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公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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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地望著他,“可不可以……不要来这儿?”
若真要在这里吃,那她只能忍著口水,随意吃个一两道菜就罢手,可是晚上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感觉很难受,她会饿到睁著眼睛直到天亮。
“你不喜欢这里的菜吗?”他好脾气地询问,语气温柔得不得了。
她差点又被这样的眼神给打败了,吞了口口水,硬著心肠撇过头不去看他温柔若水的神情。
她好怕自己一个心软,就答应他走进去了。
“这里太贵了。”她坚持地摇头,“我不能让你这么破费。”
“怎么会呢?”他蓦地笑了,黑眸紧紧盯著她,“你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
闻言,她尴尬不已,“呃……我看还是不要好了。”
要真给他知道自己食量奇大,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再怎么说他是个翩翩佳公子,一定没见过像她这种大肚量的女孩,说不定他的“请求”还没说,就被她吃饭的德行吓跑了哩。
“为什么?”他纳闷地问。
她搔了搔脑袋瓜,“还是不要吧,为了你的荷包和我的肚皮著想,我看我还是回夜市去好了,”
他不解,“怎么回事?”
“我的胃口……跟别人有点不太一样。”她吞吞吐吐地道,“我还是比较适合吃小摊子。”
浙漾信以为真,以为她不习惯吃油腻腻的大菜,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你喜欢吃家常的小摊子,那好吧,主随客便,我们就去吃小摊子好了。”
“不不不,你一身尊贵,怎么可以跟著我蹲在路边吃小吃呢?”她连忙摇手。
“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只要你喜欢就好了。”他爽快地勾勾手,“走吧。”
“可是……”
就在这时,柳条儿的店小二眼尖,已经觑见了浙漾,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嗳,贵客往这边请,本店吃的喝的住的统统齐全,大厨的一手好菜可是连知府大人都赞不绝口的。今儿个又打苏州送来新鲜的鱼虾货,保证生猛活跳跳,贵客们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我们还是……”浙漾拒绝的话在看到衫儿发光的小脸时,瞬间消失无踪。
咦?她不是讨厌吃酒楼大菜吗?
衫儿的神情满是渴望和羡慕,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意志坚定要吃小摊子的人。
他的讶异一闪而逝,蓦地微笑了起来。
傻丫头,一定是为了要帮他省钱吧?
“好,就麻烦你给我们安排雅座,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山珍海味统统端上来,顺道再泡一壶香片。”
“是,小的马上去张罗!”店小二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这等贵客,急忙哈腰领路,“公子、小姐,这边请。里头的,山珍海味大宴一桌,上好香片一壶,贵客上门罗!”
衫儿几时曾见过这等派头?她慌了手脚,“公子,公子……我不行呀!”
“行的,哪有什么不行?”
浙漾伸手握住她软绵绵的小手,顾不得偏头疼发作,硬是把她拉进酒楼里。
衫儿心绪忐忑地坐在座位上,望著雕花窗,大红宫灯,香味淡雅的兰花盆栽……这个雅座实在雅到让她坐立难安。
不用说,在这雅座吃饭一定更贵!
“公子,这样是不行的。”她无力地做著最后挣扎,邻桌几个文人吃喝的酒菜香诱惑地钻入了她鼻中,引得她肚里馋虫大作。
浙漾笑咪咪的看著她,“有什么不行?”
她咽了一口口水,“我的食量比你想像中要大一点,真的。”
“总还不至于吃垮我吧?”他一个劲地笑。
很难想像会有姑娘家当面承认自己食量大,这对他而言又是一大惊喜。
看来这个小衫儿挺不会掩饰自己。
“这可难说。”她咕哝了一声。
“嗯?”
“没事。”她急急摇头,困惑地看著他,“公子,你说有要事相求,跟我嗓子有关的,是什么事呢?”
“不急,咱们慢慢吃慢慢谈。”他笑意尔雅,一手潇洒地支著下巴瞅著她。
衫儿被他含笑的眸光瞅得全身不对劲,一下子挪挪屁股,一下子又摸摸辫子。
她这才猛然察觉到,自己竟然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公子同桌共食,又是在夜里,很是暧味呢,就跟戏文里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样……
她的脸悄悄地红了。
去!胡思乱想什么,不过就是吃顿消夜罢了,更何况就算面前这位公子是尔雅风流的司马相如,她这个大胃王比得上卓文君的一根脚毛吗?
就在这时,好菜陆续上桌了,有酱爆牛肉条、糖醋大明虾、洞庭湖大肥红蟹、开阳冬菇白菜、油焖鸡等,香味又鲜又辣又过瘾,引诱著衫儿的口水出闸。
“哇!”她眼睛都看直了。
浙漾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又是一阵好笑。这丫头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绪和想法。
“快快趁热吃吧。”他细心地为她斟上一杯热腾腾的香片,“先喝杯茶润润喉。”
她感谢地瞅了他一眼,近乎敬畏地问:“这些……真的都是要给我吃的吗?”
他点点头,“当然。”
她有些颤抖地拿起筷子,忍不住再肯定一次,“真的给我吃光了也不要紧?”
“如果你吃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点别的来吃。”他浅笑道。
她差点感动到哭出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人?怎么会发生这种好事?
浙漾夹了一块香嫩的东坡肉进她碗里,“吃吧。”
“好。”她柔顺地点头,当下不罗唆,高高兴兴地吃将起来。
只见她筷子飞舞,小嘴轻动,表情像是尝到天上蟠桃宴般的感动,还不时对他投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的感激眼神。
浙漾又好笑又惊奇,没想到她个子娇娇小小,真的这么能吃,转眼间两三盘大菜已经被扫空了。
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乐不可支起来。
“你不吃吗?”她夹起一只肥虾,塞进小嘴里,咿咿唔唔地边嚼边问道。
只见他在喝茶,随手夹了几筷子的海蜇和黄瓜丝吃了,除此之外,一半的菜几乎都是给她吃光的。
他含笑,心满意足地瞅著她,“你吃,我晚上吃得很饱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吞下虾肉,舔舔粉嫩的唇瓣道:“其实我晚上也吃得很饱,可是表演完总是好容易又饿了……我实在很不争气。”
“怎么会?能吃就是福。”他笑吟吟地说。
她像是遇到了平生知己般地巴望著他,“真的吗?你不觉得我吃太多了吗?”
她小嘴边沾著糖醋汁,小脸稀奇诧异的模样著实可爱,浙漾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拭去她唇畔的酱汁。
衫儿微微一呆。
他仿佛再自然不过地舔舔指尖沾到的酱汁。
嗯,好甜!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衫儿的脸蛋早红成了苹果。
浙漾大大一震,急忙收回手。
老天,他在做什么?
“咳,你刚刚……嘴边沾到了酱。”他结结巴巴的说,越描越黑,“我只是……想帮你擦掉……”
衫儿的头越垂越低,筷子几乎握不住,“噢。”
气氛有些凝窒,最后还是衫儿鼓起勇气,又夹了一片鲍鱼塞进嘴巴,这才打破了微微尴尬的局面。
浙漾也恢复了神色自若,微笑道:“菜好吃吗?”
“好吃。”她忙不迭的点点头,“真的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常来吃。”他冲口而出,随即诧异地呆了呆。
衫儿微惑地抬起头,“公子,我们一点都不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掩饰地一笑,“我说过,我有要事相求,”
“什么事?”她拍拍胸脯,慷慨地道:“除了借钱以外,其他我都可以帮得上忙。”
他噗地笑了出来。
“我的意思……不是怕你跟我借钱,而是我身上没什么钱,只有三个铜板,所以借钱的事找我是找错人了。”衫儿讪讪地道。
“我看起来像是要跟你借钱吗?”他笑到没力,揉著额头叹了口气。
真是的,他还以为自己长得还算挺称头的呢。
“当然不像。”她怯怯地道:“可是我真的想不出你到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究竟要我帮你什么?”
他看起来很尊贵又很厉害的样子,像是那种很有办法的人,为什么会需要她这个小小花旦帮忙?
“你唱起歌来如何?”他没有正面回覆她的问题。
“啊?”她眨眨眼,“还可以啦,为什么问?”
“会唱中原的戏吗?”他不希望一路上还得亲自教导什么是“流水腔”、“皮黄”、“板腔式”、“金龟二黄流板”……
她咬著筷子,小嘴蓦地笑了起来,“公子,怎么不会呢?我们是戏班子,除了耍杂耍以外,也唱戏呀,否则怎么活下去呢?”
他松了口气,“太好了。”
“只是中原好多戏班子,我们爱家班并不算出色,所以平常我们还是以表演大漠歌舞和杂耍为主。”她有些纳闷地看著他,“公子,你这么问,是要做什么?”
“我想请你们爱家班唱一出戏。”他眸光清亮,笑意微漾,“一千两,就唱一出戏。”
衫儿嘴里的筷子掉了出来,噼哩啪啦地滚落桌面。
“什么?”
“太少吗?”他抚著下巴沉吟,“一般的价码都是怎么算的?你可以跟我说说。”
“不……太……这……”她惊讶得话都讲不出来,结巴半天才勉强挤出了一句:“你在开玩笑吗?”
他微挑剑眉,“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可是……”她觉得头晕了晕,“一……千两银子?!”
这一定是在作梦,她先梦见自己溜出来吃消夜,又梦见有个俊公子请她吃大餐,再来这个俊公子还要以一千两银子请他们戏班子唱一出戏……
她肯定、肯定是在作梦。
浙漾忍不住微倾身向前,强忍著鬓角隐隐的抽疼,戳了戳她一动也不动的身体。
“衫儿?衫儿?”她究竟怎么了?
衫儿好不容易回过魂来,二话不说重重掐了自己嫩嫩的手臂一把,“噢!会痛!”
他啼笑皆非,“人是肉做的,这么掐法当然会痛。”
“会痛?那……”她眨眨眼,不可思议地望著他,“你是真的罗?”
他一手揉揉作疼的鬓角,一手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烫。”
“我又没病,当然没发烫。”她无辜地道:“倒是你,你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要花一千两银子请我们戏班子唱一出戏……这怎么可能呢?你知道一千两银子有多少吗?”
浙漾还以为她误会自己拿不出一千两银子,笑吟吟地打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请检查,铁字号的一千两银票,保证童叟无欺,不是骗人。”
她看到那张银票上的朱砂和大印,又开始有想晕过去和喷鼻血的冲动了。
“一……千……两……”天哪,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或者这件事情你不能作主,还要再问过你们班主?”他收起了银票,没注意到衫儿的眼睛死命盯著银票不放。
她用力揉揉眼睛,把瞧到快抽筋的眼给恢复正常。“呃,这件事我的确不能作主,不过我想老班主也不会有异议的。”
开玩笑,一千两银子他们挣上一年还挣不到,而且一千两银子可以买下一整座粮仓的白米了……
说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