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彼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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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怡可能也想到了母亲的性子,心安地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姐姐,抽噎的声音终于慢慢小了。
常欢一直等妹妹情绪稳下来,才拿着头盔出门,一路狂飙到旁边相邻的镇子,到一家药房买测孕棒。那个卖药的女店员听了,果然仔细地打量她。常欢心想幸亏跑到这个镇子,要是在花溪镇,自己买了这样的东西,只怕转眼间全镇就都知道了,到时候就算自己不说,也会很快传到父母耳朵里——小地方就是这点不好,人人都那么爱管闲事!
总算结了帐,她一路飞驰回花溪镇,跑步上楼,开了门,看见妹妹小怡呆呆地躺在床上,听见她进来,忙坐起身,大大的眼睛肿的馒头一般,对着姐姐腼腆又苦涩地笑了一下。
她看了妹妹的笑容,心里一痛,单纯无忧的小怡,曾经是家里唯一开心快乐的人,现在也懂得伤心的滋味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能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么?
意外陡生大雨瓢泼一般。
天还没有黑,窗外就已经墨染一般了。韩滨站在常家大门口,身上的雨衣遮不住裤脚,脚上的鞋子湿透了。他觉得有些冷,薄薄的嘴唇克制不住地哆嗦,眼睛盯着常家的屋门,痴痴地等着那个熟悉的娇小人影出现。
好久,常怡才出来。她撑着伞,身上橘黄色的裙子在身后灯光的闪耀中,发着温暖的光,在这有些冷飕飕的夜雨里,让韩滨心里登时有了暖意。他等小怡走到跟前,关心地对她道:“怎么不穿件雨衣?这风很冷。”
常怡脸色有些白,看着小水,小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韩滨觉察到小怡的神态有些疏远,心中以为是意外怀孕这件事把她吓怕了,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怕啊。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从半年前,每次拉住这双小手,他的心就克制不住地怦怦跳。他俩从拉手到接吻,到终于偷吃了禁果,只经历短短的一个月——就从那一个月起,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认定了常怡。
“我来告诉你,小怡,你千万别去堕胎。”韩滨握紧她的手,看着伞下的她,笃定地说。
常怡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后来慢慢低下,轻声道:“可是我们这么小……”
“我会养你!我想好了,我不读书了,咱们的很多同学都辍学去打工,我也能。几年辛苦下来,一定能熬出头。小怡,打胎太危险,我上网吧查了,很多女人因此一辈子落下毛病,甚至再也不能生育。你千万不要听别人的话堕胎。”
常怡一直低着头,她伞上的雨水滴下来,哗啦啦地洒在小水的雨衣上,滑到下摆,沾得裤子更加湿透。她咬着嘴唇,良久才摇头道:“小水,我妈说不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想——我想我还是听我妈的吧?”
“听你妈的?”韩滨心里一颤,双手抓住常怡的肩膀。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一样,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轻软,薄薄的裙子下,肩膀不盈他一握。她被他握着,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他盯着她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双唇,满是恐惧的大眼睛,这样的楚楚可怜,他的心登时软了,声音放柔,生怕吓到她一般地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么?我养你,也养这个孩子。我们三个这一辈子不分开,你千万别冒险堕胎!”
常怡感到他的手力道渐强,劲道大得她双肩要被捏碎了,她惶恐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水。夜色中,这么近地盯着他,才发现他平素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血丝,俊逸的眼角眉梢,此时皱着,神态既疲倦又无奈。她被小水这样逼着,眼泪慢慢涌上来,不知道该听母亲的,还是该听小水的,自己左右为难,手抬起,终于呜呜地哭了。
韩滨跺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焦急地看着她哭,等到常怡开始抽噎,他才叹口气,说道:“别哭了。你只要相信我,不要听别人的,就没事了。”
常怡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妈昨天说了,我们还小,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哪里料得定!我——我爸爸当初为了娶我妈,费尽心思,不过几年,就变心了。小——小水,我想我们还是等长大了再说?”
她话说完,感到一直握着她肩膀的手松开,她抬起头,看见小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是如此遥远,她心头蓦地变得无比慌乱,她伸出手,试图拉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下子甩开,听见他冷冷地道:“小怡,你……”他顿住,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表情,似乎有人从心口给了他一刀一般:“你不相信我们会有将来,没关系,反正我们俩之间,从来都是我主动,你性子太柔和,不得不答应我罢了。不过小怡,要是你去堕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说完就立即转身离开。常怡伸手,拉住他的雨衣袖子,衣袖上的雨水十分滑,她没抓住,感到他渐走渐远,心中慌乱,颤声地对着他的影子道:“小水,你真逼我么?”
韩滨瘦长的背影停住,静静地背立,后来他说:“我不逼你。我只是怪你不相信我。我害你怀孕,我心里也很难过。你要是打掉这个孩子,伤害你自己,也是伤害了我,我想……我想……”他似乎哽住了,夜色雨雾中的背影,倔强又孤单,后来终于加快脚步走了。
常怡的眼泪流下来,她克制不住地哭,天上的雨声似乎也加重她心痛的情绪,泪水伴着雨水,在静静的夜里,都不止息。
大门轻响,常欢走出来。其实她早就站在门口,雨夜中,听不清韩滨跟妹妹的谈话,此时看见妹妹痛哭,快步到她身边道:“怎么了?”
常怡脸上的泪水不停流下来,她擦不胜擦,后来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二姐道:“姐,我——我不能打掉这个孩子,不然——不然小水就不要我了。”
常欢叹口气,扶起妹妹,把她手里的伞拿过来,扶着她进了屋门。
屋内静悄悄地,拜佛回来的奶奶和母亲都在书房里,跟昨天回来的父亲常晟尧商量事情。姐妹俩悄无声息地上楼,常欢帮妹妹整理湿了的头发和衣衫,一直陪着她,一直等到半夜妹妹心情好了一些,常欢才站起身,到自己房里,梳洗睡觉。
睡梦中,常欢被一声尖叫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一声尖叫,划破夜的静寂,什么东西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哐地一声响。
常欢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妈”——叫了妈,没有声息,她脊梁上渗出恐惧,从床上腾地跳下床,打开房门,走廊里没有一点光,她快速地沿着栏杆向前摸索,到了楼梯角,侧着耳朵,屏住呼吸,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听见楼下客厅的大座钟咔咔的声音。
什么异声都没有,也许只是个恶梦?
她转过身子打算回房,公路上一辆车的车灯一闪而过,眼角瞟到底楼的楼梯旁站着一个灰色的影子,恍如飘忽的幽灵——她吓得一哆嗦,好半天回过神来,对着那灰色的影子方向喊:
“奶奶?”
无声无息,没有人应答,她摸索到开关,打开灯,灯光沿着高高的楼梯倾泻下去,看见奶奶站在楼梯下,在她的脚前,蜷曲着一个人。
常欢心中咚咚地跳起来,几步跃到底楼,见躺在地上的人正是母亲。常欢脑袋轰地一声,伸手去推母亲,母亲身上温热,她暗中松口气,双手抱母亲肩膀,母亲人被她抱起,头却歪在一边,头所着的地板上,都是血迹。
她听见有人嘶声地喊,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一般,好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她抱着母亲,手不停地抚着母亲的头,喉咙里痛苦的声音,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她不知道是谁把她推开,不知道是谁把母亲从自己怀里抢走,她跌坐在楼梯角,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好半天才辨认出是父亲和奶奶,还有外面守夜的本家五叔。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从后面扑上去,用力撕扯父亲常晟尧的脖子。她那样用力,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划进父亲脖子上的肌肉,一边疯了一般地伤害父亲,一边大哭道:“你杀了我妈!你杀了我妈!”
她处在半疯狂的状态,常晟尧脖子被她抓得鲜血淋漓,本家的五叔把常欢搂住,常晟尧才得以抽身。他回过身来,一手摸着脖子,看见手上的血迹,大怒,回手打了常欢一个耳光。
常欢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只是盯着父亲,失去理智般地吼道:“我知道你杀了她!我知道你杀了她!你这个刽子手,我不会放过你和韩嫣!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踩着我妈的尸体结婚!我要杀了她,再杀了你……”
她一边声嘶力竭地喊,一边用力挣扎。常晟尧摸着脖子,满腔怒火,正在想怎么处理眼前的一团乱麻,身后的母亲常老太太喝道:“这么乱嚷成什么样子!被人听见了,还真以为你杀了淑惠!老五,把她拉到楼上,再乱嚷,就打昏她。”
常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女,个个都是官运亨通的实权人物,她说的话,五叔不敢不听,双手用力,向楼上拖常欢。常怡正从楼上冲下来,看见楼下的情况,惶恐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怡,上楼去!今晚不准出来!”常老太太对常怡发令道。
常家人除了常欢,没有人不怕这个老奶奶。小怡习惯地听话上楼,走了两个台阶,回头看了一眼,扫到楼下躺着的母亲,她猛地停住,颤声道:“我妈怎么了?”
常欢挣不过强壮的五叔,被一路拖着上楼。听了妹妹的话,她冲常怡大喊道:“妈妈死了!是他们杀了妈妈!小怡,你记住了,是他们杀了妈妈!”
常怡满脸震惊,跌跌撞撞地跑下楼,还没等到母亲身边,已经被父亲架住胳膊,一路拉上楼。她挣不动,颤声哭着问父亲道:“爸,我妈……我妈死了?”
常晟尧不做声,把小怡拉进她卧室,门从外面反锁住,脚步声响,他下楼处理事情去了。
意冷心灰常欢用力地踹门,踹得自己精疲力尽,却毫无效果。她仰面跌倒在床上,想到母亲,泪水瞬时湿透了鬓角。
她这样静静地躺了几分钟,歇息一会儿,力气恢复了,就扑到门上用力地踹,如此反复,直到自己的腿开始疼痛,她才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所有的窗子都装着防护的栏杆,她被彻底地困在这里,母亲的尸体却在楼下,任由那些人处理。
她知道一定是有人杀了母亲,母亲头上那样大的伤口,那么多的血迹,还有她刚刚听见的那声惨嚎,都不是一个意外跌死能解释的,只有父亲,只有父亲这样冷心残忍无情的畜生,才会做出这样没有人性的事!
而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还不是为了要娶韩嫣!为了娶这个下贱无耻、毫无文化、只不过仗着一张漂亮的脸就勾引已婚年近半百的父亲!她越想越是激愤,浑身颤抖着,牙齿咬得蹦蹦地响,眼前一直闪着母亲冒着鲜血的脸和韩嫣那张娇俏的面孔,仇恨几乎吞没了她的理智。
恨死了韩嫣,恨死了父亲,只要她活着,她一定不原谅他们任何一个!
她就这样一直坐到天光开始发亮,听见渐渐地有车开了进来。她奔到窗户处,看见姑母常晟玲,姑父栾树友从车上下来,正在往屋子里走。隔了不到十分钟,另外一辆车也开进来,她叔常晟禹带着她婶婶和堂妹也来了。
陆陆续续地,镇里派出所的警察,镇里医院的医生,很多平素跟常家有来往的人,都开始进进出出常家大门。一整个上午,车来车往,络绎不绝。
她勉强按捺住心神,在屋里坐着,将近中午的时候,听见门锁响,一会儿工夫,本家五嫂进来,手里端着吃的东西,放在台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出去了。她听见门锁咔哒一声,显然又被锁上了。
她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