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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在硝烟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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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掩惊讶,问,“有事?”

唐颐一咬嘴唇,索性一鼓作气地道,“睡不着,陪我下棋。”

她会主动对自己说这些话,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晚上为了躲避自己,还刻意装病没来用餐,现在怎么又主动找上门来?

见他不说话,唐颐拿捏不准他在想什么,只好抬头望向他,问,“可以吗?”

科萨韦尔莞尔一笑,道,“当然可以。”

她松了口气。

将她的神情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科萨韦尔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围棋在楼下书房,她的房间里只有一副摆饰用的水晶围棋,不过,她的心思本来就不在下棋上,所以走什么棋子,根本无所谓。

摆开棋局,科萨韦尔伸手拿起自己这边的炮兵,反过来看了一眼,低声将上头的logo念了出来,“施华洛世奇。”

她脸一红,不由自主地解释道,“我很喜欢这个品牌的水晶制品。”

他笑了起来,道,“我母亲也很喜欢。”

闻言,她抬头看向他。

“我母亲原本是奥地利瓦腾斯的公主,一战前嫁到普鲁士的西里西亚。谁能想象,她的嫁妆是一马车的水晶杯,全都是施华洛世奇的。”

她不经意地感叹,“丹尼尔。施华洛世奇先生是一位很有天赋的玻璃磨光师傅。”

“确实。”他点头赞同,随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只可惜……是个犹太人。”

两人谈得好好的,没想到会突然牵涉到政治。这个话题转折得如此之快,让唐颐措手不及,不由暗自心惊,握着棋子的手也微微发抖。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所有犹太人的产品都已经被禁止,但凡暗地里拥有者都被视作为volksverhetzung!(注译:煽动群众情绪,是一种违法行为,可大可小,就看当权者如何审判。)

科萨韦尔迟迟等不到她落子,便抬头瞥去一眼,提醒,“该你走了。”

她心不在焉地放下棋子,沉默半晌,才咬着嘴唇,解释,“我不知道他是犹太人。”

他扬眉。

唐颐继续道,“提起他不是我本意。”

他飞快地跟进一步,“世界上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又不是百科全书,谁能做到面面俱到?不知道时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知道了之后,那就得看你怎么抉择。”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了寂静中,沉寂几分钟后,他继而道,“我母亲收藏的那些水晶,现在都成了一堆废玻璃。”

这话听上去是他随口说说,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一个暗示。唐颐再度暗暗心惊,这男人表面上笑意盈盈,看起来是这样的和善且温雅,但眼底却笑里藏刀。乘你不注意时,毫不犹豫地给你一刀,实在太可怕。

看来,和他下棋并绝不是良计,而自己根本就不该来找他!她走了几步棋,故意犯了个大错,一败涂地。于是,她一抹棋盘,连带所有的棋子,一起扔进垃圾桶,道,“明天还要起早,少校先生,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只是颔首微笑,并未阻止她的离开。

唐颐在他的注视下,根本不敢逗留,飞快地走了出去。直到关上房门,将他的两道目光隔离在外,一颗心还在剧烈地狂跳。

科萨韦尔弯腰,从垃圾桶里拣出一只水晶棋子,微微地一笑,低声自语,“胆子这么小,做出来的事,却惊天动地。”

 第二十三章 硝烟

纳粹对音乐学院的大清理已近尾声,学校不再戒严,但由于缺乏师资,仍在停课状态。唐颐和丽塔约好了在校园里见面,两姑娘自从爆炸案之后,就没再碰过头。

见彼此劫后逃生,不由拥抱着喜极而泣。

“唐唐,那一天你是怎么逃出升天的?”丽塔拉着她的手,在绿荫小道上的椅子上坐下。

“我被党卫军的指挥官叫去问话,阴错阳差,才逃过一劫。”唐颐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下。有些细节,倒不是说信不过丽塔,而是牵涉太多,不说为妙。

“那就好。”在提到当时的情景时,丽塔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深吸一口气,道,“德国部队将我们团团包围,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出示证件,但凡和导师有关联的人全部被捕。有几个同学,不服气想和他们理论,结果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毒打了一顿。他们一共抓了30多个人,当晚就把我们关在党卫军的监狱里,整个晚上都一直有人在惨叫……太可怕了,那里简直是地狱!”

唐颐在三楼科萨韦尔的办公室里,自然听不到惨叫声。但,这情景不用亲眼所见,也可以想象得出,于是她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你不知道,那天我见不到你,急坏了,担心了一个晚上!我还以为你和福克斯一起被抓,就地正法了。”

见好友这么关心自己,唐颐心里很触动,忙握住她的手,道,“那到没有。但我遇到的事情也绝不让人愉快。”

“这我相信。”丽塔道,“你知道放我出来的人是谁?”

丽塔不认识少校,所以唐颐也没直说,顺着她的意思,问,“是谁?”

“艾利克。”

一听这个名字,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科萨韦尔的堂弟吗?

丽塔见她愣着,以为她不记得这人,便解释了下,“就是那天在埃菲尔铁塔下,硬是缠着让我替他画画的那个年轻军官。”

是他!唐颐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第二天下午。”

显然是在自己去求科萨韦尔之前,艾利克已经把她从监狱里弄出来了。丽塔的姓氏这么特别,少校聪颖过人,怎么可能记不住?他明明知情,却隐瞒不说,看着自己去求他,这人到底怎么想?

看她失神,丽塔伸手推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会这么巧遇上他。”

“我也不知道。他是国防军,抓我们的党卫军,照理说是越权了,也不知道他哪来本事……”

丽塔不明白,但唐颐心中却澄明,党卫军区域最高指挥官是他堂兄,当然是来抱这尊佛脚了。

提到那个人,丽塔有些烦乱,挥了一下手,道,“不说那个讨厌鬼了。唐唐,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德国人不但占领了我们的家,现在连我们的生命安全都没了保障。”

唐颐没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艾利克应该对你有好感吧。”

丽塔被她的话吓一跳,却无从反驳,大动干戈地将她从党卫军手中救出来,肯定不会只想让她给自己画张画儿这么简单。一见钟情,不会发生在她唐颐的身上,但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在艾利克和丽塔之间。

有些话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唐颐拉起她的手,道,“其实这样也好,不如你抓住他当救命稻草吧。这种局势下,有个靠山总比没有要强。”

丽塔想说别开玩笑了,可是她的脸却特别的严肃,没有一丝笑意。于是,她红着脸,跺了跺脚,道,“我不要。”

唐颐看向她,一字一顿地道,“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只有两个选择:一,找个德国官员当靠山;二,任人宰割。”

丽塔咬着嘴唇,低下头,看了一会儿草地,轻声道,“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唐颐冰雪聪明,即便她不说出来,也能猜出来,第三个选择就是走导师的路。

“这是条不归路,你确定要走?”

她摇头,“不确定,所以还在犹豫。但是,我知道,我父亲的灵魂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不会让我选择一。”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左拐还是右拐、前进还是后退,有时真的只是一念之差。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去承担,因果循环,遇到不同的人、发生不同的事,最后画上不同的句点。

唐颐握住好友的手,真诚地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丽塔感激地拥抱了她一下,道,“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可是,我找不到答案,真恨当初没有去学哲学。”

“抉择这种事,就算是大哲学家康德在世,也未必能告诉你正确答案。”唐颐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涩,“因为根本就没有对和错之分。”

“也是。”

两人各怀鬼胎地沉静。

校园渐渐来了人,有德国大兵,也有师生。怕隔墙有耳,姑娘们不约而同地把话题扯开了。

唐颐问,“这学期就这样不了了之,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暑假里补加回来。”

“我看不会,校长忙着写保证信,疏通关系,根本无暇顾及学校。而且,导师也不够,我听说大概学期会提早结束。”

“那就只好呆在家里了。”她问丽塔,“你有什么打算?”

“找份工作,可能去有钱人家里教钢琴,或者去酒吧弹琴。我还得为下个学期筹集学费呢。”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个学期才上了三分之二的课时,也没见他们退学费啊!”

丽塔越想越心疼,那可都是她和哥哥的血汗钱,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呼呼地道,“不行,我得去找教务主任,让他们给我个说法。即便不退,能折算到下个学期里去也是好的。”

这姑娘就是个急性子,唐颐知道拦不住她,也由她随性。

她走了几步,回头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唐颐道,“我不缺钱。再说,我脸皮薄,这种伸手要钱的事我可干不出。当然,要是你成功拿到钱的话,记得帮我也要一下。”

丽塔呸了声,“想得美。”

唐颐向她挥了挥手,道,“快去吧,我祝你好运。”

“那你呢?”

“我去剪个发。”

两个女孩就这样分道扬镳。

夏天还没过,头发又长了,唐颐跑去理发店剪头发。理发师是认识的老师傅,她和她爹都在那里剪发。想着对方了解自己的喜好,所以也没多说,轮到她后,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在椅子上坐下。

理发师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几声。等唐颐发现不对劲,黑缎落一地。

少说了一句话,让理发师自由发挥,结果头发就短了那么多。齐耳短发,发梢连肩膀都没到,虽然变得干练,可感觉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见她眉头皱得死紧,理发师忙赔笑道,“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按照德国著名女星marikarokk剪的。”

要是丽塔那火爆的性子,遇上这情况,八成又要嚷嚷着拒绝买单。可唐颐素来安静,剪都剪了,再闹头发也长不回来了,只好对着他无奈地一笑。

刚在理发店时,她不敢照镜子,可跑到外面,忍不住瞧了一眼自己映在橱窗上的倒影。少了日夜相伴的长发,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没法见人了。思来想去,最后进了商店,给自己买来一顶太阳帽。把剩下的头发全都拢进帽子里,一下子也看不出短发的痕迹,她叹了口气,思忖,看来剩下的几星期乃至几个月,都少不了帽子先生的陪伴了。

心情不好,路过甜食店的时候,买了一只冰淇淋。刚舔了没几口,一抬头,就瞧见库里斯的影子出现在对面马路。

一再犯在他手上,她对这个男人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见他大摇大摆地朝这里走来,心脏猛地一缩,就和小偷见了警察似的,转身就跑,一心想着赶紧避开这个瘟神。

她动作够敏捷,可谁知,瘟神还是看到了她。库里斯刚下班,从局子里出来正愁找不到人消遣,这不,小兔子就自动送入虎口了。

库里斯嘴角一勾,跨出了步伐,一路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他人高腿又长,看得远走得也快,要跟踪她简直就像猫捉老鼠。

可怜唐颐不知道后面多了条尾巴,还在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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