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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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肖钰背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和肖太太一起上了一辆计程车，扬尘而去。母亲的病房在六楼，此刻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光线昏黄。我在这儿，看着肖钰温柔的看肖太太和孩子。
只觉得那个神情异常熟悉。
我跟那个素未谋面的“她”究竟像在哪里呢，我忍不住这样想。
“Fiona……”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母亲在叫我。
“您醒了？要喝水吗？”
母亲点了点头，然后又说，“Fiona，陪我到楼下走走吧。”
看着我将轮椅推过来的时候母亲的抗拒的皱着眉，皱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多说。到了花园的时候才坚持要自己走。
原本我也就是这样打算的，也就什么都没说。之所以会推轮椅出来，不过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医院的电梯人挺多的，怕磕碰着她罢了。
穿着病号服的母亲走在夏末黄昏的花园里，身影单薄。刻意的挺直腰，好让自己显得精神些。我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亦步亦趋。
会遇到祈诺，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母亲的步子下意识的顿了顿，想必也挺惊讶的。然后，便直直朝他走了过去。祈诺坐在花坛边的长藤椅上，还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仰头望着只剩一片红云的天际发呆。一直到母亲都走到面前了才发现她的存在。
“……郑太太……”祈诺每次这样称呼母亲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停顿，仿佛在将即将说出口的另一个词先咽下去。
母亲微微点了点头，就在祈诺的旁边坐下了。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祈诺眼底的惊惶，“……郑太太，您……您出来散步吗？”
“嗯。”母亲点了点头，淡淡的。
祈诺又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冷场了。
我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刚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的地方。
母亲住院已经不短的时间，即便祈诺身为母亲的主治医生，两人每天都得见上几次，可除了必须由母亲回答的有关身体的状况外，两人的交流其实是极其稀少的。
母亲不说话，祈诺自然也不敢开口。
“按理说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吧，可这天还是很热呢。”终于，母亲淡淡的开口。
“……嗯。”
“秋天到了的话，你的生日差不多也到了吧。”
“你还记得啊……”
“嗯，当然记得啊……毕竟你的生日是那一天嘛……以前因为这个，叶轩都只敢悄悄的跟你两个人庆祝呢。”
“……”
“叶轩他，已经有一阵没有来过医院了。”
“……”
这次，母亲不再吭声了。
“玥萦姐……”终于，祈诺颤着声音开口。
母亲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叶轩其实不在画廊的事，当然也不会在他那个所谓的家里。”
“玥萦姐……”
母亲很轻很轻的笑了下，有淡淡的嘲讽意味，“那个家伙，你以为他能躲的地方有几个呢……”说完这些话后，母亲站起身，看了我一眼，慢慢的走开了。
我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的事，我这次是真的不再管了……”母亲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我险些就听漏了。
回去的时候母亲拒绝再坐轮椅，我拗不过她，只好推着空轮椅跟在腰挺得笔直的母亲后面。那情景看上去不是一点半点的傻。






、第二十七章

意外的，病房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是叔叔。更意外的是，他是一个人来的。叔叔站在窗前回过头来看向我们，母亲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
“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别说得好像我一个人就来不得了似的。”
母亲挑了挑眉，“看来当年果然不该那么轻易的把佩凌嫁给你。”
叔叔和我的后脑勺上都挂满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线，“别用一副你是丈母娘的样子说这种话。”
母亲耸耸肩，一副我懒得跟你争的模样，“说吧，你来干嘛的。”
“水玥萦。”叔叔皱着眉，有些恼怒，“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你，真的只是来看看我而已吗？”
“你……好吧，叶轩失踪了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然后呢？”
“你就一点不担心？”
母亲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我还在这里躺着呢，你以为，他能走多远？”
“你未免太笃定了。”
“叶轩只是死心眼而已，你用不着这么慌张。他这样做不过是想一个人躲起来清净一下，好好想想而已。你又何必去打扰他。况且，担心他的大有人在，犯不着要你去操这份心。”
这次叔叔不说话了。
“那，关于祈涟和之晔的事，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母亲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叔叔会突然提到这个问题，“我的想法不重要吧……插手太多的话你儿子又该责怪我了。”
“玥萦……”
“Fiona。”母亲开口，叫的却是我的名字，“你在医院都呆了这么多天了，抽空还是得回你店里去看看吧。”
母亲的这个命令下得可真够隐晦的。
“嗯，也对。那么，叔叔，母亲就暂时拜托你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嗯，好。你路上小心。”
转过身来我瘪瘪嘴，忍不住鄙视刚才一本正经做戏的我们。
39
走出医院大门，呼吸到不再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的瞬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慨。
Flame那边被宋新和林小姐管理得有条不紊，我回去只是大概翻了翻最近的账目，给各方人员打了个招呼，便又迅速离开了。
当然，我这么着急自然不是为了赶回医院，我要去的，是c—coffee。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c—coffee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明显的区别是，变得嘈杂了。走进去的瞬间，迎面而来的人声让我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以往我每次来c—coffee都是直接朝吧台前一座，冲吧台里的ck说我要什么。ck一般都不答话，但很快我要的东西就会被摆到我面前。
“好的，请您等一下。”
我愣了。
木木地抬起头，才发现今天吧台里的人不识ck，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估摸着只有20岁左右的年轻调酒师。
“你是谁？”在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冲口而出。
年轻调酒师似乎对这样的问题很习以为常，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反应，淡淡的答道，“我是前阵子才来的调酒师。”
Ck竟然愿意把他心爱的吧台让出来？我疑惑，微微挑眉，忍不住猜测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
在我再次开口说话之前，店里认识我的服务生走了过来，“郑小姐，老板和肖先生现在都在二楼呢，要我去告诉他们一声您来了么？”
“肖钰？”
服务生点点头。
肖钰在？还跑楼上ck家去了？他不是今天才刚回来么，他儿子不也刚从医院回家去的么？
“不了，你去把ck叫下来就好，别说是我来了。”
“哦，好的，那您先等一下。”
Ck磨蹭了很久才从楼上下来，那会儿我的杯子都见底了。
“郑小姐？是你来了？”ck精神有些不济，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还是那么个坏习惯，喝酒喝这么急。萧循，给她一杯柠檬水。”
“好的。”年轻的调酒师答，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我看着始终面无表情的那位新来的调酒师，骨子里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
Ck发现了，眉头又皱起，“我们去那边说。”说罢领着我七拐八拐，拐到一个离吧台最远的角落里坐下。
“他是你干儿子呢这么紧张他？”
Ck直接甩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没课的晚上来我这儿兼职的。调酒的技术不耐，就是心眼实，还有，脾气不怎么好。”
Ck这番话说得我险些一口柠檬水喷出来。
“听说肖钰在你这儿？怎么回事，他不是今天才回来么？”
“我们也这么久没见了，他回来了我们见一面有什么奇怪的。”
我看着他，不接话。
Ck被我看了阵，泄气的摇摇头，“吵架了，跟他老婆。”
“……”
“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连句重话都狠少说，但次似乎吵得很厉害。肖钰不想跟她吵，却又解释不清楚，只好躲出来了。”
“……哦。”
“你……”ck被我气得笑了起来，“还真是冷静啊……”
不然，又能如何呢。
“事实上，我从不认为我是主因。”
今天在医院的事或许能算得上是导火索，但绝对不会是两人吵架的主因。过去三年，只要是工作日，肖钰几近于每天午后都会下来喝杯咖啡才回去。长此以往，这件事不可能不传到肖太太耳朵里。但过去三年两人不是也好好的么。更何况，ck所不知的，是我跟肖太太早就见过了。
Ck怔了一下，笑容有些涩涩的，“确实，不太能怪到你身上……你，看得还真清楚啊……”
我没答话。
有人送了酒上来。黄黄蓝蓝的一杯，闻着很好闻，喝起来却意外的涩涩的。我眉头皱得死紧，“这是什么啊？”
“没见过，大概是萧循的临时发挥吧，他……呃，怎么说呢，偏好一些奇怪的味道。”
明明之前那杯酒还很正常的。
“我该不会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吧？”
我想不是我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ck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见到肖钰，我没意思上去，ck也没告诉他我在的打算。Ck担心肖钰，很快就又上楼了。我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走出c—coffee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下雨了。不大，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秋老虎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我想。
打了车回医院，跑进医院大楼的时候发丝上悬挂着颗颗晶莹水珠。走廊里护士匆匆忙忙的跑过，重重地撞了我一下却连道歉都来不及便跑进了，母亲的病房。






、第二十八章

“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她的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祈诺发火的样子，“她晕倒了你却找不着人，你是不知道你母亲的病有多严重是不是？！”他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冷下脸皱着眉头时，威严感异常强烈。
我低垂着头，死死的咬住嘴唇，“那你倒是告诉我母亲的病究竟是什么情况啊，事实上，这么久以来，母亲的病情你都是跟婶婶交涉的，根本没有告诉过我吧。”
祈诺好长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一直都是这样，小时候是，我长大了也依然如此。无论有什么事，母亲会跟叶老师商量，会跟婶婶抱怨，但就是对我只字不提。很可笑不是么，母亲住院这么久都是我在照顾的，可母亲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母亲的健康状况究竟如何，却远不及婶婶知道得多。
“你母亲的性子……你也知道的。”
良久，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果然，是母亲刻意隐瞒了吧。
回到病房里，看着静静躺在床上沉稳的睡着的母亲，心底里的感觉难以言状。
不过走开这么一小会儿而已，母亲竟然就出事了。其实我明白的，所有人都对我隐瞒了母亲的情况，所代表着的，不就是不好的讯息么。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按了叔叔的号码。
“叔叔，是我，爱儿。”
“嗯，你母亲怎么样了，我跟你婶婶正赶过来呢。”
“医生处理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还需要多加注意。”
“是吗，那就好，我们再一会儿就到了，我现在在开车，要不让你婶婶跟你说？”
“不，不用让婶婶接电话，叔叔，我找的是您。”
“嗯？”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跟母亲说了些什么吧。”
“爱儿……”
“所以，是说了吧。”叔叔没有回答，婶婶的声音传了进来。
“爱儿说什么了么？”
“不，没什么。”叔叔答，“爱儿……”
“我想说的只有这些，我挂了，您路上小心。”
然后，不待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