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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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你很有思想的,我听过你的讲话。
你说你听过我的讲话?西门眉毛一下子飞扬起来,他走到我跟前,问,你听过我的讲话?在什么地方?
我语塞了,我总不能说我是在丫丫的房间里吧。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听过我的演讲?西门说。
我慌忙点头,说是的是的。
西门笑起来,说,感觉怎么样?
善良……悲天悯人……,还有,尊重生命的尊严……。我依稀记得丫丫曾经这么说过他。
呵呵。西门爽朗地大笑起来,他握着我的手,说,真不简单,真不简单!
我不知道西门是赞赏他的话不简单,还是认为我不简单。被一个人这么紧紧地握着手,还不停地摇晃,我感觉很不习惯,就挣脱开了,准备离开。
真高兴认识你,真不想到,在捕鼠局,还有你这样不错的人!西门由衷地感叹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都走了几步了,西门追上来又跟我要了我的名字,他一边念叨着我的名字,一边掏出个本来,在上面很认真地写下:东郭。
你可知道?西门向我挥挥记着我名字的小本,说,记上这个本子的,都是我的朋友。说着,他拿指头戳戳我的胸口,——你,东郭,从现在起,是我的朋友了。
我没想到西门把我当做他朋友的那天傍晚,他就会来找我。听说有电话,我去接了,一听就知道是西门,我说我是东郭,你是西门吧。西门很惊讶,问我怎么知道是他。我又奉送了他一句恭维话,我说,我听过你的讲话嘛。西门呵呵大笑起来,原来他是准备在今天晚上请我共进晚餐。
我以为丫丫会和西门一起来,但是没有,就西门一个人。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菜和酒。我刚一落座,丰盛的菜肴就上了满桌,然后是香气四溢的酒。我说我不喝酒,西门笑笑说,我也不喝,以为你喝才要了一瓶,很名贵的,咱们既然已经要了,就勉为其难,尝尝吧。
这个晚上,我第一次品尝到了酒的甘美,也方才明白我的父亲为什么会那么贪恋它。
在爱城,可能除了老鼠,就只有西门是那么憎恨秦天的了。
每当一说到秦天,西门就一副愤恨和厌恶的表情,但是整个晚上,西门几乎嘴巴都没停息过地不断提到他。
他简直是个暴发户,我都不知道他凭什么会高居捕鼠局局长这个位子。他的父亲,就是那个以逮老鼠为生,最后也差点变成老鼠的家伙,不过是一个流浪到爱城的混蛋,知道么?西门大声说着话,他喝进嘴巴里的酒水仿佛全变成了唾沫,飞溅着,他抓住我的手,像花了百年功夫才觅得我这么一个知音,有着千言万语要在这一刻一吐而快,他说,你知道么?秦天的父亲叫秦麻子,是一个靠着月黑杀人、风高放火图财害命的家伙,他以前不过是一个乞丐,后来成了个长工,他杀死了他的雇主,然后霸占了女主人,为了躲避追杀,流浪到爱城的。
我本来想告诉西门,秦麻子的事情并非完全是他说的那样,真实的情况我可能比他更清楚,但是想了想,觉得不妥,就依旧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所以他秦天有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他祖先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不只是老鼠的,还有人类的,他们一家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屠夫!西门好像忍无可忍似的,一拳头擂在桌子上,将酒杯震得一阵摇晃,怒不可遏地说,知道么,他秦天嗜血成性,表面上看来,他现在对付的老鼠,其实他对付的就是人类,他总有一天会把我们都赶尽杀绝的!
西门的嗓门很大,他的愤怒声惊扰了其他的食客,那些食客不停地向我们张望,露出厌恶的神情。
他的狼子野心,除了我,爱城还有谁知道?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要不是我帮助他,他能够当上爱城捕鼠局局长?他只有接替下他老子的衣钵,白天在爱城的街头卖老鼠肉,晚上趴在那些肮脏的臭水沟边逮老鼠!混帐!完全是混帐东西!我感觉到西门胸中的怒火已经旺旺地燃烧起来了,他不得不举起酒杯,将一整杯酒咕咚地一声灌进肚子里,以熄灭那就要将他吞没了的火焰。
我坐立不安起来,环顾四周,表情尴尬。西门察觉了,感到自己可能失态了,坐定,缓了口气,说,你知道爱城捕鼠局是一个多么臃肿的机构么?像你这样的捕鼠员,就有好几十人,可是老鼠呢?却是越来越多!
我点点头,说,是啊,我们每天都在投放老鼠药,可是……是很多的,现在,大家都在这么说。
我的话被西门打断了,西门歉疚地一笑,说,我没说你啊,东郭,我的朋友,我只是针对这个现象。
好在西门可能累了,他的话开始越来越小声,最后我们终于像两个促膝谈心的朋友,脑袋挨得很近,宛如是在说贴己话一般。
其实这天晚上西门的用意非常明确,就是希望我能够帮助他。他说他知道凭着他一个人的力量搞下秦天是很困难的,他希望我能够给他提供一些证据,因为我就在秦天的身边工作,要搞到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最后西门拍拍我的肩头,说,东郭,我的朋友,我打听过你了,你是从城外进来的,先是在赵记糖果铺子工作,然后被秦天招进捕鼠局的,秦天之所以看起你,是听说你被人家号称转世灵猫,他惧怕你将来的名气大过他,才将你收归他的麾下,一来消磨你的意志,二来将你建立的功勋据为己有。
我说这些我倒是没有想到的。
西门说,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知道你非常厉害的,你很有潜力的,将来爱城捕鼠局局长应该是非你莫属的。
西门的话让我感觉到非常诧异,我将来会当上爱城捕鼠局局长?我,一个由老鼠变化的人形,一个有着老鼠心脏,始终无法摒弃许多老鼠习惯的人,能够当上爱城捕鼠局局长?天啦,这实在太可笑了。就在我被秦天招纳进入爱城捕鼠局后,我敢说,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一只老鼠,我在装置那些捕鼠器的时候,总要将那些捕鼠器的关键部位搞得失灵,我在施放那些老鼠药的时候,总是选择老鼠根本不去的地方,或者干脆丢弃进水沟里,我不想伤害老鼠,我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和他们同类,但是在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我父亲惨死的场景,我祖父惨死的场景,还有黄眉毛惨死的场景……,我经常在寂静的深夜里,听见我的祖母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如果我当捕鼠局局长,爱城会变成老鼠的天下么?
你别这样的表情,真的,东郭,我的朋友。西门说,只要搞下秦天,那位置肯定就是你的,要有信心,要下决心,现在就动手!
吃过饭后,西门又拉我去一家咖啡馆,我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脑子昏沉沉的,脚步也软软的,好像不听使唤了,被他轻轻一拽,就尾随着去了。咖啡的味道我实在不敢恭维,太难喝,那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恶心的东西。西门却不停地赞赏说咖啡的味道好,是真正的现磨咖啡,还用戏谑的口气跟我说了一个笑话,说,有一个农夫,是个不认得几个字的半文盲,一天烈日当头,他到爱城来。走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想找一个卖水的地方喝点水解渴,忽然看见一个店门口挂着一匾额,上面写着:清水池。这本来是一个澡堂,可是这农夫只认识中间一字:水。就认定那是卖水的地方,非让小伙计端水来。那掌柜的拗不过他,就让人端出一碗洗澡水来。这农夫哪里管得了味道,咕咚几口就喝了下去。道谢过后就要离去,却把他的蒲扇丢在了柜台上,掌柜的看见后就跑上前送给他。这农夫非常感激,就说,掌柜的,你那茶还是赶快卖吧,已经有点馊了。
说完,我没笑,西门却呵呵笑起来,笑完,他说,你们这些乡下人,哪里知道这咖啡的美妙味道啊。
我问西门是不是经常来咖啡馆喝咖啡。
是啊,当然,香浓的咖啡,美妙的音乐,这对提升一个人的品位是很有好处的。西门说。
是一个人来吗?我问。其实我的用意很明了,就是看他会不会提到丫丫,因为这一个晚上尽管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话,但是却对丫丫这个名字只字没提。
哦,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一个熟人。西门说。
熟人?我问。是女人吗?
女人?哦,对,是女人,不过她和我的关系与你相比还差一截。西门呵呵笑起来,岔开食指和拇指,比试了一下那关系的距离,说,所以说,我们仅仅是熟人。
我说,除了这个和你关系还差一截的女人,你还有其他的关系不差一截的女人吗?
西门笑着说,东郭,我的朋友,你怎么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我说随便问问。
西门说,没有。
我说,那丫丫呢?
西门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他惊骇地看着我,说,你是谁?
16、
是一场大雨将丫丫赶到我的屋檐下的。那天的雨很大,子弹般啾啾地打在地上。我拎着一包老鼠药正准备去垃圾站施放,雨突然就来了,我将那包药丢弃在一边,忙跑到一个宽阔的屋檐下。
我刚站稳脚,就有一群人被大雨驱赶着跑了过来,其中有两个是乞丐,还有一个是净水公司的送水员,丫丫是最后来的,她一边抖搂着溅落身上的雨水,一边焦急地看着天空。——天空黑沉沉的,堆积了很厚重的雨云,这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遇见丫丫,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身子在颤抖,一颗心紧张得都像是要崩出嗓子眼了似的。
丫丫在捋她的头发的时候,一眼瞟见了我在偷看她,我慌忙垂下眼睛,局促不安。丫丫笑了,说,捕鼠局的?
我说,啊,是,我是。
你怎么把老鼠药放到外面让雨淋呢?淋坏了怎么办?丫丫说。
我忙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那包老鼠药从雨中拖过来。
你是不想药死老鼠?丫丫好像是看穿了我似的,微笑说。
我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丫丫看看雨,叹息一声,说,我曾经养过一只老鼠。
我说,哦。
丫丫不说话了,看看脚下凌乱的湿漉漉的脚印,又看看天空。
我说,后来呢?
丫丫翻了我一眼,怅然地说,后来他死了。
我和丫丫的谈话随着雨停而中断了。丫丫在临走的时候看了看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就笑了笑,我也笑了笑,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拐弯处。
过了有两个星期的样子,我又遇见了丫丫。丫丫的神色很黯然,手里拿着一束花,步子迈得很消沉。我叫了她的名字,丫丫。
丫丫抬头看着我,说,我认识你吗?
我说,躲雨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屋檐下。
丫丫莞尔一笑,正要走,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你是捕鼠局局长的妹妹,谁不知道呢?
丫丫的脸阴沉了下来。
我又说,你是爱城大思想家西门的女朋友,谁不知道么?
丫丫笑了,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和西门很熟悉的。
你和他熟悉?丫丫惊讶了。
我说,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