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吧人贩子-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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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秘密!”
她看了我一眼,眼梢沾染着兴奋的快意。可是她并不回答我,而是回身握住插在地上的长刀,随后手腕使劲用力一转。
我屏息凝神。大地起先平静未动分毫。片刻之后,地底千尺深处却传来“隆隆”之声,竟和上次地面破开大口时一样低沉。我面色一变,赶忙退后。
那闷闷的轰声不断,伴随着石块崩裂的声音。忽然,神龛的一角往下猛地凹陷。木板碎屑控制不住地往塌陷处滑落。我站在一边,看的分明,那塌方陷下的洞口里,竟密密麻麻交错横散着许多枯黄树枝。
这是为什么?心中疑惑,于是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可等走近了,眼前的景象却…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睁大眼睛等着坑底,此刻就算我再冷静自持,也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这泥土大坑里,破碎的白骨皑皑,层层叠叠。断裂的骨架,散落的头颅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很多白骨已经发黄发黑,混着泥土草叶交织。
我捂住自己的嘴,惊叫被堵在喉咙口。这些白骨,似乎在死前还在挣扎,有的伸展双臂似要搏斗,有的手握成拳口部大张仿若嘶喊。还有的则是蜷缩在一起,安静地摆出在母体中婴儿的姿势,平静地等待着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看着大量抹着金粉的擦擦因为塌陷而倾斜的神龛而跌进坑里,砸在皑皑白骨上。冷冷的金粉映着满坑凄冷的肢骨,阴白的月光洒在坑底。让我突然觉得很讽刺。
“你以为神龛是用来做什么的?”阿花淡淡的声音,“神龛,本来就代表着贪欲哪。”
她微微侧过身,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外乡人~都是脆弱的东西,都会死呢。”我心惊胆战地环抱住自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却不以为意,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弯起。我又退了一步,只想离她远远的。她却抬起头,雀跃无比:“这一定是神听到了我日日的期盼,这百年来枉死的人,这百年来堆积的怨恨,终于,终于在此刻要一次算清了。”
随后她转过头,和她身后的空气道:“你们觉得呢?”
你们?什么你们?我只感觉心中仿佛被塞进一捧凉雪,动作瞬间僵硬。
目光望去,在她张扬粉衣后,浓浓的黑色缓缓聚集,起初只是模糊的一团,无数星星点点的黑气从坑底窜了出来,迫不及待融入那团模糊的黑云中。这团暗沉的黑影瞬间膨胀。我按住心口,试图控制脱缰的心跳。那急剧变大的浓云里渐渐响起人声,开始只是轻言细语。最后越来越响,仿佛有人在争执嘶喊。凄厉的悲鸣让我头皮发麻,勾起我第一天在面包车里醒来前看到的黑影。
“原来那天,那天我就看见过你们,原来是你们!”
进山前的那一天,我便看见了这些被压抑封禁了百年的冤屈灵魂。
阿花嘴角扬起,身后的黑云里“噌噌噌”一个接一个冒出青灰色的脑袋,狰狞可怖地紧紧盯着着我。我在这些毒蛇般的眼光中强作镇静,可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你们。。。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她微微一笑,轰鸣声从她身后传来:“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回去问问那个陈希。他最后死前做了什么。哦对了。”她突然把那把刀扔向我,“带上这把刀。”
“然后他会告诉你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陈希他。。。已经改过自新了,所以不要掐他啦 (づ ̄ 3 ̄)づ
、第四十章 坦白与离开
我瞪着她扔来的刀。
刀是好刀。锋口森寒,冷光潋潋,薄薄的刀刃锋芒毕露。我弯下腰握住它古朴的刀柄,一股寒意战栗顺着手指爬上我的脊背,我猛地打了个哆嗦,手下意识松开。对面一声嘲讽讥诮缓缓飘来:“怎么,连握住把刀都不敢么?”
我咬咬牙,慢慢收紧手指。麻绳裹住的握柄上浸满了手心里的汗。
对面那小小的身影点点头,很是满意地开口:“这就对了嘛。”随后她放柔了声调,蛊惑人心的嗓音缠绵甜腻:“回去吧回去吧,他在等着你呢。”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所谓真相么?你不是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么?那么,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想要放弃么?
“想想看,你本来在自己的世界活的好好的,却被莫名其妙地掳到这个地方来。当你彷徨无措的时候,却没人帮你。身边的人居心叵测,你不恨,你不怨吗?”清脆婉转的女音喃喃。身后的黑云里探出的鬼魅魂魄也皆嗤嗤笑了起来:“你不怨吗,你不恨吗?你不恨吗,你不怨吗?”低沉得仿若滚地压境的雷声。
我身子一僵,心头被深藏起来的无名火被无故点燃。愤怒和怨恨如燎原一般迅速蔓延。我干涩地张开嘴,想要辩解,可是那句“不是这样的”反驳却因为黑云巨大的威压而硬生生卡在喉口,连发声都困难。
远处的浓云发出得意的沉沉笑声,应和着阿花绵绵的软语:“是啊…你恨啊,你怨啊。哈哈,所以你去吧,去吧,去吧…”随后那嬉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轻,越来越远。迫于这让人窒息的威压,我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直到它们慢慢消失不见,隐遁进了荒芜,我的脖颈才感到骤然的放松。
我口干舌燥地站在原地,发呆似的望着渐露鱼肚白的天边,直到一股寒风窜进我的衣领,我才猛地一个寒栗醒悟过来,伸手往后背一摸,一手冷汗。
我在屋外直站到天光大亮,直到把我脑中混乱的思绪慢慢捋顺,直到我的心情慢慢平静,我才抱起刀,一步步走回了屋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希。在我离开前,他曾哀求我请我不论看到什么都要相信他。随后我便遇到了阿花,也顺便看到了那个埋着无数尸骨的深坑。那些尸骨是怎么回事?那些怨愤集结百年的黑云是怎么回事?
阿花望着这把刀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和含义暧昧的话语分明就是在暗示着什么。我皱起眉,她莫非是说,拥有这把刀的主人便是酿造所有祸端的凶手!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可是这分明便是陈希的武器啊!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如果不是他,他又怎么仿佛能预知未来,知晓我今晚会看到让我心悸的事情。想到这里,我正迈步进房的脚突然缩了回来。怀中那柄冰冷的大刀好像突然变作一泓滚烫的岩浆,烙在我胸口让我双目赤红:我在做什么?难道我真的相信那个阿花的一面之辞?倘若这一路上没有陈希的照拂,哪还有我今天站在这里质疑他?
起码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不是吗?
冷风吹的我头脑清醒。隔了片刻,我慢慢地抬起脚向尽头的居室走去。这一路好短,一眨眼便到了。在打开他卧房木门的刹那,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名唤侥幸的情绪。
烛火下他清秀的容颜平静依旧。可是如今我却觉得这副温和的面具前所未有的刺眼。我抱着臂站在门口专注地盯着他。他那双狭长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明亮,可是不难看出其中深藏的疲惫和担忧。他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刹那,先是一愣,随后便放下手中的物什,径自转头向我微笑。
我尝试着也想回他一个善意的笑容,可是挤了半天也没挤出来。最后只得作罢,等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向他晃了晃怀里的刀:“这是你的么?”我表情僵硬神色木然。
他点点头。
“我给你找回来了。”我垂下头,一字一字像在背书,“咳,其实的确是被我无意中落下了,昨天晚上我在草丛里发现,于是我就想,就算你表面上不在乎,心中肯定懊恼得不行,于是索性就给你捎回来了。”
他看了我一阵,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刀可真好,一看就很价格不菲,不知道你是从…”
“这是我妹妹送我的生辰贺礼。”
他蓦地打断我。我还未说完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和无意中吞入的骨刺一般,让我喉口一滞,想不出要说什么话来。只听他温和清雅的声音继续道:“那是我还叫阿方的时候。那天正好是我十一岁生辰,我的妹妹知道我喜欢这些男孩儿玩物,特地去缠着铁铺的师父讨来的。”
我听了一怔,慢慢转头望向他。
“那天我收到它的时候该是多么开心哪。”他的目光望向我怀里的长刀,可是这目光深远悠长,似是在透过它遥看他已经消失泯灭的回忆。“它曾是我的珍宝,”他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幸福感,“她也曾是我的珍宝。”
“我期望我可以守候她一辈子,可以照顾她保护她。呵,当初还是孩子心性,根本不明白太过霸道的喜欢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困扰。”他顿了一下,眼睫半阖,遮掩了瞳中真实的感情,“就和一个明知是死路还是要拼命扑向火焰的飞蛾一样。那时候只想把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最好的最美的都给她,全给她。”
他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却总是忘记问她:你…要是不要?”
“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不会分开会永远在一起。直到子希让我突然醒悟,我的妹妹也有自己情感,她可以选择在我的世界里自由来去。我当然不甘心,于是便酿成了种种大错,如今看来,当时的自己实在太过嚣张跋扈。太过激烈的感情,反倒最后害了她,也害了自己,还。。。”
我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只要你现在意识到自己所酿成的大错,那就还不晚。”
陈希听了这话,抿着唇笑了笑:“不,还是太晚了。这个错太大了。大到害了那么多人,大到我至今还不想认错,大到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性格,硬生生把自己变成这样。”
他的神情从容贵气,一举一动中隐隐流露出类似子希的知书达理。
我正抚摸怀中刀背的手一顿,心中不祥的预感飞速闪过。抬起眼,愣愣地看着他此刻温和文雅的神情,他极具教养的坐姿,他极力掩好保持风度的黑衣。我的手一抖,突然脑海中回荡起阿方那夜静静的微笑,还有他慢条斯理的宣告: “她喜欢斯文。我也可以斯文。我可以比你学得更像。只是太可惜了,有了你她便再也看不到我了。”
脑中又飞速闪过阿方死前奄奄的哀求:“请帮我把摘抄的诗句都烧掉吧,会看的人都死了,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眼前一黑。回忆起当时我曾询问我们是否要去真的烧掉阿方的摘录诗集,陈希是这样回答的:“让它们去吧。”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呢?他曾哑声地喃喃:“历史不可改变”,亦或也曾抑郁地发现佩刀不见后,也是平静地说了一句:“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在她死后的这么多年里,我每日想着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呢?于是我竭力去模仿她喜欢的那个人。我也希望可以考取举人,我也希望懂的很多,我也不希望一辈子只做个她厌恶的庄稼人。 我每天早起看书,有时候还要拉下脸皮去讨教子希,可他从不介意。”最后子希去世后,他还是保持了每日看书摘录的习惯。那股读书人的文雅气克住了他先前的暴躁乖僻,让他慢慢变得冷静自持。他这百年来每一日都在变化,都在离本身的自己越来越远。不过他并不在乎。
“我曾经嘲笑子希,说他懦弱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我嘲笑他,因为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自己想要,有什么事不可以扭转呢?可是随着时光流逝,我发现我的思想也越来越向他靠拢。已经发生的历史不可改变,就算得到了一时的改变,最终也会慢慢回到正轨上去的。”
我上前一步,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