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的夏天-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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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张驰听完她说工作室被工商局查的事情，先是抱着她安慰了半天，然后问了一句：“如果工作室真的不能继续下去，你该怎么办？”
颜夏当时就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算得冷血无情了。简单一个问题，像把刀子一样直直戳进耳膜里，也扎进她心里。也许，男与女的不同就在于，男人想问题更实际、也更理智。
她哭丧着脸，强迫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如果真开不下去的话，那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回去再找份工作，拼命上课赚课时费，养房子养车。”结论还算能让人接受，她饿不死的。然而，想来又觉得不值又可悲。
张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想过东山再起么？毕竟你这个工作室没有外来的干扰因素的话，还算成功。”
“想呀~~等我还完了房贷，再存点钱，直接买个培训学校的执照~~~~如果~~~那时候我还有那个冲劲儿的话。”她把头埋进张驰怀里，用力蹭了蹭，心底里一点小小的绝望。
“就是我挺难受的，张驰。”声音模糊朦胧。
“我知道。”
“工作室结束了的话，小麦和妮妮她们也要出去重新找工作~~我觉得对不起她们。”
张驰沉默片刻，将颜夏搂紧一点：“她们这样的老师，不会找不到工作的，随便投个简历出去，3天之内就能上班了。”
“我觉得她们还是在我这里工作的比较开心，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觉得我的工作室什么都好。”任性着，她对自己那一亩三分田的自信带着浓浓偏执地感情。
张驰当时只是不语，抱着她、哄她睡着。
过了一个长长的红绿灯，周围的建筑忽然消失，道路两旁的绿意渐浓，葱翠的树草植被接管了视线。没了刚才市区的拥挤喧嚣，只留满目青绿与树木间的鸟鸣。
“这儿真漂亮，感觉很舒服。”颜夏说，人不自觉地放松地靠在座椅上。
一旁的张驰唇畔漾开弧度，酒窝深陷：“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是哪里？”
“这里已经是新江湾城的范围了，我带你去上次和你提过的江湾湿地。”
颜夏努力笑了一下，心里装了很多感动。她算是明白张驰一早把她从床上拽起来，也不让她去办公室的原因了。是想让她散散心，别想太多。
“以前国民党政府的时候，就想开发这里了。后来解放后这块地方一直是江湾机场，军方的地方。所以知道的人很多，来过的人就少了。江湾湿地是上海北部最大的一块天然湿地，对于北部的空气也好、生态环境也好，都很重要。”
点头表示明了，颜夏探了头，看到路边的树木旁，矗立着一块块指示牌。
张驰撇了颜夏一眼，确认她的想法：“新江湾城很多不错的楼盘，等下你会经过看到很多。”
“那么多商品房都造到那里，湿地还有吗？”
张驰顿了片刻：“保留了一块，变成江湾湿地公园了。当然，面积比以前的湿地小了不少。”
颜夏沉寂下来，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好的东西就那么不容易被保留？就像她的工作室，前路渺渺。
一旁的男人随手打开音响，纾缓的音乐应景地配合着整齐葱郁的道路，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路面，在车前玻璃上投下稀疏碎片般的光斑。
即便八月末的太阳依旧火辣，在开着空调的车里，一切看来还是美丽的。
转弯的地方，颜夏看到高档楼盘的广告牌，一片瓦蓝的泳池着实吸引人的眼球，下面的推广文案更是直入人心。
方向盘平滑地打向右边，一个小区的铁门后，石刻的喷泉被鲜花簇拥环绕，美得像是童话里的场景。
“哇~~”颜夏低低叹了一声。
“怎么？”
“好漂亮！”由衷赞叹着，她回头望了一眼张驰：“这房子一定很贵。”
张驰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肯定不便宜。”
“走！去看看。”脚下油门一踩，顺着售楼处的标识开过去。
颜夏摇头，伸手握住张驰手臂，试图阻止他的一时冲动：“别了，我这辆小破车，开进去人家售楼小姐看到会嫌弃的，我才不要去。”
张驰再次笑了，眼尾一点笑纹上挑地很妖孽：“看看而已，这房子从外面看我也喜欢，想知道里面什么样子。”口气里的鼓动让人心里痒痒。
颜夏推了他一下：“要去看你去说，我跟后面就好。”
他点头，熟练地将车停在售楼处的车位里，拉了颜夏下车进了接待中心。
推开高高的玻璃门，售楼小姐迎上来，不无势利地往外面的车位上撇了一眼。颜夏当即想逃，被张驰手上一拽，给拉了回来。
“先生来看房子？”
“是啊！”张驰笑着回答：“刚经过这里，我女朋友看到你们门口那个喷泉，很喜欢，就决定过来看看。”
大实话啊，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啊。怎么听来就这么有气势呢，就好像对菜市场的老板说：“老板，你今天卖的鱼看来很新鲜嘛，给我秤一条。”
说话的人口气淡定，仿佛显得售楼小姐有些小器，她再次不解地看了看停车位上那辆很平民化的蓝色小POLO，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驰顺着那眼神，也回头看了一眼：“哦，那我女朋友的车。”
还是那么句大实话，引来了售楼小姐一个misunderstanding，忙在脸上堆上了略显谄媚的职业笑容，将她们引到沙盘模型边，开始了楼盘整体介绍。
张驰时而会问几个问题，颜夏在一边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心不在焉地用鞋尖轻轻点着米黄色与黑色拼花的大理石地面，直到手机铃声像救命一样响起，从包里翻找出来，一看是小麦，急忙接起。
“颜夏，工商的人又来了。还好今天没课~~~学生都不在，不过~~”好吧，还是坏消息，颜夏转身走出售楼处，推门到外面的烈日下接电话：“工商的人怎么说？”
“说是虽然现在没人在上课，但还是要罚款什么的，你能不能快点过来？我和妮妮在这里也做不了决定~~~”
颜夏点头：“我这就过来，让他一定等一下。”
“那人看来挺强硬的，你等一下啊~~~”小麦似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说：“你说贿赂一下他有没有用？”
颜夏无奈地拨了头发，只是太用力了，看来像是在挠头：“别这样小麦，我觉得行不通，何况如果这样做了，会是个无底洞。你和妮妮先别急，我这就过来！”
电弧那头小麦认命地答应了下来后，她匆匆挂断电话，再次用力拉开售楼处又高又重的大门，快步跑了进去。
沙盘旁边找不到张驰，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他正和售楼小姐坐在接待区的茶几边，翻看着一些资料。
“张驰，我要先回工作室，你走不走？”
张驰回望正朝他奔来的颜夏，没有起身的意思，只等她到他面前，才说：“等我一下，我想去先看下样板间。”
愣了愣，颜夏摇头：“不行，我挺急的，工商局的人又来了，小麦她们~~~”边说，边看到张驰继续对自己笑着，仿佛在他眼里，那根本不是一件大事儿。
“陪我看好样板间吧，好吗？”
“……”
“你工作室的麻烦我来想办法~~~放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颜夏往后退了两步，眼前的男人看来有些陌生，她的头晕，感觉很不好。有些什么东西她能依稀预感到。只不过，她不想深想，不愿去直面。
这里，不是她现在该待的地方，她现在应该待在自己的工作室，和妮妮小麦她们一起。
提起包，伸手道：“车钥匙给我。”
张驰侧头，远望了一下，坚定说：“等我！”
“随你便！”颜夏提了包：“我要走了。”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太阳火辣辣地照了下来，颜夏取出墨镜，遮住灼人的阳光，跑到路边伸手打出租车。
路面被太阳晒得发亮反光，整齐笔直的路上虽偶有车过，但却没有出租车的踪影。
哦，她忘了，这里是高档住宅聚集的地方，平头百姓很少来的，更少了打出租的普通人。
身后张驰追了过来，拽住颜夏手臂，被她狠狠甩脱。
回头，望到楼盘门口种植热带植物的羽状树叶交错着，投映在他脸上，模糊了表情。
“Summer！你闹什么脾气呢？”他皱眉，不知是因为烈日灼目还是生气。
颜夏忿忿：“是不是闹脾气你清楚的。张驰！工商局来查工作室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哼！”张驰别过头，若有深意地思索了片刻。从裤兜里掏出遥控钥匙，打开车子。
“颜夏，回车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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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张驰说，
——如果工商局有心要查下去，Summer工作室不可能有机会好好经营下去。
——即便现在换个地方，就要开学了，你承受不了这个时间成本。何况，只要你继续做宣传，工商局还是会找到你。
——同意学乐的收购方案，我至少可以保证小麦和妮妮的收入在目前的状况下再增加大约15％，相对上的课也可以少一些，人可以不用这么累。
——颜夏，如果你一定要死拗在所谓的个人恩怨当中，对你的事业以及你身边的朋友都没有好处。
——收购之后，你们依旧以工作室的形式出现，这是学乐教育集团下的另一个品牌。宣传的方式以网络软文和论坛推广为主，家长口碑推荐为辅。
——相对之前大多数培训学校模式化教学、复制老师的扩张方式，我现在想尝试小而精、多个教学点的工作室培养机制，有一点像丰田的细胞式管理，这样老师本身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颜夏，如果你愿意，这个项目会让你参与负责。
……
在商言商，这个收购提议是不错的。
从经济角度考虑，现在的颜夏除非不要工作室，不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从感情上说，她接受不了张驰隐瞒身份那么久，在他这里当探子，并且最后还阴险地找了工商局来查她的过程。
所以她不情不愿地同意了收购。
最终，在几经讨价还价的收购协议上签下名字之后，颜夏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张驰将协议收到文件夹中说：“我会尽快让人把协议快递到北京校长那里，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之内你就会拿到你这份了。”
颜夏冷然点了头，不出一言，从她知道张驰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就少与他说话。
记得那天，始终是张驰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对于未来学校与工作室的规划和发展，颜夏只问了两句。
“为什么到我这里来当探子？”
他回答说：“没什么，接手上海分校是很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只不过上海分校的情况更特殊，这里的家长和其它中型城市不太一样，当时只不过想找个切入点，正巧遇上了你这里招老师，就想看看一个从学乐出去的老师，做过一些什么，能够把自己的工作室搞到风生水起。卓蓝和我聊过这个问题，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对吧。他的建议是，想要深入了解一个企业，最理想的方式是和这个企业里的人一起工作一段时间，那对这个企业的工作作风、方式、文化体会是最深刻的。你和小麦、妮妮这三个人，在工作时是三位一体的，应该是培训行业里细胞式生产方式的一个很好的诠释。”
第一次，颜夏从他口里听到那么多管理类的名词，这样的张驰让人觉得陌生。记忆中的张驰，应该是开朗、体贴而又简单的。现在他眼里闪出的光是专属于一个商人的。
她想，自己的眼底还是浅的，那么久了，若不是他不隐藏，可能自己即便花很长时间都没法识破他原本的样子。
有些悲催地回忆起那时张驰刚搬到家里，要求买遮光窗帘，颜夏让他把发票开成公司抬头时他微微一笑，唇角的一丝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