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咬人的爱-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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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隐觉出不对,赶紧追着子晴走出门。
一出门,她的双肩立即送下来,像一颗也扛不住了。
她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向前走。
秋夜,凉风如水,水中漾着桂香。
花香浪般翻涌,甜熟的边缘竟是一片连一片的荒芜,没有尽头。
“子晴,别难过。浪子永远不会回头的!”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好凉。
“没事!”她微微仰起面孔,暗夜里像雪白的昙花,只是被月色一照,凝了薄薄的一层霜。
“够了!他不值得你伤心。”我几乎忍不住低声冲她吼,“你就是想飞蛾扑火,也要扑得有价值。”
曾经我以为他已懂得收敛,没想到他仍是那个花间荒唐的唐璜。
情欲对他而言,也许就如同蔬菜之于我们。
少吃几日,便不得通畅。
“绍宜——”她停下来,转过脸看着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今天的事情,我并不意外。我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有同任何女人交往的自由。”
“可是,你气得手都在抖!”我一把拉住她的手,紫色丹寇融于夜色,像心事点点沉沦。
“不介意是假的。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倔犟地挺起背脊看着我。
她的双眸即便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有一把火在熊熊地烧。
她眼里,并没有我想象的失意,也没有几年前跳楼时的绝望与疯狂。
相反,她目光坚定、隐忍,而且斗志昂扬。
“绍宜,我准备回英国了。”她顿一顿,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什么?”我诧异极了,“为了莫运年?你又要逃走?”
“当然不是!”她吸了口气,细细挺挺的鼻翼,传达出属于她的骄傲,“伦敦一家医院,请我过去工作。该区华人比较多,希望有位精通中文的主任医师。而且我曾经就读的医学院,也邀请我回去做客座讲师。中国医患关系紧张,医疗条件非常有限,我所学很难发挥。而且我自己也有继续深造的愿望。所以,我准备带着珊珊回去。”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不告诉我?”我难以置信,她回来才不到一年,又要离开。
“其实,我离开英国的时候,便已经在联系了。这次带珊珊回来,一是因为你,二是想让珊珊回国生活一段时间。”
“那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要为了莫运年留下来过?”
“当然,我只是回来圆自己一个梦。我的生活不会为了他而停滞不前,也会为了他而再次沉沦。”子晴轻轻说,“我是爱他的。以前是,现在也依然。只是我知道,缘分不能强求。爱情这回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只要努力过,争取过,便不再是遗憾。我不想余生都因为梦见他,而从梦里哀哀哭醒了。”
“可是,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因为事情一直没有定下来。直到上次珊珊出水痘,我回英国参加研讨会,才最后谈到细节。”子晴反握住我的手,“但当时,我并没有最后下定决心走。可是你看,此刻再踟蹰,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子晴——”我像在梦里一样,完全无法消化她传递的信息。
“绍宜,如果爱情也能像出水痘一样,伤过一次,便终生免疫就好了。”子晴怔怔想了想,又拍手笑起来,“可惜,爱情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更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苦笑,握紧她的手,“真不舍得你走。对我来说,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也许过两年,我镀的金够厚了,回来找家医学院做教授,也不是不可能。”子晴半拥了我一下,“所以,不要感叹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子晴——”我忽然有点哽咽,刚才见了莫运年风流的样子,还在替她担心,怕她想不开,又去钻牛角尖。
但此刻她这么洒脱,我反而更觉心中难受。
我知她爱他爱得痴缠、深重。
但我不知,她是将自己的心,置之死地之后,再回来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的。
要用怎样的毅力,才能先酝酿好一场诀别,再来邂逅一段开始?
难怪,她不同他说将来,也不要他许任何名分。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虚空。
唯一真实的,是她自己的爱,满腔满身滚烫的,汹涌的,明知会再受伤也要投身进去享受的爱。
不知为何,我觉得子晴变了很多。
并不只是外表上的改变。
她以前便是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而现在,那些心事,藏得更深了。
我不知她还瞒了我什么。
也不知,她还有什么更突兀的打算。
但我相信,她已经做足准备。
陪子晴回到我父母家,她小心翼翼将已经睡熟的珊珊,抱回她的小床。
小小卧室被布置得温馨舒适,充满童趣。
不得不说,她是个独立能干的好母亲。
此刻她站在女儿小床前,一心一意垂目凝望着她。
珊珊睡颜如天使般安静纯洁,小小鼻翼随呼吸,微微扇动,散出甜甜奶香。
那柔嫩的双颊,有玫瑰般的红晕,长睫毛在饱满小脸上投下阴影,似天使的翅膀。
单望着她,我便觉得内心翻涌无限的爱与温柔。
也许每一个赤子,都是神降身于世来感度世人的。
子晴望着她,仿佛痴了一般,转瞬便有眼泪,无声无息爬了满脸。
我不敢出声,只遥遥望着她,看她坚定的双肩,此刻软弱地耸动。
也许,无数个夜晚,她便是这样流着泪,望着自己的女儿,无声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吧。
我握紧手,指甲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我只觉心里一阵阵抽痛,为她而痛。
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异国他乡,不知挺过多少难关,才能将女儿生下、养大,且教得如此精灵纯善。
我知道在国外做医生,并不比国内轻松。
他们自有一套制度,每个医生也都绷紧了弦,每一天都过得似一场战役。
然而,竟没有人能替她分担。
她瘦削的肩,是如何为珊珊撑起那样牢固的一方天地的呢?
也许,只有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松懈下来,用眼泪宣泄一下内心的焦灼。
为那些得不到和已失去的。
为那些曾经温柔的缠绵,和如今冰冷的背叛。
那样汹涌激烈的情绪,却只能用如此安静的方式来宣泄。
原来做了母亲,连痛快发泄一场心里悲苦的权利都一并舍弃了。
我的眼角有点湿,有泪缓缓流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无声地掉一夜眼泪罢了。
哭完之后,子晴抹干脸上的泪痕,转过头对我微笑。
她由头至尾都那么镇定,连那无声的泪,都仿佛只是一场理性的情绪疏导。
她替珊珊掩上门,倒一杯热茶给我捧在掌心,而自己则靠着沙发,席地而坐。
“子晴,有些感情你真的必须放下,否则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我低声劝慰她。
“我明白的。我什么都懂,也不是放不下,只是想再最后任性一次。”她低声细语道,“我以为这次也许会有转机。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再放浪不羁的人,也会慢慢渴望安顿下来。我只是想孤注一掷,赌一次而已。”
“可是你输了!”
“输了也没关系。因为我原本便没想过会赢。”她抬起头笑得天真,眼睛因哭过而略有些红肿,但丝毫也不影响她的美,“我只是赌那万分之一的浪子回头率。”
“子晴,你在自欺欺人。你明知道,浪子之所以称为浪子,是因为他们永不会回头。”我单手握住茶杯,同她做个一刀切的姿势,“别再软弱了。”
“无论谁都有软弱的一面。”她倔犟地望着我,仿佛刚才那场哭泣,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但有些人,就不会输给内心的软弱。所以,我哭过之后,该做什么,我还是会做。”
“你何必强迫自己去做扑火飞蛾?”我有些恼她油盐不进,这么聪明理智的女人,此刻却一心一意迷恋那个死不悔改的男人。
“你们只知道飞蛾扑火的痛,却不知道飞蛾扑向焰火时,所见到的美丽与希望。”她自嘲地一笑,“有些人宁肯痛,也要去扑一次火,否则人生漫长,没有一两个令你寝食难安、始终揪心的人,岂不太过平淡?与其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不如鼓起勇气扑向瞬间的璀璨。”
“子晴,你变了。以前总是我同你讲这些歪道理,现在你比我讲得还偏执怪诞。”我忍不住揶揄她。
“唉,你以为我自虐吗?你知道同自己不爱的人守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吗?在英国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努力去尝试过。明明两个身体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肩并肩,头抵头,但其实已是人去楼空的房间。没有精魂,没有生气,只徒有一个壳。”她长长叹口气,“爱情这种事情,真正将就不得啊。”
“那就不要将就。”我斩钉截铁打断她。
“可寂寞倾城!伦敦的冬天,那些阴雨和浓雾,会浸透你的肌体发肤,缠上你的心,令你寂寞得结冰。你会特别渴望一个男人的体温,那是电热毯与热水袋所无法代替的。”她笑起来,“等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飘零,你便明白你内心的欲望与寂寞,可以以怎样成倍的速度激增,直到摧毁你所有的意志。”
“我是一个母亲,我早已学会不依靠任何人,因我本身已是另一个生命的依靠。但我仍然是个女人,仍然想给我的女儿更好的家,给我自己一个稍稍松懈的借口。”子晴将头埋进膝盖良久,待抬起来,眼睛中已恢复清明,“我只是放任自己这最后一次,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我要继续前行了。总是向后张望的姿势,不但会阻碍前进的步调,还会容易把脖子扭伤。”
我点点头,知道那一瞬的软弱与无力,她已经扛过去了。
她已经从莫运年搂着年轻女孩的伤痛中重新振作起来。
14 不能说的秘密
隔几日,子晴开始处理在国内的诸多事宜,也通过邮件与电话,为珊珊联系了英国的学校。
而我,除去工作,便天天窝在“浮生”。
“浮生”几乎成了我的第二个家。
晋州常常在阁楼上,替我煮一大壶温补的冰糖莲子枸杞大枣茶。
我们俩便守着煮得噗噗响的氤氲热茶,聊得神游四海。
红枣的香甜,渐渐代替了“浮生”惯有的清苦柚香。
有时候,茶煮到一半,便有顾客过来,央求分一杯尝尝。
甚至有客人打趣道:“要不要干脆在饮料单上,加一种红枣茶啊?”
晋州哭笑不得,我则忍笑忍得睫毛乱抖。
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静谧流香。
这日,我们俩又窝在“浮生”各自捧了书读。
读到精彩处,会不由自主抬眼看一看对方。看到彼此静好的神态,便能将沸腾的情绪又平复下来。
我喜欢这种默契的感觉。
那是一种由信任与理解构建的感知,比爱情更长久可靠。
茶香刚溢,门铃便碎碎响起,与背景的古典音乐形成对比。
我同晋州安坐楼上,继续酣战书中。
然而,一人夹裹着室外清冷的空气,行至楼上,站定于我们桌前。
我抬头——
一名女子身着墨色大衣,肤色白得透明,像泛着寒光的青玉。五官清秀得几近寡淡,林黛玉似的眉眼,一看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有本事把一身黑衣穿出怨妇气质来的。
当然,她本身就是名失婚的怨妇。
下一秒,我已经认出,她就是晋州那名活着的前妻,亦是他当年的助理。
“卫欣,你怎么来了?”看得出晋州十分讶异,没想到她会突袭。
“我前日便来过,可是你不在。”她细声细语地对晋州说,一双眼却片刻也未从我身上移开。
前日,我同晋州去看了一场话剧,是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之后他送我,顺带留宿我家。
乘着兴致,我们又谈论起阿加莎,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