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弦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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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古夫人也不问问我找你帮什么忙?”竹帮的老大罗长胜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看着笑眯眯的,其实却是个狠角色,不过她听得最多的,却是他家的“金陵十二钗”——他那十二个姨太太。
“罗老大找我帮忙,肯定不是小事,我自然先谈好条件再说。”她笑了一笑,这才问他,“不知道罗老大这次想找我帮什么忙?”
“好说,就是想让古夫人跟咱们走一趟,去冒充一个人。”罗长胜一说这事,反正是求人,索性直说了,“我那里有桩生意,需要古夫人帮忙跑一下。”
“怎么,仙人跳?”她似笑非笑地睇了罗长胜一眼。
“古夫人,我也不是跟你说笑话,要让你玩仙人跳,古堂的人恐怕现在就拿刀来劈我了吧?”罗长胜正色说,“其实是这样,跟我谈生意的那个香港人,以前在上海有个相好的,如今旧地重游,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所以……”
“你还说不是仙人跳?”她身后顿时有人嚷了一声。
“不是,”罗长胜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实在太让人误会,连忙解释,“我不是让古夫人冒充他的女人,我是想让古夫人冒充他的女儿。”
“那人信吗?”她要笑不笑,“随便找个人说是他女儿,笨蛋也不会相信吧?”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信,”罗长胜露出一种狡猾的笑容,“可是也是事有凑巧,古夫人你肯定没有想过,是那个香港人自己说的,为什么会有人跟他以前的女人长得那么像?”
“他见过我?”她有些奇怪。
“可不是。”罗长胜笑眯眯地看着她,“如何,古夫人,只要你这边一点头,咱们两头的生意立即就成交,以往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我帮你,并不是怕了竹帮。”她盈盈起身,突然一笑,“这事要是做成了,我有什么好处?”
罗长胜心疼地嘬起了牙花子,“难怪别人都说古夫人精明,我就这么一点小生意,难道古夫人还要分走一点?”
“罗老大,”她也真真假假地笑,“如果只是小生意,你罗老大那么精的算盘,也不会想着来找我吧?你明知道,若是找我合作,不给个合理的价钱,就别想让我答应。”
罗长胜盯了她半天,最终只得叹了口气,“古夫人,我总算是知道,古爷为什么那么放心你了。”
“哦?”她笑笑地挑起了眉。
“你够精明,天生就能吃道上这碗饭。”罗长胜对她翘起了大拇指。
“别这么说,我怎么值得罗老大如此夸奖?”她笑了笑,掩去了眸中的黯然,随即却又记得补了一句,“还有,至于如何合作的事情,你直接跟我们古堂现在的当家说就好了,具体条件,他来定就好,我没意见。”
罗长胜却似乎有些好奇,“古夫人,古爷一直都没说过自己有儿子,当时大家都想着你会主持古堂,但是现在……”
“罗老大,”她斜斜睨他一眼,凤眼漾出说不明道不清的风情,“现在古堂的当家是谁,我可早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前就说过,谁要是怀疑的话,让他直接来找我问就好了。我们当家到底是不是古爷的儿子,这一点我比谁都肯定,不然的话,我何必找个外人回来?古堂到底是古爷的心血,再说我也犯不着找个外人来算计我自己,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罗长胜连连点头,笑着说,“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还能有谁怀疑?”
“好了,咱们事情也说完了,该散伙了吧。”她一笑,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回头说了一句,“罗老大,改天我请你家那十二金钗喝茶啊。”
“那就谢谢古夫人肯给她们面子了。”罗长胜打着哈哈,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她出门。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早就全黑了,黄浦江边的灯光一颗一颗的,映在水中,倒似是天上的星星,不远处隐隐约约的划拳声,还有不知道何处传来的卖唱女人柔艳的歌声,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倒是一个好夜。
“夫人,要回去吗?”何云跟在后头问了一声。
“随便遛遛吧,找地方带弟兄们吃点宵夜。”看着不远处江上隐隐的波光,她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却又笑了。
“赤豆糕哎……白糖莲藕……”有叫卖声响了起来,卖夜宵的小贩拉长了声音,带着些许飘起来的腔调仿佛随风散在了夜空里,一丝一丝地如蛛网般,最终粘附在她身边。
于是她便又笑了一笑。
夜更深了。
何云把车子开了过来,“夫人,上车吧。”
她回身,正要离开,不远处却有车灯一打,她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遮住那光线。
那辆车内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于是便熄了车灯,随即走了出来一笑开口:“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是他?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敛神,抬眸盈盈一笑,心内却在轻叹,她最近遇到顾容锦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一些啊……
、第11章(1)
车灯都已经熄灭,远处江上微光明灭,似乎能听到汽轮鸣笛的声音,一声两声呜呜的。
光线在水面上跳动,月亮不知道何时升了出来,圆圆白白的,边上没有丝毫杂云,仿佛一只漂亮的玉盘,晶莹剔透。
她转脸看看带着笑意走到自己身边的人,不觉有些好笑。
原本应该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此刻就在绝对不超过两尺之内的距离内,这情形,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只怕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吧?
顾容锦却依旧仿佛与她无比熟稔似的笑着说话:“真是好巧,我经过这里,不经意看到你这辆车,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夫人这么晚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真的好巧。”她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我只是半夜睡不着,所以随便遛两圈,在这里看看夜景罢了。”
“我也想看看夜景可以吗?”他笑得温文尔雅。
“黄埔江可不是古堂的,顾少自便。”她紧了一下裹在肩上的素帛。
顾容锦却接着笑着开口:“不知道为何,每次遇到古夫人的时候,都是我一点儿都不想动刀动枪的时候。”
说是这样说,她可没有天真地以为顾容锦当真不会跟她动手,于是便也假假地一笑,“那我真是幸运,难得每次都赶上顾少心情好的时候。”
“所以每次我才能看到古夫人气定神闲的模样。”顾容锦倒是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微笑。
“顾少,怎么说,我也算是古爷的未亡人,劳烦说话客气点。”她凤眼斜斜一睨。
“古爷还在的时候,我说话便是这个样子。”顾容锦笑容可掬。
她转过脸,借着夜色看着面前这张俊美斯文的脸,突而一笑,“顾少,若是实在空虚无聊,不妨去你们大上海转两圈,听说大上海的红牡丹小姐最近对你可是想念得紧啊。”
顾容锦脸色未变,只微微一笑,“红牡丹太过浓艳,我犹记得数年前,我亲手簪在夫人鬓边的那朵白玫瑰。”
她看他一眼,不想再与他耗费唇舌,只看着那微微波光起伏的江面。
他一句“数年前”,令她突然想起她的“数年前”。
那个阴着天气的日子,她和元哲,坐着有轨电车来到这外滩……
现在回想,只觉得前尘如梦,过往的一切似乎都粉碎成浮沫,被这江水早冲入岁月的长河,再也寻不回了。
她已经回不到以前的日子里去了……
“夫人想到什么事了?”顾容锦却突然大煞风景地打断她的思绪。
她没理他。
她完全没有忘记,当年的事,同样跟顾氏也有关系,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持着,就是为了要等着顾氏哪天分崩离析,彻底遂了她的心愿。可是她此刻却站在顾容锦的旁边,而且还要同他说话——这样一想,她不觉开始厌烦自己,难道她忘记了当年元哲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吗?虽然是古千城下的手,可是若不是顾氏给了他这个机会,古千城哪里会这么快下手?
所以她淡然开口:“很晚了,先走一步。”
她这样突然转了脸色,顾容锦似乎有那么一丝近乎愕然的情绪了,可是他掩饰得很好,依旧那样微笑,笑起来的样子是很斯文尔雅的,仿佛他根本不是顾氏的老大,而是这上海滩有钱有闲的翩翩公子似的,“夫人不多看一时夜景?”
“看多了,只会触景伤情,也罢了。”她神色淡然。
“哦,不知道夫人想起了什么?”顾容锦似乎很是好奇。
她回眸,唇角略略一扬,带着一抹要笑不笑的意味,“只是想起来……为什么古堂总喜欢跟顾氏过不去的原因罢了。”
也不给他答案,她只笑着,随即坐上车离开。
顾容锦在她的视线里一直站在那里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没过几天,就渐渐忙碌了起来,因为她要提前做准备,去见竹帮老大说的那个香港人了。
其实想想这事,倒也荒唐,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当真应了下来。古堂的事,她之所以交给保罗,便是因为觉得厌了这种日子,没想到如今却还要锳浑水——
彼时,她正在客厅,颇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何云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夫人,古堂来人了。”
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许世昭。
心却突然一跳,她下意识直起了身子。
无他,只为许世昭手里抱着一张古琴。
他走路的样子,他抱着古琴的样子,无一不与她记忆中的人吻合,她一瞬间张惶惊叹,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世昭却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略略欠了下身,将那张古琴平放在桌上,“夫人。”
“保罗让你送过来的?”她强自镇定,看向桌面上那张琴,琴面上一幅喜鹊登枝图,虽然是常见的花样,但是做工却很细致。
“是,说是夫人要用。”许世昭点了点头。
“谁选的琴?”她随口问了一句。
“我。”许世昭却立即回答,只是又补了一句,“琴行里的人说这张琴很好,所以我就买了。”
“怎么你自己不是会选吗?”她眉眼一挑,带了三分笑意看他。
许世昭却立即笑了,“夫人说笑了,我对这种东西丝毫不通,又哪里会选?不过琴行里的人说了,若是不趁手,还可以拿去换。”
“你在哪家琴行拿的琴?”她笑了一笑,又问了一句。
“秦记。”
她看着许世昭,过了片刻,舒眉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跟保罗交差吧。”
“那这次的事,就多劳夫人费心了。”他又欠了下身,随即便离开了。
她看着那桌面上的琴,棕黑色的琴身,仲尼式,做工甚好,拨一下,有冰玉声,倒果真是张好琴了。只不过,不知道许世昭去秦记选琴的时候,店主可曾像她那日初见他一般,万分诧异?
实在是太像了……
她忍不住为之叹息,随即敛眉一笑,算了,既是装,便要装得像一点吧。
从什么时候她又是开始允许琴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呢?
从那一次帮顾烟烟审琴开始吗?
似乎是……
又好像是自从见到许世昭之后,她便开始对琴不再有以前那样强烈抗拒的心理了,所以顾烟烟那张琴,她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接了过来的。
只是可惜,许世昭终是许世昭,而不是元哲。
于是便不再理会这心思,又隔了两天,终于见到那香港人杜岳汶。
竹帮的人安排她住进了汇中饭店,凡事都不要她操心,当然,古堂有人一直跟着她免得出事,罗长胜倒是嚷着说古堂的人信不过他,只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住进汇中饭店的第一天,她就在茶室见到了杜岳汶。
隔着一条长长茶桌,她看着对面大概有六十岁上下的男人,相貌是极普通的,可是眸子却依然有着不合年龄的精明,在看到她的瞬间,分明地一抹激动溢于言表。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像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女子,可是她相信他一定是爱着的,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