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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鼠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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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老寡妇似的,开始柔软起来,动不动就要伤感,就要莫名其妙地冲动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流眼泪。老捕鼠员说,他现在的心软和得连老鼠都不忍心杀了,因为看着我的样子,他就联想到一个生命要好好地活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老捕鼠员跟我说,这么些天来,丫丫没有回过家,她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没日没夜的,像犯了痴病似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那些医生都主张放弃治疗,算了,救不活了,但是丫丫不依,她说我死不了的,我那么多天都没死下去,现在送到医院里怎么会死呢。在丫丫的坚持下,医生开始恢复对我的治疗,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治疗,他们没有办法给我输血,因为我的血样非常怪异,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供血者,还有,我的肚皮里的肠子什么的,几乎快被蛆虫吃干净了。医生不敢也不知道怎么下手治疗,丫丫只好自己动手,她将我的肚皮割开,清洗干净后,用针线卷巴卷巴缝合起来,然后我们就像两尊雕塑一样,一尊躺在床上,一尊坐在床前。那些医生们因为我血样的怪异,使得他们都感到好奇,于是常常到我的病房看我,看完过后,他们都劝丫丫算了,说我已经死了。但是丫丫不相信,她就像信守一个诺言似的,每天早晨去花市给我买一束鲜花,放在我的对面,希望我一睁开眼睛就能够看到它。
  但是真正救你的,却是秦天,捕鼠局局长,他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来了几口袋血浆,说是从他身体里自己采集的。老捕鼠员说,那些鲜血一流进你的身体,你的呼吸就开始匀称了,你的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
  正说话间,丫丫过来了,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老捕鼠员挤挤眼,笑着,握握我的手,离开了。
  醒了。丫丫说。
  我点点头,看见丫丫撇过脸去,她的脸上有泪珠悄然滑落,我说,丫丫,谢谢你。
  丫丫惨然一笑,说,我应该感谢你才是啊。
  可是你救了我啊。我说。
  你醒过来就好了,我出去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丫丫说着离开了病房,我知道她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她肯定就呆在某个僻静的地方,然后以泪洗面。
  我奇迹般地苏醒过来,这在医院里引起了一时的轰动,都跑来看我,问这问那,然后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几,我已经昏迷了多少天。根据他们说的时间,我推算出,我已经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两个星期,前一个星期,我是被西门囚禁在他的地窖里度过的,这后一个星期,是在病床上、在丫丫双目的注视下度过的。
  从他们的口中,我知道了这两周时间爱城发生的许多大事和怪事,其中之一,就是西门死了。
  西门被人杀死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身上中了许多枪,打得像是一个马蜂窝,随后他的家里也被砸得稀巴烂,所有的财宝金银以及贵重物品,也被抢劫一空。
  我知道,这是秦天干的。
  那天傍晚西门揣着他的秘密炸弹,等待着车子前来接他。西门知道秦天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对自己的这个对手实在太清楚了,于是,他安排了《真理与真相报》的几个保安开车前来接他。他要求这些保安人员必须个个荷枪实弹,他要他们将自己安全护送到报社,送到印刷厂,他必须亲眼看着这颗重磅炸弹出笼。西门在上车之前就想好了,他要将明天的报纸多印制三倍的数量,必须要让爱城识字的人,都能够有一份,他还琢磨着,等待报纸出来后,他要赶到爱城执政官的家里,亲自当面送一份。——爱城执政官坐在竹椅上,面前一杯咖啡正飘着浓郁香气,他正等待着仆人上他最喜欢的精美的早餐。见了西门,执政官让仆人准备两份早餐,还向西门夸耀说,他的早餐应该是爱城最好吃的,有香肠、太阳蛋、燕麦甜饼、熏肉干……。西门拿出报纸,跟执政官说,您的精美早餐,如果搭配上这个,味道肯定更加美妙。执政官没有早晨看报纸的习惯,他每天要批阅大量的文件,他最讨厌的就是看字了,那些黑黑的字体就像一只只钻进衣服里的蚂蚁一样,让他难以忍受,因此,执政官用厌恶的表情看着那张恭恭敬敬递过来的报纸,说,什么东西呢?西门指了指那大幅的通栏标题,执政官一下子惊呆了,他看看西门,又看看报纸。西门说,绝对是真相!我还有当事人的录音可以佐证。那通栏标题是:人性泯灭,秦天肮脏灵魂大揭露后面还缀有许多小标题。这一天的报纸几乎全说的是秦天,以及他家族的丑闻。
  西门坐在汽车里,他的左右全是荷枪实弹的保安,他们是西门为了对付秦天而在这几年专门培植的忠诚的卫士。为了西门的安全,这些保安是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射击过来的子弹的。西门满意地看了看他们,然后看着窗外那些人们,明天早晨,这些行走的人们会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那惊天动地的消息,将会让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整个爱城都会是一片议论声,唾弃声。秦天将会跟一只老鼠似的,哆嗦着身体把自己藏匿在黑暗处,他再也不敢面对阳光了。
  他会不会自杀呢?西门开始想这个问题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西门还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他估计,依照秦天的性格发展走向,他会的,他会羞愧而懊恼地垂着泪,然后举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头颅抠动扳机。
  汽车突然转弯了,西门并没有发觉,他得意地微笑着。当车子突然颠了一下,又一下,西门心想,怎么了,这么好的大道,怎么会这么颠簸呢?当他看着窗外,发现车子行驶在一条小道上。
  这是往哪里去?不是去报社吗?怎么把车子开到这里来了呢?西门大叫起来。
  车子猛地一下停了,他的保安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不顾他的喊叫,转眼就不见了。
  西门在车子里大喊大叫了一阵,可是回答他的却是一片静寂。西门知道完了,自己的确是斗不过秦天。他颤抖着手拉开车门,走了出来,看了看天空,天空黯淡着。
  秦天,你出来,秦天,我知道你在这里。西门喊叫了两声,没有人回答。
  我知道你在这里,秦天,你要的东西在这里。西门悄悄从腋下掏出他的手枪,然后高举着那叠厚厚的稿子,说,你如果肯放过我,我会自动从你的视线里消失——秦天突然出现在西门的背后,他穿着黑风衣,手里拿着一把枪,冷冷地看着西门。
  西门刚刚回过头来,正要举起枪,秦天的枪就响了。
  秦天拿过西门手上的那叠稿子,上了车,将车子开出那个悠长的小道,一路狂奔,直到西门的那幢别墅,踹开房门,然后走进去,像主人似的,打开那些柜柜和箱箱,寻找他需要的东西。最后,秦天丢下了一根火柴……
  第二天的《真理与真相报》依旧照出了,只不过在显要版面刊登的不是秦天的丑闻,而是西门被暗杀的消息,还有他的巨幅照片。——西门微笑着,在他的微笑下面,是他的事迹介绍,说他为了爱城新政权,为了爱城人民的自由,多么勇敢地出生入死,当爱城解放,新政权建立,他又是以多大的饱满的热情投入建设,作为《真理与真相报》的社长,他又是怎么样地去追求真理,揭露真相……,西门是爱城人民的光荣与骄傲,他的被害,是爱城人民的无比巨大的损失,爱城人民在为他的死亡悲伤和哀悼的同时,也对凶手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和谴责……
  在事迹介绍下面,是对西门死亡表示沉痛追悼的人员名单,执政官下面,是爱城警察署署长的名字,警察署署长的名字下面,是秦天。
  ——事情的确如此,和我当初说的一样,西门不是秦天的对手,他就这样的下场。
  21、
  在丫丫的呵护下,我的身体日渐康复。在我的帮助下,丫丫在外面买了一幢别墅,她说她再不想回到那个宅院,那个宅院让她感到羞耻和无法呼吸。我说我完全能够明白,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
  那是一幢小巧而别致的别墅,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我把它整治好了的第二天,就有两只野鸭飞了过来,成了里面的首批住户。在水池的边上,我还安放了两把椅子,是我用木头做的,很结实,然后我还在那两把椅子的边上,栽种了几棵樱桃树,我想,等到樱桃树长大过后,丫丫就可以坐在椅子上挽过一支花过来闻那花香,如果还能够结出果实的话,她张开嘴巴就可以吃到。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康复,我腹部的伤口还在隐约疼痛。尤其是深夜,一阵疼痛袭来,我就惊恐不已,以为是那些可怕的白色的蛆虫蠕动出来了,赶紧爬起来,捋开衣服看看,那一个窟窿已经结了痂,红红的,像一朵就要开放的花蕾。
  是的,我住在了这个别墅里。丫丫不让我离开,她也恐惧黑夜和孤独。
  丫丫不爱说话了,她喜欢独处,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边,她和以前我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那时候的丫丫虽然给我一种抑郁的感觉,好像眉头间结着一团永远也散不开的淡淡的哀愁,但是她的面容却是清秀的,用楚楚动人来形容那时候的她一点也不过份。但是现在,丫丫在很多时候流露出来的却是悲伤,是绝望,她总是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不知不觉就潸然泪下。她很少说话,问起什么事情了,总是简单地回答“是”,或者“不”。过去的生活就像沉重的壳,压着她,使得她无法动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够承担得住,也不知道发展到最后会是怎么样的。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也只能看着。我爱莫能助。
  白天还有天空,天空有金色的阳光,还有云彩,还有飞过的鸟儿和他们在飞过时留在空中的鸣叫,以及在小花园里还有那些在灿烂阳光下盛开的无比艳丽的花朵、翠绿的茎叶,水池里那两只幸福得总爱非常夸张地嘎嘎乱叫一气的野鸭……。这些鲜活的富有蓬勃生命力的景象,能够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和思维方向,我们的日子过得还不是非常沉闷和生涩,但是到了晚上,当黑夜将一切都淹没了的时候,我们面对的只有一点灯光,走出那点灯光,就是犹如万丈深渊的黑暗。我们相对坐在一起,却是相对无语,静默让我们的血液凝滞,彼此的呼吸声让人联想到那是死神追赶我们的喘息。在这幽暗的夜里,过去的那些伤害和惨痛就像潮水一样慢慢涌上来,淹没我们的脚踝……一直淹没到我们的嘴唇,我们就像是两个绝望的溺水者一样,索性懒得挣扎,任由沉浮。
  我们彼此做伴,并不显得孤独,但是黑夜的静寂却总是魔鬼的咒语一样唤起我们内心的不安,生活没有给我们宝贵的经验,却给了我们太多的永远不能释怀的疼痛和折磨。——它们就像我们在前行的道路上不断遭遇恶狗,这些恶狗汇聚成密集的一群,尾随在我们身后,咆哮着,呲牙裂嘴,要将我们撕成碎片。我们不得不逃命般地奔跑,但是恶狗们却影子般紧追不舍,似乎要穷追我们直到精疲力竭,倒地身亡。也许只有到那一刻,一切才算结束,才能得以所谓的解脱。
  在一个傍晚,我们刚刚味同嚼蜡似的吃了点晚餐,丫丫突然问我,你身体好了过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是近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想,如果等我的身体好了,我就去寻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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