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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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亦全然没想到这时候、这地段，怎么会有车经过，那个人又为什么一直看向自己。
脚步声越发近了。有人高声骂着：“谁tmd打这种电话？！”“骂个娘啊！快跑啊！”“我裤子还没穿好……”
她拔腿向小车方向跑去。车门推开，她疾速钻入车厢内，车门关上。车子迅速向前驶去。她回过脑袋，透过车窗，看着那几个高年级学生跑出门来，愤愤地盯着车子远去，无可奈何。
千夜捂着胸口，感觉心脏正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冒险，还是因为……身边端坐着的这位男子？
车内气氛压抑，像看不见的风鼓动着暗涌。因着车厢内的光影黯淡，只依稀见到男子身上着浅色衬衣，暗红色格子领带，袖子微微挽起，遮盖不住手腕，露出半只芝帕腕表。
千夜的心思，从刚才遗落了的厂房中点点拾起，那份疑惑开始涌上心头。这样一个时机，这样一个地点出现，却又一言不发的人……她肯断定，他一直在尾随自己。
原因？
谁知道。
她有不好的感觉，心头不安，但不贸然发问，决意装傻。她轻声道谢谢，有礼有节：“谢谢！请在这里让我下车吧。”
对方却置若罔闻，不发一言，仿佛她整个人不存在似的。驾驶座上的司机亦仿佛知道去向似的，稳定从容地驾驶着。车厢内的空气分外凝固，她内心的不安逐渐加重。
此时，车子倏然拐了个弯，大片的日光映入车厢内。她看见那男子的脸，俊美异常，像汇聚了全世界的光芒般，让整个车厢都湮没于黑暗中。只是他纹丝不动，表情像雕刻出来一般克制，目光却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
即使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这男子亦如让人战栗的王者。
然而千夜并不怕他，只是昂着脑袋，与他对视。她已经确定这男子来者不善，但她自觉为人坦荡荡，没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上。便提高音量，不卑不亢地重复：“谢谢。请在这里让我下车吧。”
“你还没资格提要求。”男子忽然开口，声音冷冷的。她一怔，正要说话，对方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会送你回家。”
千夜皱眉，这才注意到，窗外不断流往车后的马路两侧，正是通往舅舅家的路。她心头的疑惑更深，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再度撅住了她。她感到身旁那男子打量自己的目光，仿佛视她为货物，搁在天平上掂量；又似猎人在检视自己的猎物。
她用眼角余光扫视，见到男子眼底闪过的情绪，仿佛对这一商品感到满意。
他，到底是谁？
她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
身边的俊美男子，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瞳，身子纹丝不动，散发出过于慑人的可怕气息。他两手手指交叠，微微侧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一言不发的少女。她身着洗得发白学校制服，穿着白色球鞋，手腕上系了一圈红绳，有种中性美。
她不安于他猎人似的目光，挪开身子，然而车子一个拐弯，她的身子向他的方向移去。她猛地抓住车座前方，不让自己触碰到他的身体。
那男子却忽地捉住她的手臂，她吃了一吓，飞快地甩开，却一眼瞥见男子嘴角隐约含了丝笑意，仿佛对她的反应迅捷感到满意。
车厢内，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千夜警觉地绷紧身子，一动不动，如受刑一般，直到车子在舅舅家所住的大厦前停下，她猛地跳下车，如跳脱的兔子，一言不发地往楼梯口奔去。她咚咚咚地一口气跑上楼，彭地推开门，吓了舅母一跳。她不顾对方在身后大骂她不长眼睛，只是飞快地躲到房间里，悄悄挑起窗帘一角。
只见夜色中，那辆车依然停靠在楼下，车头灯明明灭灭。身旁不住有人经过，好奇地看着这辆出现在贫民窟中的林宝基尼。
一会儿，车子驶走。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颤。这不像自己。但她不住告诉自己，他必定是认错人了，他也许要找某个人，跟自己模样相似。但最终，他会意识到自己认错了。像那样可怕而富足的男子，是不会与自己的世界产生交集的。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交易（二）ˇ 最新更新：20110606 00：51：53
一周后，舅舅满脸堆笑地告诉她，有好心人资助她母亲的医疗费用、她母女俩的一切生活费用和她的学费。唯一要求，是她须搬入对方家中。
对方身份保密。
“肯定是个糟老头子。”她在窄小的房中翻找书本时，听到舅舅在客厅里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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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理出院手续前，千夜从医生那里拿到自己的医疗档案。如此严重的一个手术，上面却只有寥寥几笔，表示患者需要紧急输血，经手术后康复。从字面上看来，堪称为医学奇迹。至于是谁送她来的，谁出的这笔手术费用，院方却拒绝透露。
当千夜做完出院检查，要求拿走那份医疗档案时，得到的答复却是“档案遗失。”
住院的母亲，是不可能、也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状况的。至于施手术前，是否由舅舅签字——因为她无法看到原始文件，所以也无从得知。
她漫无目的地走回舅舅家，掏出钥匙，塞入匙孔中，却发现无论如何弄不进去。身后传来闸门拉开的声音，大嗓门的中年女人喊：“这不是千夜吗？”她转头，正要问这位邻居，已听她高声道：“你舅舅他们已经搬走了，说是前阵子不知道怎的，得了一大笔钱，给买了别墅，已经搬过去了。”又说，“他们没告诉你吗？”
千夜作出微笑状：“是的，他们让我回来收拾东西。我带错钥匙了。”便匆匆离开。转身下楼梯时，听到女人进屋后，她丈夫说：“是千夜那孩子吗？她舅舅也是个没良心的，得了一大笔钱，一声不吭地搬走了，生怕他那病篓子妹妹拖累了自己。”
“他倒好，一了百了。难为她们母女俩了……”
*********
到医院探望母亲时，她十分地惊喜，问这问那的，问成绩如何了，问什么时候升学，千夜都一一回答。她起身为母亲倒水时，只听她轻声地：“我知道你舅舅对你不好，但这次他为我的手术付了这么多手术费，也只能委屈你，在他家忍气吞声了。我知道他家的家务活，都是你干的，现在这个时候，要比过去更勤快，毕竟寄人篱下……”
千夜的手紧紧地握着水杯，几乎要把掌纹都深深刻进杯子里。她调整呼吸，淡淡地应声：“嗯，知道了。”
《当世界失去你的时候》红桃J ˇ交易（三）ˇ 最新更新：20110606 00：52：51
睡梦中，穆珂仍是那个六岁的孩童，在穆宅中属于自己的床上。她听到风声，自窗外呼啸而来，高高地扬起蓝色印花窗帘。似乎有人影按住窗棂，跃入房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对方的手紧紧捉着自己的，她想要挣脱，却甩不开。低头一看，对方双手竟变成绳索，从四面八方紧紧束缚着自己。
穆珂猛地乍醒。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房间的拱形窗户半开着，窗外的白月光透入室内。天花板上吊下黑白两色吊灯，沉浮迷幻。窗台下的小矮桌上，搁着十八世纪东方花鸟纹样的花瓶。
窗外的树梢枝叶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里是沙迦南的住所，是瓦萨里家族的地方。
她捂住胸口，努力地安定心神，让自己摆脱那个诡异的梦境。她轻轻擦去前额的细密汗珠，忽地听到角落里，有人低声轻笑：“你醒来了？”
穆珂心头一紧，抬眼，见到房间一隅的沙发上，安详地坐着人影。对方自黑暗中站起身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看清楚了，那是沙迦南的脸。
看到她脸上露出的警觉神色，沙迦南微笑道：“我想起来，你还没服药。于是把药送过来。只是见你睡着了，又不忍将你叫醒。”
沙迦南坐在她的床沿上，拉过她纤细的手腕，笑笑：“你这样纤巧精致，简直像还没长开似的公主。”他摊开她的手掌，将药丸放在她掌心上。
穆珂低头看看这药丸，不言不动，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将药丸送进嘴里。
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她被禁足在家，八岁以后就几乎从来没踏足过外面的世界。但这并不等于，她对这世界便全然不了解。或者说，正因为自己被禁足，才使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敏感纤细。
她知道，虽然沙迦南有礼有节地提出，让自己参加金木崎的弥撒礼。但自己实质上，也就是一个被优待着的人质。既然他说在弥撒礼后将自己送回家，自己自然要懂得顺着台阶下。
只是眼前，这药丸，却是不一样的。
这会是他想出来的，用来控制自己的又一个方法吗？
她想不通，更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穆珂将药丸轻轻握在掌心，微微一笑：“谢谢。你对我的病，了解得十分详细。只是我目前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并不需要服药。明天就是弥撒了，你说过，明天后就会让我回家的。”
沙迦南细细看着她，洞察着她的每个情绪变化。他从身上掏出药瓶，搁在她的床前柜子上，又轻声地：“我知道。包括你在八岁和十三岁时动过的两场大手术，平日里每天吃什么药，每周一次的体检，每月一次大体检……我通通知道。”
她的心头紧了一紧，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见他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形销骨立，有种魅意。“我知道你在三天内，必须服一次药，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是你常用的药，我已经让医生配好了。即使你不相信我……”他止住了话头，又说，“我只希望你平安无虞。”
穆珂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清澈纯净，不似有任何杂质，让人难以相信，这便是与穆家互为世仇的瓦萨里家族的继承人。
也许他说得没错。
如果他要杀死自己，他只需要不让自己吃药就行了，何必让自己服药。
她只是担心，他会用自己作为人质，反过来控制穆家。
她幽幽地想：作为人质又有什么用？哥哥是个绝对无情冷酷的人，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没有用的妹妹，而被人牵制住的。叔叔尽管疼爱她，但自从母亲离开后，他从此意气消沉，早就将穆家的事务交给哥哥打理，更是长年累月的不在这里。
不管这个拥有清澈眼瞳的少年想着什么，只恐怕，他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的……
穆珂将药丸放入嘴里，取过水杯，就着冰凉甘甜的水服下。
将杯子搁在床前柜子上，她抬头，见沙迦南已经站起：“你好好休息吧。明晚父亲的弥撒后，我会将你送回穆家。”
他转身要离开，只听她在身后问：“为什么……”
他止住脚步，回头。只见浅白色睡衣细密地裹住穆珂，只一截细长白皙的脖项从水蓝色领口中伸出，如同托起一枚月牙色的花。看向自己的眼睛，异常黑亮。
她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一切……关于我的这一切……”
她向来不认为，自己有被人了解的价值。她知道，关于哥哥的任何信息资料，是全球各大组织机构争相要获取的。但自己？不过是个被禁足的小人物。尽管童年时，她也曾是活泼快乐的小人儿。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像是有片刻的沉思。她这才发现，这少年是长得过于秀美了。只听他轻声地，却是说了一个仿佛全然不相干的话题：“我的父亲，至死仍爱着你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