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已尽-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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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炽热,她也只是伤心难过了一个晚上而已,隔日黎明到来,照样鲜活地跳下床哼着小曲去厨房准备早餐。
而林月也明白,横隔在她和马驰原之间的世俗标签,是残酷的菜市场小贩和房地产大亨之间的距离。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当触动心弦的那个人在晨光中出现的那一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两颗心紧紧依偎在一起,手牵手走过洒满阳光的合欢街,就是她目前所能想象到的最美的爱情。
退一步讲,以马驰原那份考上实验中学的智商,再争取一份大学通知书也不算很难。如若将来大家都站在大学门口的那条起跑线上,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那条鸿沟也许会萎缩至再也看不到。
再退一步讲,就马驰原抱着吉他眼神迷离的明星范,随便去一家酒吧也能拿到几十块钱的小时费。假以时日,机缘巧合,成为超级大明星也不是不可能。
人都说命运是无常的,一切皆有可能。为什么马驰原的人生剧本里就不能有逆袭的桥段呢?
所以说,林月一开始就是想好的。马驰原打动了她的心扉,她也认定了马驰原,觉得自己的命运此生都要跟他彼此纠缠在一起。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儿开始。
林月的理论,唐雅洁不只听过一次,每次她都是微微笑着,两个字点评:“幼稚。”
渐渐地,林月觉得,人这一生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分享,比如她内心的爱情,明明熊熊火焰般燃烧,为什么却没有人愿意靠过来聊天借暖呢。
早餐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林月和唐雅洁就那样耗在餐厅狭小的空间里。仿佛因为小却更觉安全。虽说是盛夏,S城却并不显闷热,整幢房子里只有餐桌上方的吊扇灯在缓缓地转动,带来一缕缕微风,时而轻抚林月的脸庞,时而滑过唐雅洁的耳朵。
唐雅洁起身泡了两杯红茶端过来,不管林月,只是一个人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林月就抬头数着扇叶转动的圈数,数着数着乱作一团,再重新开始。
忽然有人敲门。林月狂奔过去,打开门,却看到石磊。
石磊笑嘻嘻地站在门外,晃了晃右手提着的环保袋,说:“我去吉野家带了三份鳗鱼饭过来,一起吃。”
林月大惊:“中午饭?”
“当然。”石磊不可置否地说:“北京时间已经超过十二点半啦。”
林月闪开半个身子,石磊走进来,穿过厅堂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桌上那杯凉透的红茶一饮而尽,喝完才说:“哎,还是老宅凉快。这里跟外面火热的天地简直是两个世界。”
唐雅洁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重新泡三杯红茶,又拿了三双干净的筷子,在桌上摆放好。
林月还未靠近餐桌,就闻到鳗鱼的香味,翻江倒海的饥饿感汹涌而来,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闷着头吃了一口浸满鳗鱼汤汁的米饭,竖起大拇指,朝着石磊的方向,晃了一晃。
石磊笑笑,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唐雅洁一双,低声说:“那么,我们也开吃吧。”
“好啊。”唐雅洁应者,内心觉得无限幸福和甜蜜。她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小女孩,第一次去吉野家,点的是鳗鱼饭,那是唐雅洁和石磊第一次见面,尽管有林月陪伴在侧,可是她的记忆里好像只有她和石磊两个人,隔着黑色的黑漆餐桌,唯有鳗鱼饭的香味萦绕在两个人的身体之间。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味道,唐雅洁从此爱上了吉野家的鳗鱼饭。
可纵使喜欢,也不是常常能吃到,所以就更觉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2
黄昏时分,铁门重新被敲响。
林月懒懒地坐在院子里藤编摇椅上,百无聊赖地轻轻晃动。
唐雅洁只打开小门看了一眼,又缩回来,走到林月身边,低声说:“是那个姓马的破小孩。”
林月跳下秋千架朝门外跑去,她慌张着打开铁门,看到马驰原,那个姓马的破小孩,坏坏地站在门口,就那样满脸不屑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林月的心就酸了。她站在他面前,颤抖着说:“你来了。”
马驰原把手里的一本书硬生生地塞到林月怀里,闷声问:“为什么从这本书给我?我不需要。”
林月低下头才看清楚,早上匆匆从书架漫画书那一排抽出来的竟然是一本《讽刺画》,她的脑仁一下子剧烈疼痛起来。一时间也无言应对,只是沉默地站着,站着。希望这沉默能撕裂开时间的分子,让一秒钟也能无限延伸到永恒。
马驰原再说:“还有,林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我妈妈的摊位买鸡蛋。至于买菜,东篱菜市场并不是林家最好的选择,你不要刻意去惊扰到她的慌张。”
“抱歉啊。”林月低低说,“其实……其实……”
“好了,算了,不用再解释,下不为例吧。”马驰原干脆打断林月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塞到林月的手里说:“如果不是因为妈妈欠着你的钱,我也不会就这么跑一趟。我们一家人,生平最怕的就是亏欠她人,所以请不要企图施舍于我。唯有你送我的那些吉他自学教程,我会记在心间,来日一定加倍奉还。”
“不用啊。我只是……”林月试图说些什么,却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她不知道她怎么了,这样的状态真的不是真实的她。或许唐雅洁说的很多,她已经不再是她。此刻的她卑微如一粒尘土,淹没在尘世里。
看着林月局促不安的样子,马驰原突然就笑了一下,微微一笑,点亮整片天空,连合欢街也跟着灿烂起来,他说:“还有啊,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去买菜,请一定记得带够零钱,不要轻易去为难一个菜市场的小贩。”
林月的脸涨红一片,想必马驰原也知她不是刻意,可是内心潜藏的小计俩被人当面揭穿实在不是一件荣光的事情。她到底要用怎么样的方式让他明白她心底的喜欢呢?她到底要用怎样的方式让她明白她的心无芥蒂呢?
马驰原看到林月一副娇羞的样子,反倒是很受用。竟然轻松地说:“这个暑假我开始在吉他教室做助教了,偶尔也替代老师讲一些简单的乐理。尽管薪水很少,可是我相信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且重要的是我还可以跟着学员一起练习吉他。”
马驰原的话这番话好像是一个闸口,闸口打开,情感的洪流倾泻而出,从此改变了他和林月之间的僵硬关系。林月也仿佛得到某种肯定,竟然怯怯地问:“那我可以去你的加他教室看看吗?”
“可以啊,吉他教室随时对外开放,免费参观,随到随学。”
隔日,林月真的去了吉他教室。
接待员领她走进教室的时候,马驰原正在教室前方的讲台上做简单的弹奏演示。黯淡的灯光,简陋的舞台,都无法掩盖马驰原原本自身散发而出的光芒。他在层层光环的萦绕下坐在破旧的木椅上沉醉在自己的弹奏中。
林月环顾四周,学习吉他弹唱的多是同龄或者年纪更小一些的少男少女,似乎女生的人数要更多一些。看着小女生眼神投射出的光芒,林月似乎明白了马驰原在吉他教室所发挥的作用,老板肯请一个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业余选手,一定有他商业上的考量。
果然。一曲终了的中场休息,一群女生凑上去缠着马驰原,七嘴八舌地问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她们用身体筑起的墙,密不透风,马驰原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林月的存在。他只顾低着头应付着各类提问。
林月的心忽然就冷了。
若他是一朵娇艳的花,她又能如何阻隔他不受其他蜂蝶的侵扰?
林月谢绝了接待员的课程推荐,闷闷地转身下楼,一个人走在燥热的大街上,头疼欲裂。她穿过一条横穿居民区的小路,转到荷兰大道的方向,在马路边的冰店买了两碗沙冰,径直朝荷兰大道走去。
荷兰大道里凉爽如秋。
林月坐在向日葵下吃沙冰,凉凉的沙冰顺着细细的消化道缓缓流下,掠走身体的烦躁和闷热,留下清凉和愉悦。她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买两碗沙冰,她总幻想着有一天能跟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在荷兰大道偶遇,两个人并肩坐下来,吃完一碗沙冰再礼貌地道别。
可是从来都没有。竟然一次都没有。男孩就这样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当初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她的幻觉。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唐娜:“妈妈,我在荷兰大道受伤的那天,是谁打电话通知你的呢?”唐娜反问:“难道不是你拜托杂货店的老板打电话给我的吗?”
哦。或许。
时间能改变一切,也能吞噬一切,甚至连真实的记忆,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模糊而不辨。
只吃了几口,有个穿着花裙的女孩跳跃着走了下来,等林月看清楚,才确定是阿雅。路逢知己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情,可是两个人竟然会在这个地方相遇,也徒然增加了彼此间的好感和信任度。
拥抱寒暄后,阿雅随意在林月身边坐下来,接过林月递过来的沙冰,狠狠吃了一口才说:“我无处可去,你呢?”
“怎么会无处可去呢?”林月大惊。
阿雅耸耸肩:“还不是因为期末考试成绩实在是差强人意,只能无条件接受妈妈帮我报名各类补习班。想逃课的时候就只能来这里咯。”
“可是你成绩并不是很差啊。”
阿雅摇头,说:“对我来讲,不能挤进前十名就意味着差。像我们这样家境的同学,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唯有高考这个翻盘的机会。哎,怎么说呢,林月,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我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也真的是不理解,就像不理解唐雅洁整个假期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地看书。有时候林月也想约她一道出来,她总是能找到理由委婉地拒绝。久而久之,假期的生活就变成了林月的单独行动,关键时刻,只需要唐雅洁适当掩护即可。
林月安慰到:“哎,不说这些了,我们吃冰吧。”
阿雅这才想起来什么,看了看手里的大碗冰,问道:“林月,你是在等人吗?”
“没有的事。”林月否认,脸却无端红了起来。
阿雅不再多问,反而调皮地说:“不过以后你可以买好冰在这里等我,为了这碗冰,我愿意逃掉枯燥无味的补习课。”
“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阿雅伸出小指说:“不然拉钩吧。”
林月也伸出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人的小指在向日葵前紧紧地拉在一起。
尽管林月内心也很期待这样的约定,但是还是不忍心阿雅每天逃过昂贵的补习课过来陪她。所以两个人约好每周六下午在这株向日葵下相见。
阿雅笑说:“其实这样算来也只有两次而已。再过两周,暑假就结束了。”
林月内心有些失落,如果时光以周计算的话,简直快到让人难以接受,可是若以年计算呢?
黄昏时分,两个人结伴离开荷兰大道。走到街角拐弯处,阿雅指着路边的奶茶店说:“林月,不如我们喝杯奶茶再说再见。你请我吃冰,我就请你喝奶茶吧。”
林月点点头走进奶茶店,在临窗的高脚椅上坐下来,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荷兰大道的入口。忽然,远远地有个影子在眼底晃了一下,跳跃着着隐入地下走道深处。林月穷尽全身的力气,目光再也追逐不到。
阿雅端着两杯奶茶过来,看林月正看得出神,轻声问:“怎么了?”
林月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下,竟然说:“我好像看到马驰原,背影很像,晃了一下就下了地道。”
阿雅平静地说:“是隔壁班会弹吉他的那个男生吗?很有可能。我有好几次都在荷兰大道里看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