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侠-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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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那两个炮手的后头,两尊土炮登时哑然无声。两队义军汇合一起,这队援军的首领竟是义军的副统领邓茂七,铁镜心又喜又愧,连忙问道:“叶大哥呢?”邓茂七道:“叶大哥叫我来接应你,他率队向东南方撤退,此时只怕也与倭寇遭遇了。”义军总共不满千人,铁镜心一看邓茂七带来的约有四五百人,心中一惊,道:“这怎么使得?他分出了一半兵力,如何能抵挡两路倭寇?”邓茂七道:“叶大哥说,咱们的力量能保全多少便保全多少,他熟悉地形,你们却是初来乍到,所以先要救出你这支兵力,叫你不必挂虑他。”铁镜心愧悔交并,叫道:“咱们马上向南方撤退。”援军虽到,兵力还是比倭寇少一半,铁镜心奋战开路,邓茂七押后,于承珠掌管中路义军,且战且走,混战了半个时辰,走出了那片草地,再混战半个时辰,刚刚走至山口,倭寇紧迫不舍,铁镜心大为焦急,看情形激战半日,方走出数里,几时才能赶至东南方的战场与叶宗留会合。
板田荣男与大卫门这两个七段武土养好了气力,率军包抄,绕过义军前头,将铁镜心的开路部队堵住,铁镜心大怒,抢过一柄倭刀,与他们厮杀,论起武功,铁镜心本来能够取胜,但苦战了半日,纵是铁铸的身子也疲倦了,而铁镜心拼死恶战,还能堪堪打个平手,可是前面的去路又给堵死了。于承珠急率中军冲上,正在激战,忽见前面尘沙大起,一队兵马旋风般地杀上来,当前一人手挥大棒,手起棒落,转瞬之间,劈翻了十几个倭寇,有如虎入羊群,于承珠大喜叫道:“毕擎天!”只见毕擎天朝着她点头一笑,手底丝毫不缓,一下子就冲到了铁镜心这边,手起棒落,一棒向板田荣男头颅劈下。
板田荣男举刀一格,用的是施刀上盘刺扎手法;只要一刀格开棍尾,接着便是两下上手刀,在日本武士惯用的“神风刀法”中算得是极厉害的招数,板田荣男是日本有名的七段武士,力能扛鼎,以为这一刀一定可以格开,哪知毕擎天天生神力,这一棒打下,有如泰山压顶,力道何止千斤,板田荣男大叫一声,虎口流血,倭刀荡过一边,接着刺出,已是不成章法,毕擎天见一棒劈他不倒,又加了几分力气,喝道:“好呀,再接一棒。”手起棒落,板田荣男无力招架,翻身便走,却给铁镜心飞起一脚,踢中膝盖,摇摇欲坠,毕擎天顺手一棒,将他的天灵盖都打碎了。那大卫门比较滑溜,一见同伴吃亏,立刻飞奔走了。
毕擎天这支援军,人数约有一千,兵力合起来已超过倭寇,何况是新开到的生力军,登时反客为主,把倭寇杀得大败,奔逃溃不成军,死伤狼藉,毕擎天犹想挥军痛袭,于承珠顾虑到叶宗留,劝他回去接应。毕擎天道:“我已派了毕愿穷另带一千人去接应大寨义军,料可无妨。”于承珠怕那两路倭寇人数众多,仍不放心,毕擎天见已大获全胜,漏网的倭寇不过十之一二,也便算了。
铁镜心聚集他率领的这队义军,一点之下,伤亡了五六十人,一场大战,伤亡五六十人,实在已算得非常少了,但这队义军是成海山苦心训练的海滨渔民,总数不过二百多人,一战就伤亡了四分之一,铁镜心心头酸痛、紧握着于承珠的手叹道:“我熟读兵书,哪知还是不能临阵实用,伤亡了这么多的兄弟,呀,教我有何面目去见叶大哥?”
毕擎天见铁镜心与于承珠态度亲热,心中不快,但却仍能忍着不发,反而哈哈笑道:“胜败兵家常事,何足介怀?你以数百义军,敌倭寇千余劲卒,亦足自豪了!兄台贵姓?”毕擎天见铁镜心武艺高强,以为他是义军中的重要领袖,有心笼络,铁镜心道:“小弟铁镜心,是从台州来投奔叶大哥的,毕大龙头,今日幸是你及时赶到小弟拜谢了。”邓茂七在旁说道:“这位便是铁御史铁铂的公子,在台州鼎鼎有名,文武全材,十分难得。你们两位亲近亲近。”毕擎天听了铁镜心的身份,心道:“原来却是一个公子哥儿。”斜眼一瞥,见于承珠刚刚摔脱他的手,却还是傍在他的身边,心中又增了几分不快,暗地冷笑道:“于承珠也算得是位巾帼英雄,怎地却会看上这样没出息的书生。”猛地想起于承珠最崇拜的就是她的师父张丹枫,而张丹枫也是一个书生,先前只是不快,这时却莫名其妙地暗中对铁镜心有了几分“敌意”。
铁镜心本来对毕擎天这种人物颇为轻视,经过了这场挫败,反而把对“草莽英雄”的观感改了许多,对毕擎天大道仰幕之忱,毕擎天哈哈笑道:“兄弟是一个粗人,既未读过兵书,也不知道兵洁,有愧了。”此话暗中存着讥刺,铁镜心面色一变,心道:“草野匹夫,敢来笑我?你不过仗着一支新开来的生力军,偶然打了一次胜仗,也不见得有什么真实的本领。”好生不悦,自此对毕擎天也存成见,两人都有心病。
于承珠何等机灵,见两人话不投机,便催他们急走,奔到东南山口,只见一彪兵马走了出来,叶宗囹陪着一个花子并肩走上,这花子正是毕愿穷。原来叶宗留熟识地形,引倭寇到一个绝谷,凭险固守,只以他这四五百人的兵力,已足够与千余倭寇调旋,毕愿穷的援军一到,很快就打了胜仗,这时他们正在清理战场呢。
毕愿穷生性滑稽,他如今做了毕擎天的副手,仍是穿着一身补丁的百袖衣,头戴瓜皮小帽,一见于承珠,立刻跑了上来,嘻嘻笑道:“哈,真是人生无处不逢君,当日我们的大龙头留你,你嫌我们的地小水浅,不肯留下,如今咱们还是走到一条路上来了。嘻,我的好,好——”于承珠生怕他说出什么好“姑奶奶”之类的话来,柳眉一竖,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胡说八道。现在是抗倭嘛,又不是帮人打天下,我为什么不来?”由擎天怕于承珠道破他想做皇帝的用心,喝住了毕愿穷,毕愿穷伸伸舌头笑道:“龙头有命,我只好让你三分,好,咱们不再斗嘴啦,我给你作揖。”装模作样地竟然真的作起揖来,把于承珠弄得啼笑皆非。叶宗留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道他们是早已熟识的朋友,也陪着他们嘻嘻哈哈地笑。
这一晚山寨里人人高兴,叶宗留破例宰了十几口大猪,开筵祝捷,铁镜心私下里向叶宗留道歉,叶留笑道:“这没什么,我不过和倭寇打得多了,有一点经验罢了。我过后一想,你所讲的那什么孙子兵法,确是有点道理,你不是说孙子兵法讲过,敌众我寡之时,就要避免决战吗?我当时想的和倭寇磨的打法,其实也是避免决战,要选择最有利于我们的打法啊。今后我得请你每天替我讲一章孙子兵法,不知你老哥可愿意收我这样愚笨的学生么?”铁镜心见叶宗留有功不居,毫无骄矜之色,反而说要拜自己为师,心中大为佩服,惭愧说道:“现在我才知道只是熟读兵书,还是没有用的。孙子兵法说过的道理,我却自作聪明,将它牵强应用,怪不得会有今日之败。只是我尚有一事未明,要请叶大哥指教。”
叶宗留道:“不敢,不敢,请铁相公说来,咱们参详参详,”他与铁镜心相处多日,知道了铁镜心的习气,与他说话之时,也学会客气。铁镜心道:“大哥,你怎知道中路的倭寇藏有伏兵?”叶宗留一笑走出营幕,外面杀猪宰羊,一片喧闹,林子里的鸟都飞了起来,有几只未曾飞远的尚在空际回翔。叶宗留道:“今早在峰头了望之时,可不是见看那一片草坡的上空,有许多飞鸟吗?”铁镜心恍然大悟,道:“是了,草丛中若是没有伏兵,鸟儿也不会吓得惊飞了。叶大哥,你观察得真仔细。”叶宗留笑道:“这算得什么,每一个庄稼汉都有这一套本领。我不过把庄稼汉懂得的东西,运用到打仗上罢了。”铁镜心暗叫惭愧,这才知道世界上的“学问”原不是限于书本,怪不得古人有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通达亦文章”了。
第二日寨中祝捷,叶宗留提出要请毕擎天做抗倭义军的总指挥,自己甘愿做他的副手,这事情叶宗留早已向部属疏通,本来无甚异议,毕擎天心中其实是千肯万肯,表面上却再三谦辞,叶宗留一力推荐,毕擎天看看“戏”已做足,正想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将这总指挥的职位接过来,铁镜心忽道:“这事万万使不得。叶大哥与倭寇作战已久,熟悉敌情,又是本地人,更有许多便利之处,正所谓驾轻就熟,换了别一个人,纵使他的本领更大,对付倭寇,终是没有叶大哥的经验多。”叶宗留道:“毕大龙头威震五省,与官军大小百战,作战经验远胜于我,而且抗倭之事,上下同心,大家计议,我们都等于毕大龙头的臂膊,又何分彼此。毕大龙头本领比我高明百倍,还是请他做这个统领的好。”铁镜心既有异议,毕擎天自不能不再谦让一次,铁镜心道:“是啊,抗倭既不分彼此,那又何必让来让去呢?何况与官军作战,又不同于对倭寇作战,如今沿海几省谁都知道叶大哥是抗倭的义军首领,换了个人,弊多利少,叶大哥让位,足见他礼贤下士,毕龙头谦辞,也足见他光明磊落。两位都值得钦佩。叶大哥应该接纳毕龙头的推戴,不必再让了。”铁镜心说的大有道理,义军头目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愿叶宗留让位,只因鉴于叶宗留事前的疏通,才推戴毕擎天,如今听铁镜心说得有理,又纷纷挽留起叶宗留来。毕擎天把铁镜心恨得牙痒痒的,但见情势转变,叶宗留的统领已成走局,念头一转,反而哈哈笑道:“铁相公到底是个读书人,见识远大,将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叶大哥你是众望所归,不必再推让了。而且抗倭寇终有终了之日,咱们将来还有许多大事情要携手合作呢。”于承珠怔了一怔,心道:毕擎天怎么把到口的馒头又推掉了,难道他的野心已收敛了么?但听他的说话,其中又似含有深意。
叶宗留对待自己人是一片至诚,胸无城府,听毕擎天如此说法,便道:“毕大龙头既然极力要我勉为其难,我只好遵命了。毕龙头说得对,咱们除了抗倭之外,将来还有许多事情要携手合作。那么,我看就这样办吧,目下仍由我做这个抗倭义军的统领,但却要奉毕龙头做盟主,毕龙头现在已是北五省绿林的盟主,将来由我负责,把苏、浙两省的绿林英雄都请来一同加盟,待将来将倭寇驱逐下海,沿海平安之后,我们都听毕大龙头的指挥。”这正是毕擎天所期望的事情,听叶宗留自己说出,略一推辞,便即歃血为盟,铁镜心对绿林的活动完全不感兴趣,虽然对毕擎天不满,却也未曾想到毕擎天有那么大的野心,想利用叶宗留将来替他打江山,见他们两人已得到协议,便也不再出言干预。
歃血为盟之后,毕擎天将叶宗留拉过一边,卿卿咕咕地密谈,于承珠一眼瞥去,忽见叶宗留也正溜过来,对自己微笑,于承珠一怔,想道:“难道他们不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却在谈论我么?”转眼一礁,又见毕愿穷也在叙中眼飘向自己这方,于承珠心中一凛,想道:“这里几千人,知道我是女子么?只有毕擎天与毕愿穷二人,如果他们将我的秘密揭露出来,那我可不好意思再呆在这儿了。”但见叶宗留与毕擎天谈话之后,照常处理军中事务,对自己亦无异容,于承珠才放下心来。
自成海山回去后,于承珠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