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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蝴蝶来过这世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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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真的不怎么会照顾别人,也很少顾及他人的感受。林小冉说过,李遥,你这个人就是太在乎自己了。现在回想起来,惭愧惭愧。
清清出手如此阔绰,让我又开始猜测她的身份,找工妹当然不是了。我的小妹清清长得一副君子好求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一直在打工。清清没给我说起过她的工作,但有一回过年时回家,我看到她从LV的皮包里拿出一瓶SKII的爽肤水。我就觉得她肯定在深圳已经由小堪奔到了小资,一定是个白领了,至少也是个小白领。
我把五百块钱放进自己空空扁扁的钱包里,心里愉快的想,有个白领妹妹,真好!
这种愉快持续了几秒钟后,我又深深感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无耻下流。伟人教导我们:要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纯粹的人。看来我还正处在对低级趣味脱与不脱之间,我还不够纯粹。
搬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吹风晒太阳,这种惬意是我从来没体会过的。清清的这套房子在高层,二十楼,从阳台上往下让人眩晕,还好有铁护栏挡着。从平视的角度望过去,不远处也有十几栋这样高的楼,再远一点可以看见低矮的山。还有隐约可见的海。看到海我就兴奋,因为我从没看过去海。海水很蓝,还带一点墨绿色。清清后来带我去看过了在海岸边停着的一艘退役的航空母舰,从俄罗斯买过来的。我第一次登上的海船就是一艘航母,我感觉自己像是登上了泰坦尼克号。
太阳晒得我意识模糊想睡觉,一想到睡觉我就想起了家里我那张宽大舒适的床。我想起了家。我给家里打电话。嘟嘟两声后我爸和我妈同接起了电话听筒,我家里有两个分机。我妈说:遥啊,怎么样了,找到地方住了没?找不到就回来算了,在你爸的办公室看看报纸,叫他给你开个实习证明啊,别苦了自己……我听了又感动又想笑。我爸说:住清清那方便吗。我说方便啊,她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她自己住到另外一套空房去了。我爸说,哦,那就好。我妈又在感慨:听说广东人很精的,你在外面要小心,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会吃亏的……我爸就在那边对她说你别把他当成小孩子了,说得那么严重,他会在家里呆一辈子?我听到我妈也在和他争吵,难道他在我面前就不是孩子了……我对着他们两人说好了好了,我这是长途加漫游,我不打了,办了本地卡再打,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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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格外的蓝,我却没精神再欣赏了,坐火车时牺牲的睡眠现在还没补过来。我洗了个澡,睡了。睡梦中竟然梦到了左笑笑,还有堪。
左笑笑说,李遥,你倒好,一个人去深圳特区享受,我现在在长沙给别人端茶送水,还要扫地,他妈的,那些人脚都不肯抬一下。左笑笑一说完,我自己周围不知怎么的就换了场景,在一间很老旧的办公室里,我的同学左笑笑,穿一件黄色的马夹,就是大街上环卫工人穿的那种,正在一手拿扫帚一手拿灰斗给办公室里的人打扫卫生。左笑笑走到一个人面前,很礼貌的低下头对他说,请抬一下脚。那人嗯了一声,脚却没动。左笑笑说,先生,请抬一下脚,那个人还是没动,木雕一样。左笑笑把头压得更加低了,声音温柔得简直可以拉去泰国当人妖:亲爱的先生,我要扫地了,请你高抬贵脚,OK?那个人肯定是有耳疾或者被高人暗中点了穴位,不然怎么仍旧没一丝反应,他的贵脚还是纹丝不动。我看不下去了,我冲过,一把夺过左笑笑手中的扫帚,啪的一下给那个人头上重重一击。我对他说:你他妈的给老子装公公是吧,我朋友叫你抬脚,再不抬剁了你的!那人抬头一看,双脚嗖的一下缩得离地半米高,口里还不停的说:啊!李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在思考,我不是故意的……左笑笑的脸上表情诧异,张开的嘴半天合不拢。我对左笑笑说,左笑笑,别以为你穿了马夹我就不认识你了。左笑笑说,李遥,你什么时候变成李总了……
梦到堪的时候我看见他一个人正坐在椰子树下喝酒。我走过去对他说:堪,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一个人?堪说,我什么时候两个人了,我当然一个人。我说你的那个小丁呢。堪说:死了。我吃惊,死了!堪说,他在上面。我抬头往上面瞧,上面哪里有人,只有树杈间挂着一颗一颗的椰子。圆圆的,大概是熟了,在风中有点摇摇欲坠。我拉着堪,想把他拉开不要坐在树底下。堪大喊:你大爷的干什么!我说你大爷的,我怕你被椰子砸死。堪说,我哪那么容易死,我的诗集还没出。我哪那么容易死,我死不了的。堪说着就把一只空啤酒瓶向树杆砸去,瓶子砰的一声碎了,树杆上却划出一道伤口,像是人的皮肤割破后的伤口,还流血了。鲜红的血汩汩的向外涌出。我后退了几步。这时一个男孩的声音呜咽着从树顶上传出来:堪,你好坏,你又打我了。你又打我了,我对你还不好吗……堪对着树顶骂:你就知道赖在这里不肯走,我不行,我要走。我不管你了。我一定要走!椰子树摇了几下,几颗椰子轻飘飘的落下来,像羽毛一样。男孩的声音平静的说,好吧,你走,你带着我的眼泪走吧……突然他又变得很凶悍:你,另外一个!你不能走,你想把堪带走,你想都别想。堪可以走,你给我留下!我感到自己站的地方突然变成了沼泽,我站不稳,整个人开始向地底下沉,我向堪喊救命。可是他听不见。许多椰子树的叶子从地下长出,把我包围住,我四周一片昏暗,隐约中看见一个男孩子的身影在旁边出现,他双手伸向我,粘糊糊的抱紧我。我大声叫喊:救命!堪……
我醒过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梦太奇怪了。可惜左笑笑现在不在身边,不然又请他解释一下,他的充满占卜性的话一向都那么准。我摸摸胸前戴着的牛骨护身符,我对它说保佑保佑,保佑我在深圳一切顺利,千万别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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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深圳一个星期后,我把买来的深圳地图都研究得差不多了,知道了深圳有条很漂亮的街道叫深南大道,有座山叫莲花山,现在是一个公园,而且巧的时它就在我住的房子附近。我决定出去走走,反正找实习单位也不急,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算来旅游了,回家叫我爸开一张实习证明交差。其实像学我们这个专业的,不像理工科,实习不实习都差不多,顶多就是借这个机会出来见见世面。马头有一句话说得很精道。他在送我上火车的时候说:弟,在那边多结交些人,多发展些人脉,现在在社会上闯不靠关系是很难的。我说那我们还要不要实习呢。马头说,呵,怎么说呢。实习有时徒有虚名吧。
实习有时徒有虚名。我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电梯从二十楼下降已经停在了一楼。我想深圳速度果然名不虚传,连电梯都这么快。
我走在街上,尽量的装得很本地人的样子,走起路来轻轻快快的。嘴里还小声地琢磨着一些日常的英文对白。清清说过不要总是用普通话,用英语都好。我准备先去办一张手机卡。最近几天家里也不敢给我怎么打电话,怕我付不起话费。我爸在我妈的唠叨下就一直和我保持着短信联系。“今天身体怎么样啊”“那边天气如何啊”“现找到工作的地方了吗”……我想用手机发短信还真难为了我爸,快五十的人了到现在不得不弄起年轻人的行当来,还好他说最近换了台手机,是可以手写的。
我在一家电信营业厅申请办手机号。营业员小姐温柔可人的问我:先生,你是常住还是暂住。我说我来这边办事,可能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在深圳。她就又温柔的建议我选用某某套餐,只要预存多少钱做话费和押金就可以拿到手机卡号,同时还可以免费租用一台手机,离开的时候交还手机再退回押金。我说好吧。她连忙拿过纸和笔,动作麻利的为我办好一切相关手续。我又感受到深圳速度的高效率,心想要是全国都这样该多好。
从电信营业厅出来时我两只手上一手拿一部手机。多年前电视上有句很潮流的广告语:呼机手机商务通一个都不能少。现在我是本地手机外地手机两个都在手。用堪的话来说就是,你真牛!
正想着堪,他倒真的给我来电话了。我的外地手机响了,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通说:喂,哪位。堪久违的声音:你大爷的,是我。在哪?我说:你大爷的我在深圳,你打我另一个号码,我这可是漫游。我把另一个号码告诉他就挂了电话。几秒钟后本地手机响起,很难听的单音铃声,像是蜂鸣器,滴滴滴滴滴。我想回去后一定要把两张卡换过来。堪在电话里说:操,你还真牛,手机拿两部。你怎么在深圳,就毕业了?我说还没呢,我过来实习,你现在在哪,还在海南那个岛上?
没了,我现在在云南。
我问堪,你的小丁呢。堪犹豫了一下说,你都知道了。我说,知道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能够接受,大家都是新新人类嘛。堪说那就好。我还怕你觉得我恶心呢……我和小丁早分手了,你知道我是个特喜欢到处漂的人,我在一个地方不可能呆太久的,小丁他不肯跟我走,我就一个人离开了。堪说得有点沧桑。我安慰他说,感情这东西很难讲明白的,你在外面一个人好好过就行了。堪说,李遥,我老觉得你有点喜欢我。我说****,我手机没电了,下次再聊。
我的手机真的没电了,刚拿到的新机子,电池都是空空的。
我也是空空的,在夜色阑珊的深南大道上,我像一个从地狱闯进天堂的幽灵,这里流光溢彩,到处一片大都会的繁华,这里是梦中的天堂,可是仁慈的上帝,他会接受我,让我变成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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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来联系我了。
清清说,哥,我给你找了个工作,给一家公司的经理当助理,你去吗?带工资的,一个月三千多吧。我激动得拍大腿,去啊,怎么不去!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去,总比我那些同学在别人面前端茶送水的强啊,还要受气不说,连一分钱都没有。清清说,那说好了,明天我来叫你,你准备一下吧。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明天的情景,兴奋得睡不着。我想说不定我从此也能在美丽的深圳特区当一回白领了,在高层的写字楼里端着咖啡和同事们讨论今日的道琼斯指数或者下个周末去哪里旅游……左笑笑说过我有严重的臆想症,算了,有就有吧,想象是美好的。
一想到左笑笑,我就又想起那群朋友们了。白倩,王小晓,左笑笑,还有马头,还有班上其它的同学,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我爬起身走到书房去上网。清清的电脑是也手提的,和我姐姐芬的那台一样。我启动它,联上宽带,一串英文符号之后进入了我们班的大学同学录。
“这是一个团结的中文班,这是一个纯粹的中文班,这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中文班。”这句班级宣言还是我那时瞎想出来的,现在看到它我就格外亲切。很久没有来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都忘了这个地方,也忘了我还是这里的一个管理员。
我上一回登入是在一年前,那时还在大三,我发的留言是:你们吵吧,吵吧,吵得人心惶惶了最好,吵得班上散架了,也不关我的事。
那个时候正因为评奖金的事闹得大家都有点不愉快,同学之间伤了和气。我一怒之下发了这些言论,之后就再没来过了。有时候人的心很容易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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