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苦逼时代-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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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爷公务繁忙，不在别苑久住，但他的独子，旬世子无心从政，便留在此处修养学问心性。而旬世子为人和善、还带了几分书生意气，最爱会友交游，经常在府内宴请文人雅士，更不忘时常过问普通百姓的生活，到了节日寿日都会散发很多银饷糕点。
在每年中秋和元宵时节，停鹭院后门的长街上还会摆出世子府上安排的流水席，整条街市都是热气腾腾的闷鱼炖肉，好酒好菜，一时间热闹非凡，笑声乐声经久不散。
说起这座府苑和旬世子，就像说起流水席上晶莹剔透的烧白，没有人不挑拇指夸赞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潜入镇中打探消息的刘翠翠能听到百姓在饭后议论皇家事、官家事——因为太平。
一城一镇和乐安睦，最起码看起来就是这样。皇朝对于皇位的杀伐硝烟，打的是暗仗，并没有蔓延到这种偏僻鸡肋的城市。
没有纷争，没有阴谋，没有血腥。就算有，也不为人知。
人们所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眼前的日子。他们所在意的全部，不过在一个自己世代居住的城市里，每天重复着差不多的步调，偶尔拿平和世子作为谈资过日子罢了。
一切在刘翠翠昏迷的日子里悄然改变了。
先是府衙与县衙暂停了事务，连苏风参与的、应召捕快人手一事也莫名暂延了；然后就是停鹭苑的异常。
与以往的热闹繁盛不同，如今的府苑大门紧闭，显出一种空廖甚至肃杀的气氛。据说世子生了一场大病，搬回皇朝疗养，府苑因为瘟病被清空了，没有个十年八年不能再住人。
只用一道围墙怎么能隔开病气呢？然而无人怀疑，这事情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甚至有些人暗暗希望世子的疾病早些痊愈，再恢复长街流水席的热闹和乐景象。
事实上，旬世子曾经居住的六王爷别苑已经易主，整个齐汾城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神不知鬼不觉——更何况，这个世上“没有鬼神”。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府苑内装饰一新，所有先前的用度都被替换成更加奢华的物料与器物，连每进院落的砖石都重新铺设成海棠灰烧制的御用青砖，只剩下院中花木没有被移除。
别苑内看似冷僻，实则步步杀机；消无声息，却有近八百名护卫在内潜伏待命。有别于家奴院丁，如今驻守在停鹭苑的，全都是功夫极高的暗卫死士，可以拈花落叶，杀人于无形。
原本停鹭苑世子所居的涣珑轩也被改造一新，并被彻底戒严封闭起来，以保证所住人的安全隐秘。
轩名被略作改动，字变音不移，更为“豢龙”二字。
世上无龙，恐怕唯有阅过天书的皇室人员才知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称谓了。
轩内的陈设，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穷奢极侈，造作无端。
一张丈宽的长案摆在金丝和红鹤颈绒绣成的地毯上，案桌的材料极为稀有，叫做千鲤檀，因为暗红色木料中有金色的鱼鳞纹路得名，花纹走势极为瑰丽大气。
千鲤檀三百年才长一寸，当今黎瑾圣上有一块这样的长镇纸，极为珍爱，经常在闲暇时分拿在手中把玩，有时还与爱将良臣共赏。庙堂之高，他又怎知真正的大料正在他人手中？
这桌案只是整间屋子的冰山一角，各色珍玩至宝，不一而足。
天色已晚，房中没有掌灯。大抵是屋子如今的主人嫌烟火气太重，命人用数斗夜明珠磨成细粉，笼在蚕纱罩内照明。
原本冷光的明珠透过蚕纱罩，被晕成淡淡的象牙色，笼罩了这极致的富贵，仿若嵌入梦幻之中。
慕容轩辕沉蛟侧卧在桌案后面的软榻上，长发草草束起，斜披在锦绣重衫上。方才与他欢爱的女子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是防止留下子嗣、防止泄露消息的最好办法。他不沉迷于此，不拘泥于此，然而欲_望的纾解可以让他更加清醒。
他对这里很满意。九王府在天子眼皮底下，怎比在此处安逸奢靡。
慕容轩辕沉蛟对六王爷下手的计划，比六王爷所认为的要更早。一心政事民事的六王爷并不知道，自己的别苑下早有数条密道连横交错，最浅的位置距离地面仅有两丈。
如今沉蛟入主停鹭府，只消开一个暗门，就能把连汾山脉内一处养兵屯料的暗寨联通起来，那暗寨处有十万兵马，另有千万武器粮草，只等待天翻地覆的时机。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从床帷后闪入，跪在软榻前。桌案上铺散着数张蝉翼一般的薄绢，而来人的整套动作连一张书页也未掀动。
“王爷，据禀报，那狐狸还在苏风家中。”稳重而毫无特点的声音。来者是沉蛟所拥有的暗卫之一，几乎所有的暗卫都曾吞服过一种药物，作用在喉间声带上，把嗓音转换得极为接近。
暗卫不需要任何个性。
“知道了。”沉蛟点点头：“还有什么？”
自那日市集相遇，他便遣暗卫织网埋伏，观察追踪苏风与狐狸的情况。
不管是在肃原村，还是入山进城，苏风和灵狐的一举一动被看似温和的男子尽收眼底。
随着细节增多，这张由点点滴滴的计划所编之网也愈加趋近完整，可以渐渐收拢……
“继续观察。”沉蛟道。
“苏风在山中踩了我们埋伏的机关，受创比预计的严重，此刻生命垂危，是否要施予援手？”那暗卫恭声请示。
沉蛟嘴角扬起，淡然道：“不，看看那狐狸能做到什么地步。”
“万一……”暗卫迟疑，他的几位下属深谙药理，对他提到苏风若是不用几位罕见灵药施救，怕是活不过三日。
沉蛟倾身，用手指轻叩桌案，逼视对方：“万一苏风死了，无主的狐狸岂不是更好收服？”
“是，属下糊涂……”那暗卫连忙退下，吩咐下属继续观察。
室内短暂的平静被一阵慌乱的脚步打破：“王爷，那狐狸变成人了！！”
影卫声音惶乱，哪里还有平时的克制，一直到了沉蛟近前，才幡然察觉自己的罪过：“属下大骇，属下该死！”
“常情，无罪。”闻听此言，连沉蛟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兴味，问道：“那灵狐所化的人什么模样？”
“是，是个年轻女子……”影卫答：“容貌举世罕有，碧眸朱唇，身姿婀娜，让人移不开眼。”
“苏风，你可真是好福气。”沉蛟面容看不出何等表情，唯有唇间冷冷溢出几字：“他反应如何？”若能吓破胆，那是最好。
“这……”影卫思量片刻才给出答复：“苏风仍然昏迷不醒，那灵狐所化女子与其同榻而眠，肢躯绞缠，异常亲昵。”
“再探！”沉蛟拂袖。他最看不得自己求之不得，别人却毫无所觉！
第38章 各人有各福
第32章 穷日子，富日子（2）
第三十八章各人有各福
在所谓的“寒窑”中，刘翠翠的日程简单而舒服。
主要是因为……苏风实在太好人，能忍耐小狐狸种种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要求，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将其贯彻。连刘翠翠自己都承认，她的幸福和舒坦，基本都建立在苏风的辛苦忙碌之上。
为了能在白天有时间陪伴小狐狸，苏风三更就要起床做饭。青年掌起一盏微弱的灯，把梦呓嘀咕的小狐狸从怀里抱到一旁的小垫子上，轻手轻脚披衣下床，出门抱些秸秆点灶。
小狐狸说了，早饭就要见到鸡肉！
所以苏风早上会下一锅细细的鸡丝面。
鸡汤还没泛出油花时，他先盛出一碗清的，再借着蒸汽给自己腾上几个面饼。他的生活习惯始终简单清苦，大清早吃不下这样油腻的东西。
做好饭之后，青年草草吃几口饼、喝一碗清汤，把留给小狐狸的食物仔细罩好，再看看小狐狸睡得安不安稳。
把剩下的饼包好以备在路上吃，躬身轻轻抚摸小兽的背脊，苏风始终带着沉静和煦的笑意。估量时间差不多了，苏风手里拿着刘翠翠给他的、用来照亮道路的巨大夜明珠，出门了。
在一大群满地骨碌的土豆萝卜西红柿的簇拥下，苏风一路顺畅地入山采药，再被各种蔬菜簇拥着送出山谷。
苏风摸摸蔬菜水果们的小脑袋表示感谢，再把自己带来的酥饼分给它们。看着土豆萝卜们用小小的胳膊抱着酥饼，一个个赧然又天真地涨红了脸，青年的心里柔软非常，小狐狸的朋友们也都是可爱的——至于它们究竟是什么，没有必要计较太多。
这时天基本亮了，福安镇各个商铺的门也开了，市集上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了。苏风收了巨大的夜明珠，背着满满的药篓、踏着清晨的曦光走进镇子里，一路与熟识的人们打打招呼、或是寒暄几句。
日复一日，苏风先去药铺用草药换些银钱，再去市集给小狐狸置办稀奇古怪的日用，最后回家给小狐狸做午饭。
每次推开门，都会看到一脸气呼呼的小狐狸抱着被褥等自己回来：“苏风！！我还没睡醒你就走！！害我又做了半截噩梦！！下午我要补觉！！！”
虽然生气，桌上的鸡汤倒是喝得一点也不剩，只剩下一坨发泡得多多的面条剩在碗里。
一人一狐一起吃饭的时候，小狐狸仍然是称王称霸的，只要看到喜欢吃的就抱着盘子不撒手，倒好像苏风真的会抢它的似的。
苏风莞尔，只是把青菜夹到自己碗里，豪不嫌弃地热热小狐狸剩下的面条，一边吃一边看着小狐狸吞鱼吞肉。
青年确实很少沾染荤腥。
吃过午饭之后，苏风都会趁着太阳最暖和的时候给小狐狸洗澡，擦身子，搔肚皮，然后抱着小狐狸在床榻上看书。
小狐狸常常在青年臂弯里打盹。在这时，苏风翻书时动作总是放得很轻，仅仅隔了两层布料，小狐狸枕着他温暖的胸口、数着心跳声再度进入梦乡。苏风没有赘肉的消瘦胸膛曾被刘翠翠嫌弃，现在却让她觉得最舒服安适。
比起夜晚常常会被梦境强占的睡眠，刘翠翠更加喜欢下午的休憩——苏风的怀抱可以带给她无梦的睡眠。
她与苏风能够这样安静亲密地相处，连刘翠翠自己都设想不到。
拉近两者关系的，正是强行切入刘翠翠睡眠里的各种梦境。
在旁人看来，刘翠翠经历的无序梦境仅仅称得上是古怪或者无害，甚至是有些脱线可笑。
可对刘翠翠而言，睡梦中看似无害的情景却给她带来巨大的精神痛苦。
要知道，在那之前，她从未有梦！！
而在那之后，梦境接踵而至，如蜃如魇，她在其中被种种情节召唤、被叩问、被观察、被控制……所有她最不愿意经历的感觉都在心底一一涌现，她无法承受了！
连她自己都很惊讶，这种过度的痛苦与反应——而这困惑也间接促使她陷入更深混乱与折磨之中。
刘翠翠决定让自己一直醒着。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
几日后的那么一个夜晚，星月静好，春风与星光一样柔软，苏风刚刚陷入浅眠，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砸在自己脸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黑夜中一双如同琥珀的眸子，眸子里有他自己的倒影与眼睛主人的惶恐悲伤——而温暖咸涩的水滴，从那个源头陆陆续续落下来。
这一夜，刘翠翠终于爆发了。
小狐狸抱着苏风的脖子，哭得很大声：“苏风，苏风我不想再睡觉了，我要一直醒着一直醒着……”
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随着呛咳的哭泣，它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可是我好困……我想睡觉，我不想做梦……”
苏风忽然意识到，小狐狸已经好几日没有入睡了。
“苏风，说点什么苏风……”
苏风不知该说什么。他见过小狐狸满身伤痕，见过小狐狸在市集里被人拎着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