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错觉-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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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做任何事先准备的叶墨舒，出了火车站没多久，高原反应的症状就显现了出来，不得已在原地休息了三天，顺便补齐必备物品，才继续上路。
这个时候恰逢藏历的二月，西藏的各个地区都在庆祝一个传统的节日，“晒佛节”。巨大的画像在展佛台上铺展开来，或在悬崖上悬挂起来，彩绣辉煌，灿烂至极，虔诚的信徒跪在佛像面前，磕头诵经，祈求得舍。
“信仰让人平静，敬畏让人有所皈依”。人群中的叶墨舒，也在浑厚庄严的喇嘛声和僧官字字佛偈的颂词中，和周围的朝圣者一样，顶礼膜拜。这种五体投地、磕等身长头的礼佛方式，更像是将身体归依大地，将灵魂交给佛祖，让人宁静而祥和。
拉萨的八廓街，随处都可以看见手持转经筒的人们，寺庙神殿的长廊通道或者门前，都有着一排排的转经筒。在这里，你可以遇见来自各地的虔诚的人们，双手扬起落下，嘈杂的街道响起木板摩擦石板的声响，混合着绵绵不断的诵经声，擦肩而过一位佝偻但迈着坚定步伐的老人，面部纵横的每一条纹路都刻画着虔诚……
一个月之后，叶墨舒去了阿里普兰县，漫长的车程加上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这里，有着佛教徒心中的“佛”，冈仁波齐。
在信徒中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围绕冈仁波齐转一圈，可以洗去自己一生所犯的罪孽；转十圈可以免去轮回中的地狱之苦；而谁如果转上了一百圈，那么他今生就可以升天成佛了。这些都是传说，虽然不靠谱，但是，却是信徒们心底最虔诚的愿望，他们用虔诚换取对于信仰的期待。在冈仁波齐周围共有五座寺庙，年日寺为转山第一站，然后以止拉浦寺、变幻寺为外线，以江扎寺和赛龙寺为内线，形成转山路线。这五座寺庙是朝拜者转山途中的休息点。
休整了几天之后，叶墨舒加入到了不畏风雨、艰难跋涉来这里转山祈福或洗清罪恶的朝圣队伍中。一路上，随处可以见到一步一叩首的藏民，他们表情虔诚、目光坚定，山腰上随风飘浮着的五彩经幡，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光。
这样的朝圣路程，在叶墨舒到达转山第二站时便不得不被迫结束。由于慢性高原反应症状时隐时现，睡眠严重不足，本该立刻退居到低海拔的她却一直往高处跑，再加上长时间不间断的体力运动，最终导致了高原肺水肿，好在现场急救措施及时，初步急救之后，就被迅速转移到了海拔较低处。
意识飘忽中，叶墨舒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被她一点一点亲手刻进了生命，最后却成了刺穿她心脏最有力的利剑。这段时间，她一直努力地试着放空自己，不去想、不去记，下了火车之后，将新的联系方式告诉父母，就将原有的手机卡扔在了站台旁的垃圾箱中。任何和对方有关的联系，哪怕微乎其微，都能轻易灼伤她，痛得她难以呼吸，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避开，慢慢放下。可是，不管她磕上多少头，转过多少经，听过多少偈语，她都放不下。萧行渊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人生的一道障，她忘不了，越不过，只能任由自己在原地越陷越深，饱尝五阴炽盛之苦。
……
萧行渊看到再次变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房子时，开始是恐慌，他立刻拨打了对方的电话，但只听到提示对方已关机的冷冰冰的声音；然后他开始生气，明明说好会等自己的，自己也有让对方等自己回来，怎么可以这么不守信用呢！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种突然变得漫长而孤独的等待让他心生恐惧，他开始不停地拨打早已关机的手机号码，去自己所有想得到的地方找人，可是除了一无所获之外，这些都只是提醒了他对对方知之甚少的事实，他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光，去对方学校教务处搜寻信息，可得到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根本无效，他甚至尝试去报案，他知道他疯了。可对方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莫名失踪，她只是选择从自己面前消失，躲起来不见而已，他甚至从未为他们的关系打上一个明确的标签，一旦对方选择退出，他便什么都不是。
不是察觉不到对方的小心翼翼，忐忑不安。他总是有意或无意地施舍给对方一点点的小小希望，明知道对方会因此越陷越深，却不加以任何阻止。明明自己付出不了真心，却卑鄙地只一味享受着对方的付出；明明给予不了同样对等的爱情，却紧握着手不放。因为被爱，所以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番外一
其实，他自己也并非全然无心吧，不然怎么会任由对方一点一点侵入自己的领地，霸占自己的生活，令他渐渐再也移不开眼。他以为对方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所以也就不急着从过去脱离、将自己交付出去，哪里知道，一直认为在自己放手之前都不会离开的人，却先选择了放弃……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真的尝到了心痛的滋味。不是那种心脏突然被剜去一块的剧痛，而是分分秒秒都被施以凌刑的锥心刺骨，一刀又一刀，刀刀落在他最软弱得地方，每一刀下去都疼得他喘不过气，却还好好地活着。
只是，他开始会彻夜彻夜的失眠，会变得突然举止失常，明明好好地上着课，下一秒大脑却变成一片空白。连续好几次之后，他被院系的教务处勒令暂停授课，只处理些学校的日常事务，可连着不断的出错后，他终于接到了学校的通知，让他停职在家休养……
萧行渊因为叶墨舒的出现，在人生的交接路口得到了救赎，却也因为对方的消失再次陷入绝望，只不过，这一次，他放弃了挣扎。
叶墨舒手里握着因为匆忙逃离而忘记归还的钥匙，再次站在了这扇门前。萧行渊是她用死亡都无法化解的劫数，现在，他已经成了她的魔障，而她，选择执迷不悟。钥匙轻轻插入锁孔，慢慢被转动……
眼前的人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光着脚蹲坐在地上，瘦削的下巴搁在双手抱拢的膝盖上，目光飘忽，毫无焦距，一向干净的下巴此刻布满了青渣，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久未打理。萧行渊就这样地坐在沙发对面的地板上，神情茫然的看着对面墙壁上的照片，一动不动，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窗外明明阳光明媚，叶墨舒却觉得遍体生寒。这样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萧行渊，顿时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其实，她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近三个月的高原生活，让她的皮肤粗糙黑了许多不说，饮食不习惯、作息不规律、长时间的大量运动，使得本就偏瘦的体型变得瘦骨嶙峋，再加上刚生完病，整个人呈现着一种病态。
叶墨舒站在原地，不敢轻易惊动对方，只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萧行渊。”
被叫的人毫无反应。
叶墨舒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的往下落。她设想过无数种再次见面的场景，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是没有任何一种比得上现在，让她措不及防。
一步，两步……明明如此短暂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让她走得如此辛苦、艰难。
“萧行渊……”声音哀伤而无助。叶墨舒慢慢蹲下，扶上眼前人的眉，微微凹陷的脸颊，最后停在了对方苍白的薄唇上，颤抖的双唇轻轻覆上……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响起了一道微微嘶哑干涩的嗓音，“墨舒？”迷茫而困惑。
“是我……”字不成句。
“墨舒？”眼神开始渐渐清明。
“嗯，是我……”依旧是不可抑制的颤抖声音。只是话音刚落，就被对方紧紧抱住了。
“墨舒，对不起……对不起，墨舒……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明明是甜蜜的告白，却那么悲伤而绝望。因为爱上，才会怜惜，才能明白当初这人是用尽了多少勇气和毅力才一直坚持着不放手，而如今，她是否还能像过去那般，毫不犹豫、坚定无比地过来牵自己的手，萧行渊不敢想。说的人兀自伤心，听的人也早已泪流满面。
叶墨舒回抱着对方，轻轻的抚着微微颤动的背，肩膀处早已一片湿润。待到怀里的人渐渐平息，慢慢捧起了对方的脸，抵着对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红红的鼻尖，“我回来了。我爱你……”
虽然一开始是自己先告的白，但却是对方先说出口的“我爱你”。所以，也许，她的爱情不再是遥遥无望……
番外一
虽然被对方告了白，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可是，叶墨舒偶尔还是会感到不安。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突然变得触手可及，这样的幸福来得太快，让人觉得不甚真实。
因为一时冲动落跑三个月，叶墨舒不但被解雇，而且花光了本就微薄的积蓄，就连叶爸爸叶妈妈，为她交纳的那一小笔婚嫁保险金也被她偷偷用完了，再加上严峻的就业形势，她现在成了彻底的“三无产品”——没钱、没房、没工作。前思后想之后，叶墨舒决定考研，虽然还有5个月，但她还是决定试试，任何时候，学点新东西总是最正确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叶墨舒就不再那么焦躁了，开始买资料复习。关于这一点，某人乐见其成。
叶墨舒觉得，最近的萧行渊变得有点奇怪。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比如，对方会突然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背后，明明眼前的锅里煮着鱼，他还问她中午吃什么，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弄得她止不住的脸红心跳；看电视的时候，一直都是她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现在对方也会回抱她，可不断挠她的手心是怎样；自己复习的时候，对方主动提出帮自己划重点，虽然她不打算考本校，可不用靠那么近啊，她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一天之内，这样的刺激不断重复上演。这让她有点不习惯，她也想要好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与依赖，但这样的举动只会让她更加难以自拔。已经时时刻刻地都在想着对方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失去自我的。如果有一天对方不再需要自己，她该怎么办……所以，她开始忍不住地想要退开一点点，可每次自己刚有所动作，对方就立刻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这段时间以来，叶墨舒对着萧行渊充满了歉意和愧疚。再次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已足够让她难受不已，偏偏某人还有意无意、明里暗里地不断提醒她，因为她的一时冲动，他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最后还特大度的加了一句，算了，都过去了，我原谅你，以后一直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叶墨舒听了一把抱住对方，泪眼汪汪，不住地说道：“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离开了……”
光是这样还不够，萧行渊暗地里还找来了陆焱，两人沆瀣一气。陆焱每次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描述那段时间他有多凄惨时，萧行渊就在一旁装阴郁，一脸忧伤地看着叶墨舒。后来，陆焱甚至唯恐不乱地叫来了萧家二姐，这下可好，小呆子彻底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躲在房间里哭了半天都没出来，萧行渊这才知道玩过了，赶紧将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两人轰了出去，眼巴巴的瞅着紧紧关着的门，让对方开门。
叶墨舒出来的时候，还抽抽噎噎的，泪珠不断往下滚，眼睛肿得像核桃，哭得不住打嗝，嘴里还断断续续的不停说着“对不起”，只是没说几句，嘴巴一撇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萧行渊轻轻抱住对方，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去……他承认，这次过分了，他不是感觉不到对方的患得患失，那样的事情他绝不能够让它再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