美味的好菜,现在最贵重的材料——人鞭——已经有了,就还缺一样辅料,就是鼠鞭,——老鼠的尾巴。
这座壁垒森严的大宅院,是这个世界上最阴森恐怖的地方。——大骨头一次次地警告那些外来的准备在此长住的老鼠,或者路过的准备在此歇息一脚的老鼠,但是总有一些自认为聪明和胆大的老鼠不以为然。斜眼的父亲患了一场病,身子很虚弱,他用说书人的腔调,跟来者讲述着发生在不久前的那场血腥大屠杀,但是却招来一些老鼠的嗤笑,因为在他的讲述中,大骨头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一位勇敢的英雄,而是一位能够预见未来、防患未然的智者。他们说,我们既然有胆量敢进入这个宅子,就请不要用一般的眼光看待我们。
这些老鼠看见了秦麻子设置的各种机关,这让他们感到好笑,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机关。既然机关被识破了,就失去了隐秘性,也就不成其为什么机关了。大骨头警告大家,秦麻子最厉害的能力,并不是设置机关,而是对于老鼠药的研究。大骨头要大家身处这个宅院里,除了他给大家准备的这些谷子和玉米外,不要去吃任何东西!
一只身体强健得能够一蹦四五尺的老鼠,在饭堂的墙缝里看见秦麻子埋头吃饭,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秦麻子出去了。这只老鼠飞快地从墙缝里跳出来,蹦达上了桌子。秦麻子吃的是油拌饭,香喷喷的,还剩有一两小口。这只老鼠嗅了嗅,扒倒饭碗,吃了起来。
吃完饭,为了回去证明自己的胆量,这只老鼠在碗里打了个滚儿,蹭了一身的油。刚翻腾起来,瞥见秦麻子回来了,秦麻子手里拿着刀子,狞笑着正看着他。
这只老鼠一个激灵,扑通跳下桌子,一蹿,却并没有蹿进那墙缝里,而是啪地掉在地上。
倒,倒,倒——秦麻子用刀子指着老鼠叫唤着,老鼠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往墙缝里跳,但是四肢酸软,头晕脑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秦麻子走过去,手里的刀子一挥,老鼠感到一阵刺痛,回头一看,尾巴没了。
这些日子爷不想吃老鼠肉了,你就滚到一边去等死吧。秦麻子踢了他一脚,拣起那根尾巴,走了。
这只老鼠艰难地爬回了洞穴,大骨头走过来看了看他,摇头长叹一声。
一个时辰后,这只老鼠死了。
随后两天时间里,又有几只老鼠死了,全都是死在毒药上。
秦麻子简直就是老鼠的天敌。他配制了很多老鼠药,有吃了立即就死的,有吃了缓上几天乃至一个月才死的。有飘溢着香味的,有无色无味的……
秦麻子搁置毒药的技法更是变化多端,让这些老鼠们防不胜防。他不知道在哪里搞到精美的糖果,或者肥美的水果,——这些东西,在饥馑的岁月里,充满了多大的诱惑啊。秦麻子并不立即把这些东西吃掉,而是藏起来,藏到最隐秘的地方。但是他的这些动作,都被隐藏在黑暗处的一双双小小的胡椒粒儿般的眼睛偷窥了下来。秦麻子转过身后,这些老鼠就开始寻找那些被他严密隐藏起来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