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凤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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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她始终回避着所有的人,一个人躲在洞天居里,不论是谁,她都不想见。
那日仗剑来看她时只淡淡问了句,“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好情绪做回你的赵元净?去过你正常的日子?也好把这一切乱了调的脚本儿搬回原位。”
她用幽幽的瞳子睇着他彷佛听不懂他的话,“蝉儿那笨丫头是瞒不了多久的,我想,宋子寰该是心中有了数却也不知为何不点破?而皇上竟也配合着你演这出假凤真蝉的戏码什么都没说,可这样下去对蝉儿、对宋子寰,甚至对你自己,其实都是很累人的。”
“你真认为只要我和蝉儿将身分对调过来,这一切就能归回正轨?”
仗剑冷哼,“至少,蝉儿不用整日再战战兢兢担心谎言被人戳破,而你,也可以做回你的赵元净。”
做回赵元净?
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仗剑冷冷清清睇着她,一字一字说得毫不留情,“就算你不做回赵元净,笑面阎君已死的事实也已经永远不会改变了。”
仗剑说完话便径自离去,留着凤凰继续缩回自己的壳里。
是的,这就是她这些日子里失魂落魄的原因,石崩云,死了!
她当日买凶杀人时想杀死的是赵光义,甚至是赵元净,可笑的是,这两个人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却偏偏死了个不关他事的杀人工具——石崩云!
弒君逆上大闹皇陵的隔日,她就急着让仗剑去帮她到艳帜楼买消息,他才上街兜了个圈就回来了。
“这事儿压根不用上艳帜楼。”仗剑耸肩一径面无表情,特意审视着凤凰的眼睛。
“大街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昨日大乱皇陵的恶徒笑面阎君让御前七品带刀护卫宋子寰一路追杀到皇陵后山山巅,当世两大高手飞掠在峰顶对决,杀得雀鸟尽藏、风云变色,连大批皇前禁卫军及开封衙差都只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数百回合之后,两人陆续挂了彩,天色也暗了,由天明战到天暗,眼看着又要从天暗战到了天亮,破晓前战局终了,宋子寰一个鹞子翻身将石崩云给踢下了绝崖。”
他……死了?
凤凰脑中轰隆隆作响,转半天无法会意过来,他的意思是——石崩云死了?
放心吧!玩玩不代表非要有人丧命,至少我可以答应你他绝不会死,我不会杀他的,这样子你才能有机会和他来个龙凤团圆的大结局!
石崩云笑嘻嘻的话声还在她耳畔回响而未了,死的人却是他?
他守诺没杀宋子寰,却丧了他自己的命?
“弒君是件大事,官府自然不敢大意,当日就派了几队兵差下到山谷里去搜寻尸体,花了半天才终于找到散在一堆乱石滩上的尸块,由那么高的地方摔下,骨骸和四肢早摔得四分五裂,幸好那张笑脸面具没摔烂,官府还可以拿回去交差……”
仗剑嗓音凉凉地在凤凰耳际盘旋,但他接下来的话她都已经听不到了。
他,死了?
那个镇日笑嘻嘻啥都不当一回事的石崩云,就这样命丧绝谷?在他闭目前什么是他最后的一丝惦记?有没有想念她、有没有恨她?有没有后悔认识了一个叫做凤凰的女子?
不敢去想、不能去想,她是只折了双翼的凤凰,双臂环紧,压低螓首她像只自作了茧的蚕,深深地、深深地将自己埋藏。
是夜是日对于她都已经没有分别,睁眼闭眼她那向来最是莹亮的眸里却似乎都只觑得着黑暗,这样的黑暗最好,才能容着她静静地思念,思念着那个在黑暗的甬道中握紧她的手前进的男人。
“少在这儿给我装死,还不起来!”
是个不悦的嗓音嚷醒了凤凰。
皱眉挣开眼她见着了窗外的月亮,现在是子夜喽,她怎么还活着?没有因着深深的思念而想断了肝肠。
见着来人凤凰瞪亮了双眸,这么多日来她的眸中首次没了冰漠。石堆雪手持长剑站在她眼前,戴着一副哭脸面具。凤凰的清醒并非因着那柄长剑,而是因着她那熟悉的装扮。
与此相似的面具她曾戴过一回,那是杀气门的专属面具,在他们秘室里,同类型的喜怒哀乐面具各有不少。戴着一副哭丧着脸的面具,来人眸中闪着杀气,长发梳成双髻,身形娇巧,纤纤素手持着长剑。虽隔着面具,但光听声音凤凰就知道她是谁了。
“石堆雪!”她轻轻开口唤出她的名字。
“叫我冷面罗剎!”石堆雪纠正她,声音里有着得意。
“拜你所赐,江湖中现在已无笑面阎君这号人物了,这会儿杀气门的头号杀手叫做冷面罗剎,也就是我石堆雪,懂了吗?”
“你是来为他报仇的吗?”
长剑倏地闪到凤凰前方不远处,她却漾起了暌违已久的微笑,心甘情愿地,宁可死在石堆雪为石崩云复仇的剑下。
“报仇?”石堆雪冷冷笑了。
“你当咱们杀气门的长剑或功夫都是这么不值钱的吗?没银子它可懒得动弹。”她手中长剑在月下无聊地晃了晃。
“所以……”凤凰若有所悟,“有人出钱向你买我的命?”
“对也不对。”石堆雪将长剑停下,恰恰指向她心口,“确实是有人给了我银两让我来的,可却不是买你的命。”
“不买命?”凤凰面色苍白,是的,像她这样做错太多事情的人是不值得一刀子以痛快的,苟活才是她应受的惩戒,“买我的手?我的脚?还是眼睛鼻子?”
“都不是。”
石堆雪笑了,那银铃似的笑声让她想起了石崩云,这样子的思念让她心口再度狠狠抽动了几下。
“那人出钱买你的心去做个人情。”
“买我的心去做人情?”凤凰傻了,“是谁托付你的?”
“说出买家是谁是做咱们这行的大忌,可这一回算是和你相识一场的优惠吧!”
石堆雪缓步逼近她,突然扔开剑高举掌心,眸底燃着坏笑。
“那个人,叫做仗剑!”
凤凰还来不及反应,就在她猛然劈至颈项的动作下,顺势昏厥倒地。
第十章
凤凰是被热热湿湿的舌头给舔醒的,热热的舌伴随着一坨坨稠稠黏黏的唾沫濡湿了她的脸,这样的热情怕是任谁也消受不了的,也终于唤醒昏睡了好一阵子的她。
“呆呆!”
张开眼,那趴在她身上表示欢迎的狗儿,正是她住在峻极峰时,石崩云特意为她买来拉雪橇的狗,只不过这会儿的呆呆长大了些,有力的后腿、强壮宽阔的身躯、美丽的黑灰白三色混杂长毛都在在显示牠已然不再是条幼犬了。
这么美丽的狗儿却叫这么难听的名字,说来说去还不都怪石崩云。
那日他将狗塞进她怀里时刻意吟了首白居易的长相思,说狗儿要取名叫愿成,没想到她不领情地将狗退回了他,隔日,她就听到他口口声声唤着牠呆呆了。
“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凤凰皱皱眉有了意见,“取这种名字,再聪明的狗儿也要被喊呆了。”
“喊什么你都无权过问吧?”石崩云说话时虽是笑嘻嘻的,可她还是听出里头的隐隐火气。
“昨儿个你不是才将牠退回给我?喊牠呆呆不喊牠屎蛋儿已经算是很给牠面子了。”
“为什么要叫呆呆?”她不服气地再次追问。
“牠的主人是天下第一呆的人,呆子的狗不叫呆呆还能叫什么?”石崩云笑笑地这么回答。
回到现实里,凤凰濡湿了眼眶将狗儿紧紧揽在怀里,当时她以为他指的天下第一呆是他,为了取悦她,呆头呆脑地连隔年才能用得上的狗儿都先帮她备妥。现在她才明白,那天下第一呆其实不是他而是自己。
真爱降临时她没弄清楚就将它给推远,局限于往日仇恨,受限于昔日承诺而无视于自己那颗明明已然深植了情根的心。
她爱的人是石崩云,是的,是他,而不是与她曾有过白首之盟的宋子寰!
不论她愿不愿意、不管她同不同意,早在她的意志力能够做主之前,她的心就已经背叛了宋子寰。
而可笑的是,这样的领悟她却得等到她爱的人已经不在的时候才能够发现,所以,这天下第一呆若不是她还能是谁?
“小呆呆!”凤凰将脸颊埋在狗儿长毛间,幽幽地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问完话,她抬眸四顾才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问题她不该问呆呆而该问自己,这儿是牠的地盘、是牠的家门口,而她,才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思绪回到了昏迷前一刻,凤凰想起了石堆雪的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的心还好端端地在她的胸腔里跳,那么她说仗剑出钱买她的心去做人情又是什么意思?
自小到大,仗剑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为她着想,那么他出钱让石堆雪将她掳来峻极峰,为的又是什么?
凤凰已无法再想,因为呆呆咬着她的衫裙示意要她起身。
她站起身拂了拂裙襬,略微恍神地瞪视着眼前那幢小茅屋,那是石崩云的小屋,可景物依旧,那总是笑吟吟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屋在人殁、山风萧萧,她的心涨满了期待,她早就想上这儿来瞧瞧了,即使是只能见着他的一抹幽魂也足以慰藉她浓烈的思念,可她不会武又不喜用这种事情麻烦仗剑,所以这样的念头就只能搁置在她冷冰冰的心底。
仗剑,毕竟是懂她的,凤凰眸底起来潮雾,不管石堆雪带她来这儿为的是什么,能够再度看看石崩云生前住过的地方、摸摸他曾摸过的东西,她,愿已足!
但这会儿小屋近在眼前,她又踌躇了,是近乡情怯的那种踌躇,她怕自己崩溃在这充满了他气息的小屋里。
可呆呆没让凤凰傻杵太久,牠扯咬着裙襬催促她前进。
“呆呆,你究竟是急着想让我进去找谁呢?这屋里……”凤凰明眸黯了又黯,“还有人住吗?”
呆呆不会说话,只是汪了又汪,再使劲地摇了摇尾巴。
她揉揉狗儿颈上柔细长毛,鼓足了勇气迈开步伐。
当一接近门边,就听见里头传出叮叮咚咚地声响,那声音像是有人在里头凿石雕木一般。
是石裂岸那顽皮老翁吧!
除了他,这峻极峰上大概也无人再有此等闲情雅兴了。
她边想边推开那扇并未上闩的门扉,屋里户牖大敞,天光正艳,正中心处果真立着一方大石,石前有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俯首捉着凿子与木槌在石上干活儿,石屑与男人的汗水飞扬闪烁在射入的阳光之间,她只觑了一眼,就全身血液倒流再也无法动弹。
“笨呆呆!”
工作中的男人侧过脸,阳光底下一径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笑容,只扫了她一眼,便立刻将斥责的眸光睇向那正吐着舌头的狗儿,“我不是特别交代过,在我干活儿时谁也不让进来的吗?”
呆呆汪了汪,一脸的无辜表情。
“是吗?你认为当初我跟你交代的谁并不包括她?”
拋下手上的工具,石崩云蹲身将因着做错事而拚命凑上前示好的狗儿纳入怀里抚了抚。
“说你呆还精得很呢!你早算准见她出现我就会忘了你的失职、忘了该揍你的事儿了吗?”
“你真会揍牠吗?”凤凰游魂似地缓缓蹲下身,跟着抚起呆呆的长毛,美丽的眸子里还有着未退尽的雾色。
“会!”石崩云肯定地点头,睇着她脸颊的眼神让她忆起了那一巴掌,“疼养是一回事,可当牠执迷不悟,想不清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