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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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你最近怎么了？”杨烟烟拿着一叠资料进去，随手放下见梁辰正在画图板上做着画，寻了沙发一处坐下问道。
“什么怎么了？”
“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敏敏姐找你了？”
“没有的事。”
“那你怎么了？连萧葫芦都看出你魂不守舍的。”
“烟烟，你说要是这世上你突然多出来一个亲人，你会怎么想？”梁辰手中笔不停的画着，头却抬起望着大片落地玻璃窗外远处的山脉。
“那也得看具体的情况吧？是什么样的亲人，为什么之前一直都不出现，还有怎么现在就又出现了。哥，到底怎么了？该不是姨夫给你整了个弟弟，妹妹出来吧？”
“胡闹。”梁辰将笔放下。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杨烟烟。“你自己看。”
“是谁呀？”杨烟烟有些狐疑的望着自己的表哥，接过照片。“我的天。”杨烟烟又拿着照片看了好几眼才抬头对着梁辰说：“哥，这孩子和你小时候的长得简直就是一摸一样呐！”
“是呀！”
“她是？”
“应该是我女儿。”梁辰顺势在沙发上也坐下，拿过杨烟烟手中的照片又端看起来。“06年出生的，今年5岁了。”
“我天，孩子的妈妈是谁？06年，06年你不是还和敏敏姐一起在美国吗？是敏敏姐帮你生的孩子吗？”
“不是。”
“哇。哥，你厉害的。这边和敏敏姐在国外二人世界，那边居然还有个傻女人给你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果真是皮相生得好的男人。你刚才说突然出现，难道你之前一点都不知道吗？”
“那晚我喝醉了。”
“孩子的妈妈也没有联系你？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应该蛮辛苦的吧。她现在结婚没？”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孩子分明就是你的。你会把这个孩子要回来吗？不过这样做也不好，毕竟前面那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孩子的妈妈不和你联系，估计也是不想让你知道。诶，哥，话说那你是怎么发现这女娃娃的？”
“爸爸发现的。觉得像就查了查。”
“姨夫真不亏是老兵，这都能发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烟烟，你说我该怎么办？”梁辰手里握着照片，转过身来看已经有些与语无伦次的表妹。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你可以先去看看那个孩子。再和孩子的妈妈好好谈谈。哥，你见过那个孩子吗？长得真的很像小时候的你呢，阿姨小时候也爱给你穿这样的花裙子拍照。”
“没有。”梁辰坐在那里慢慢的摇着头。
“那就去见见吧！说不定见到了就知道怎么做了。我不是孩子的妈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我想孩子总是无辜的。”
“也好。”

一个孩子的重量1

王家的小胖子这辈子最怕的人非秦阳莫属了。前天骗他爬附近公园里那棵老大的槐树，害他一个人在树上哭叫了一个时辰才被大人抱下去。她倒好，独占着那沙坑地玩得高兴。他作势想要推她一把，又被不认识的叔叔给反的推开。一下子跌倒在沙坑中，她还笑。可她一笑，他就没有脾气了。她笑起来真好看，两边各一颗的小虎牙全都露了出来。不长的马尾辫还在后脑勺一晃一晃的，晃得他脑袋只犯晕。
“小胖子，你真没用。”
“谁说我没用的。你看着。”他站起来，就想去推那陌生的叔叔。可那叔叔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还有，还有昨天，把自己不喝的牛奶全都带出来扔给他喝。喝得他晚饭都吃不下，被妈妈狠狠的说了一通。
可妈妈说后天小太阳的妈妈就回来了，小太阳就要走了。她每次都这样，在骆爷爷家住几天后要隔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再来。他问妈妈为什么小太阳不一直住在这里？妈妈说小太阳家不在这里，她要回家。
他去问小太阳她家在哪里？小太阳指着很远的地方说那是她家。他在家里阳台上搬了一个板凳看到太阳都下了山，也不知道她家究竟在哪里。但是，他看到上次推他的那个叔叔，很认真地坐在小区花园中。
直到他搬着板凳回去了，那个叔叔还坐在那里。
他和小太阳一样，都有一双大大美美的眼睛。
梁辰远远地坐在小区的花园中，望着秦阳住的那户人家。不时会有孩子喊骆阿姨，骆爷爷的清脆声音传出。每一声他都觉得异常的动听。
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孩子。是在她的幼儿园门口。这几日他把项目都放了出去。烟烟也帮衬着揽了很多的事情去处理。他早早的开了车过来，守在这里。门上写的3。45放学。他抬手看看手表，也不过3点多一点的样子。放下手来。望一眼那画着一颗大大太阳的门口却越发的紧张起来。
一个孩子。现下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了的孩子。她是鲜活的，她是一个会跑，会说，会唱，会跳的孩子。那孩子的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液。
烦躁的推开车门，燃一根烟。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敏敏说戒烟，他就真的那4年都没有抽。回国后，做项目，身边一直随身带着，倒从来也没有自己抽过。
有开车路过的女人向自己按喇叭，也不时有走过的女人频频转头望上一眼。他自顾低头抽着烟。想到了秦棉。
这几天，他一直会想要回想起当年她的样子。也去翻了当年留下的照片和文字。慢慢也有了些印象。马尾，或者披肩的长发。夏天永远是T桖或者衬衫加裤子，一双凉鞋。冬天永远是棉衣加一条深色的牛仔裤，一双球鞋。从不化妆，偶尔会笑，也只是微微抿抿嘴，嘴角有些弧度。
这样的女人，5年前入不了他的眼。5年后他依旧当她是路人。那日在婚宴上，她穿一身杏色及膝裙倒是较之前大方些，脸上却依旧不施粉黛，毫不起眼。在黑夜，倒更像是刚从公司赶来，一副职业装扮，老气横秋。
想着便不时有大妈大叔往这厢聚拢过来，间歇还有个把年轻的妈妈，倒是一个爸爸都没见着有。有大妈走过来笑着闲扯：“来接孩子？以前没见过。”
“亲戚家的孩子。来看看。”
“哪家的孩子？”
“秦阳，秦家的。”
“哟，是那女娃娃呀。看着你们俩倒还真是生的一样俊。”
“你认识？”
“认识，秦阳这孩子五里十地的谁不认识呀。小模样长得俊不说，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小小年纪心眼也好。”
“是嘛！”
“可不是。就是调皮了些，不过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她，能把孩子教成这样很好了。你是她妈妈这边的吧？听说那孩子爸爸不要他们，出国了。难为这孩子从小没爹。”
“是呀，你说这秦阳妈妈摸样生的也算周正，人又有本事，都做到大企业的副总设计师了。那男人怎么就瞧不上人家呢。”
“你们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刚听街道的办事说秦阳妈妈当时生这孩子压根就没结婚。是未婚生子的。所以孩子现在这户口还没办上呢。秦阳她妈妈求了街道主任那么多次也没能办下来，没结婚证就是没户口。铁板钉钉的死规矩。”
“这我倒是不知道。年轻人，这秦阳妈妈是你什么人呐？你回去劝劝她，再嫁一个吧！之前我们都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她都给推了。”
梁辰第二根烟燃完，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刚想要说话，就听到里面传来铃声。那些个大妈都笑着又围着那扇门去了。谁还留下来听他说些有的没的。
她是我孩子的妈妈。这话梁辰认认真真的在脑子过了一遍又一遍。
开始有孩子出来，大人们一个个引上去接。梁辰一眼就望到了秦阳。脑后疏一个马尾辫，背一只大大的粉色书包。和身边一个男孩子说笑着走出来。
孩子越走越近，梁辰马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发动车子，开了出去。后视镜中孩子的身影越来越小。他一个拐弯就全然望不见了。
刹车。
过往30年间，他只这般仓促逃过2回。前一回是他妈妈车祸去世。他逃那一个事实逃了许多年不愿意接受。不想相信那么温柔亲切的妈妈就永远没有了。后一回，在美国公寓中，王敏哭着说她受不了了，她要离开他。他逃着出了公寓，和萧正凡在酒吧混了几天。再回去时王敏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今日，就在方才，他又逃了第三回。不敢告诉那笑容明媚的孩子，说他是她那从未见过的爸爸。
其实原本只凭着那些照片，资料他还存着些怀疑。可他亲眼见到孩子的时候，他就完全信了，也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见了一眼就让人去查那些东西。相貌固然相像，但是那一眼间心中涌动出来的感动，就真真切切是因为彼此最亲密的联系才会有的。
车子停在那里很久，直到那幼儿园门口的人都散光了。他才又开了回去，在原先的地方停好。望着那大门出了神。

一个孩子的重量2

秦棉是下午到的N市。下了飞机，手机才开，就提示有几条短信进来。都是阳阳发来的。
“大棉，你到了吗？”
“大棉，你什么时候到？”
“大棉，你什么时候才到呀？”
“大棉，你被外星人绑架了吗？”
“妈妈，我想你了。”
秦棉翻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刚坐上回城的机场大巴。
孩子平日里唤她大棉。只有生气了，高兴了，难过了，撒娇的时候才正正经经地叫一声妈妈。这里是有一个典故的。
孩子3岁的时候，话已经说得很溜。平日里特别黏糊秦棉。每每有事不能亲自照顾将她放到隔壁的李家奶奶或者骆晓家时都要不停的唤自己妈妈，妈妈，妈妈。听得她实在不忍心。就又抱回去自己带着，因此耽误了不少的项目进度。只能晚上通宵的来赶，骆晓知道了就说这样不是办法。将孩子抱在手上，说以后要叫秦棉叫大棉，不要叫妈妈。小孩子不解问为什么。骆晓用资深文字编辑的功力编了一段话。从此秦阳就叫秦棉大棉了。
“为什么呀！因为你爸爸不要你妈妈了。可你妈妈还年轻，她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要是你天天这么叫她妈妈，都把她叫老，就没有人要她了。没有人要她了，她就嫁不出去了。她嫁不出去，就要怪你了。她怪你了就不对你好了。不对你好了，你就没有妈妈了。所以，你以后要叫她大棉，把她叫得年轻些。”
“哦。”孩子被骆晓这么绕了一番便真的就叫起了大棉。秦棉一开始不知道那一层，只当孩子一时兴起。后来无意间知道了，也听习惯了，就没再改过来。
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辰孩子还在上课。她便将手机又放回了包中。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下飞机的也就阳阳和骆晓。秦棉自然以为是自己那一个小姐妹打来的。也就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晓晓，我已经在机场大巴上了。”
“我是梁辰。”
“啊？”秦棉自顾说着话，不料对方却是个男声，等他报出自己的名字。秦棉原本背靠着座位上的姿势马上变成了她挺直的坐在那里。仿佛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严肃的看着她。
“你待会儿在哪里下车？”
“世纪广场。”
“那我在那里等你。”
“有什么事吗？”
“孩子的事。等见了面再说吧。”说完，电话就断了。秦棉保持着那一个挺直的姿势很久，手机中规律地传来嘟嘟的声音，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的下垂下来。一副颓然的表情。
他知道了。
秦棉在过去的5年间，想过无数他知道的情况。最多的是他和王敏带着孩子在街上遇到她和阳阳。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他抱着他的孩子，她牵着阳阳的手。他一眼就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