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相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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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对这样的交换颇满意,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剪贴本。
「他不曾忘记你,分开的这几年,他一直都在看着你,你的每一场演出、每一个报导,他都留心关切。」
那不是嘴上说说,泛黄陈旧的报导,不是一朝一夕能剪辑得来。
本子的首页,同样有他随笔刻划的心情纪录——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短短几行字,直接杀掉她以往翻尽诗词,写下的诸多热烈情诗,也成功引出她悬在眼眶的泪水,一颗颗收不住地滴落,晕开字痕。
「你不在的那些年,我是用这样的心情,不预设任何立场地等待。你还爱不爱我、等不等得到你,都已经不是最重要,就只是等而已,等待你的归来,或者,等待情淡。」
他的情,不若她那般澎湃激荡,宛似一江古井水,深沉而温润。
于是,她忍不住也告诉他——
「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那句行销骨立、相思磨人,不是在开玩笑。原本我不打算说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再回头来抱怨离开你我吃了多少苦,未免太卑都,你并不欠我什么……」
他不作任何评论,只是静静地听。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思尧怪我,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他做尽了一切,为什么我还是记着远隔在千山万水之外的人,看不见守在身边的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那个时候病得迷迷物栩,其实已经有一点……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心态,所以他帮我套上戒指时,我没有拒绝,我不是存心要背叛我们的感情……」
「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连呼吸都觉得好沉重……昏昏沉沉中,听见他哭着说:『你现在是拿命在威胁我吗?好,我认输了行不行?我去找他,你给我好好的,等着他来』……可是他没有回来,在去机场的途中,发生暴动,他被意外波及,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执着害死了他?我没有办法在一条人命消逝后,还能于心无愧地回去找你……」她抚着指间的银戒。
这里牢牢圈锁住的,不是婚姻的承诺,是愧悔、是一条人命的罪罚,将自己放逐在异乡,时时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记他……既然这是他生前唯一的坚持,那么她至少能为他做到,永远不取下它。
「我倒不这么认为。困住一个女人的肉体,只是求之而不可得的消极杭争,如果可以,谁都希望牢牢占据女人的心灵,否则从以前到现在,我为什么会那么被冯思尧怨恨又羡慕?」他执起她的手,不理会她轻微的抗拒,硬是取下她指间的戒指,以银链串起,挂回她颈问,平贴心口。
「这里,是属于爱情的承诺,如果明明没有那样的心意,却硬要占据它,对往生者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与侮辱?我相信他会情愿你将他记在心里,也不要名不副实的假象,那是他生前一直无法办到的。」
「你——」她疑惑地仰眸。他不介意吗?怎能说得如此平心静气?
杨季楚轻笑。「你尽管想他,我不介意。」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爱情。
人都不在了,再斤斤计较,未免有失厚道。
「既然你都诚意十足了,那我也来回报你一个戒指的秘密。」取出盒内的第三样物品,她眸光黯了黯,偏开头不去看那与他指间相映成对的银戒。
「我唬你的,这不是婚戒,是定情戒。」将他的第三个秘密,套进那空下来的右手无名指。「六年前就买了,那个没心肝的初恋情人一再逃避,送不出手,只好退而求其次,拿来气气她。」
「你——没有要结婚?」
「原本有,不过谈清楚了,幸好还没告知双方家长,若是我们能求个圆满的结果,她也会替我开心……看什么?我都诚实招认完,又轮到你了。」
她垂眸,抚着指间的银戒。没有太花哨的点缀装饰,淡淡的雕缕刻痕,素净而清雅。「我、我不确定……」
真的可以吗?她总是在伤害他,她对自己没把握。
「思尧刚死的那一年,妈妈很不谅解我……」她挨过巴掌,受过诅咒谩骂,连他都被拖下水怨恨。在妈妈眼里,是他们一同害死了冯思尧,她真的不敢想像,她若和他一同出现,会是什么样的混乱场面。
这些年,好不容易妈妈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能够好好地跟她说说话,让她代替思尧孝顺、陪伴她,她不想再挑起过往伤痛,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那种相互怨恨的折磨,他那么骄傲的人,也不该陪她承担那样的难堪折辱。
「我不是不想坦然牵着你的手,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她……我真的很怕……」
「你想太多了。天底下,会有什么过不去的怨恨?时间久了,伤痕总会淡去,何况是自己的女儿。你以为我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忘了,不只冯思尧是儿子,她好歹也是被看着、养着长大的女儿,没了儿子,会更加珍惜唯一仅有的。
「你是说——」可能吗?是她想得太悲观了,妈妈其实——有谅解的可能?
他笑了笑。「你别真呆得跑去问她。」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破就没意思了,那面皮薄的老太太恐怕也会抵死不认。
毕竞那是丧子之痛,要一笑泯恩仇,正面承认他们也真是强人所难了。
他懂,也能谅解,严格来说,他终究脱不了责任。
反正他是有心理准备了,老太太这辈子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那么上有政策,他们只能下找对策。
「大不了就是当一辈子奸夫,三天两头衣衫不整被你赶出门而已,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才不会!」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瞥她。「最好你不会。」
「……」为什么原本气得要死的事,现在看他说来反而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真的没关系吗?」她以为,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决计受不了的。
「记得帮我保密就好。」那么糗的事,传出去怎么做人?他探掌怜惜地抚了抚苍白面容。
「你啊,有没有乖乖吃饭,好好睡觉?」都已经够瘦了,脸色还那么差。
这一提,她还当真努力思考上一餐是什么时候。
「啊,对了,电锅有鱼汤,我们上去喝——」
她拉了他就要下车,他大笑,拉回她抱了满怀。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老太太还在扎管驻守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是存心找死吗?「去我那里吧!」
「那……我去把那锅汤偷渡出来?」
「我的女人记得也顺便偷渡出来。」他附在她耳畔,温声低喃。「到我身边来,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吃不下、睡不好。」
「嗯。」她动容,将脸埋进他怀中,攀上肩颈的掌心,感觉到喉间轻微的震动,却听不清楚发音。
「你说什么?」仰首,想辨读唇形。
「没。」张臂,密密收拢娇躯。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的盈袖……
—全书完—
番外之一(不是偷情)
明月如画,清风徐徐,一室旖旎,正是适合成就美事。
房内一双人儿浓情缱绻,情火正炽。
禁欲了近两个礼拜,他有些急切、失了自制地索求,正蓄势待发之际——
铃——
电话铃声,声声催人,他硬生生打住,有些悲情地看着身下人儿由迷蒙情潮中载浮载沉,挣扎着清醒,探手接起床头的分机。
「喂?妈——」
他就知道!
他几乎是泄气地瘫软在亲密爱人胸前呻吟。
「我妈——要过来。」讲完电话,冉盈袖好抱歉地开口。
「她不是才刚走……」杨季楚无尽悲债地吼了出来。老是在重要关头喊停,再这样下去,他早晚得性功能障碍。
老太婆摆明了存心整他,以往她来时,还能诱拐盈袖到他那儿去,同样耳鬓厮磨、恩爱无限,最近这几回,老太婆不知存心整人还是怎地,有意无意地对她说:「女孩子家要矜持些,就算有对象也不能夜不归管,会被人看轻。」
这是哪个年代的八股思想?明末清初吗?
她的教侮,盈袖不敢不听,好好一个成年女子居然有了门禁,每天乖乖准十点回家晚点名,夜里怀中少了软玉温香,这些日子还真有些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佛爷,正待与女友亲亲热热,一诉离情,老人家又一记回马枪,杀得他措手不及。
好,他承认了,姜真的是老的辣。
没时间抱怨了,他认命地跳下床,完全训练有素地快速着衣,准备离去。
「季楚。」她拉住他,满脸愧疚地低道:「对不起。」
「别说傻话。」他低头,匆匆啄了下柔唇。「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络。」
离开女友住处,开车回家的半路上,电话就来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女友住家的电话。
「喂,盈袖吗?」
「季楚……」另一头支支吾吾,喊了出声,就没下文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话筒被接走,另一端换成了冷冷的命令。
「你给我过来,现在。」杨季楚摸不着头绪,方向盘一转,听命绕回原路折返。
再度踏进女友住处,面对一室的沉凝气氛,他询问的目光望向女友,渴望给点提示,那厢,却低垂着头完全不敢抬起,而老佛爷脸色沉得很难看。
「盈袖?」应该是挨骂了,瞧她低头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看了不舍,上前挺身护卫。「任何事情跟我谈,别为难盈袖。」
「当然要跟你谈。」冯家老佛爷指了指桌上的物品。「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饶是再博学多闻,接触这玩意儿还是头一遭,他怔征然盯视桌面物品半晌,才反应过来、
两条线……就是怀孕的意思吗?怀、怀孕……
他瞪大眼低头望去。「盈袖?!」她怀孕了……
难怪她要慌,这比被捉奸在床还严重,他们完全无法预期老太太的反应。
「你想不负责任?前几日待在这里,观察她一些细微的异样,回去愈想愈不对劲,急急忙忙又赶了过来印证猜测,果然如她所料。
要是她没及早察觉,她是打算怎么办?好好一个女孩子,没名没分就被弄大了肚子,能看吗?
「我可以负责吗?」不让人负责的,一直都不是他吧?
「孩子难道不是你的?」
「当然是!」这一点,无庸置疑。
「那你还问我!」她再气、再不爽,盈袖终究是离不开他。
这孩子也傻,顾虑到他的心情,千依百顺,宁可没名没分跟他耗,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她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挺着肚子被人议论吗?
急转直下的情势发展,教小俩口愕然相视了好半晌。
所以是——不用再当奸夫了?
杨季楚终究是杨季楚,错愕只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弯下身半蹲跪在她面前,尊重地询问她的意见。「盈袖,你想嫁给我吗?」
「想……」一直都想。那是她求之而不可得的事啊……
「那找个时间,我带你回去见见家人,这阵子我被逼问到都不敢回家了。」
自从吴院长家的喜筵曝了光,就有不少风声传回家里去,毕竟在场有太多同窗旧识,与父亲相熟的也不少,这阵子老被暗示有了对象就快快带回家来走走,别心性不定,净顾着自身迫遥快活,委屈人家女孩子妾身不明。
哪是?他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妾身不明的是他吧?
总算,盼久了也终有让他含冤昭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