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酒杯看见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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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吗?”他的脸上尽是心疼和内疚。
“不,一点也不。”我伸手抚一抚他皱起的眉头。
早晨的阳光照进我们的窗口,侧坐在窗前的两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柔和光线下。我冰凉的手指从他浓黑的眉毛上划过,然后轻轻落在他深陷的眼窝上。
韩力抱着我的手一抖,紧闭的眼皮下眼睛开始剧烈的颤动。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忍和疼痛,不由得把嘴唇凑上去,用我最深情的吻来安抚他们。
在我的唇碰到他眼皮的一刹那,韩力发出一声隐忍的低呼,那呼声里有强烈的痛楚,也带着深切的渴望。
我吻他的左眼,然后是右眼,终于,我停止了对他甜蜜的折磨,慢慢抬起头来。我发现韩力的表情非常复杂,既享受又痛苦,或者还有许多别的情绪。
“睁开眼睛让我看看。”我温柔的命令道。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很难看,会吓到你。”
我不再管他的反应,再一次俯下头,伸出舌尖舔/舐他紧闭的双眼。他脆弱的眼皮禁不起我温柔的撩拨,终于放弃了抵抗,将那双无助的眼睛呈现在我面前。
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这双眼睛完完全全打开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无比的心疼和怜惜。他的眼球凹陷在眼窝里,蒙着厚厚的一层白翳,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仁在白翳的掩盖下只看见淡淡的灰色轮廓。眼睛一眨,灰色的瞳仁就茫然的在眼眶里左右滑动,宛如两个无处安放的灵魂。
我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心里涌动着非常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厌恶——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对他的残疾一点一点也不介意。
去掉了墨镜,仔细打量下我才发现,韩力罗马式的鼻子高耸着,和深陷的眼窝搭配在一起不但不难看,反而相当有男子气概。他的脸型稍有点长,方形的下巴略微外翘,厚实的嘴唇棱角分明,让我不禁回想到它停留在我身上的温柔触感。尽管脸上的那双眼睛是这样的黯淡无光,却依然无损这张面孔的英俊与帅气。
发现我久久的不发一言,韩力不安的闭上了眼,哑着嗓子道:“是不是吓坏了?”
“没有,”我伸出手指抚摸他的鼻梁和嘴唇,依旧温柔的亲吻他的眼睛,“他们很可爱,一点也不吓人。”
韩力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胸口却起伏得很厉害。我忽然从心里升腾出一个无比荒唐的欲望,抬起手摘下了肩上的吊带。
真丝睡裙顺着我的身体滑落在腰间。我揽住他的脖子,立起身,稍一向上,我胸前的丰盈一下子填满了他空洞的眼窝。他喉间不由得发出不可遏制的低呼。
韩力滚烫的大手紧紧托起我盈盈一握的腰/肢,任由我胸/前粉色的鸟喙调皮的在他眼皮上撩动嬉戏。我们忽快忽慢地律/动着,就好像在椅子上跳着一支无声的圆舞曲。我们跳着,跳着,从地面一直跳到云端。当两个人终于都精疲力竭的坠落,我只听见韩力在我耳边说:
“你真是个妖精——”
、(21)关于我,关于你
“木木,九点了,起来吃早饭。”
“不要吵——!让我睡——”
“木木,十二点了,起来吃午饭。”
“不要吵——,让我睡——”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以后。一根香香的又痒痒的东西在我脸上没完没了的挠着,我不由得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啊切!”
“现在醒了么?”一个声音问。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张帅脸带着坏笑,手上还举着跟薰衣草。再看看四周,不对——“我怎么躺到车里来了?”
“大小姐,你不是忘了我们今天还得赶路吧。”韩力脸上笑吟吟的,“你怎么都不愿意醒,我只好让你上车继续睡。”
难怪我做了个梦被人迷迷糊糊架起来呢。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昨天买的那条裙子赫然在目。“谁给我穿的衣服?”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这条裙子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就给你套上了。没穿反吧。”
“嗯,很好。”我想象着他给我穿衣服的情景,脸一下子烧得滚烫,赶快岔开话题,“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
“什么!!”我大惊失色,“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我叫了呀,可你不肯醒。”韩力把嘴凑到我耳边,“我还吻你了,结果全身上下吻遍了你也没反应。”他促狭的坏笑,“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只知道你能吃,现在才知道你还这么能睡……”
“你敢骂我是猪!”我冲着他的胸口不留余力一顿猛捶。
“好了好了,我错了。”韩力一个劲儿求饶。
“今天就放过你。”我得意的哼一声,随即心思一转,惊道:“哎呀,顾总和鲁总呢?”
“他们在Frank家吃完午饭就走了,约好和我们在索村(Sault)会合。对了,他们都谢谢你熬的粥,另外给你封了个号,叫‘教皇’。”
教皇者,“觉皇”是也。我简直被郁闷得无地自容,“我们现在在哪儿?”我这才发现,司机不在车里,从我醒来车就一直是停着的。
韩力笑笑,伸手拉开车门,我探出头往外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一大片密密的薰衣草田一直向着天边延伸,微风拂过,掀起深深浅浅的紫色波浪,深吸一口气,风中满含着令人迷醉的幽香。放眼望去,隔着一片薰衣草田,只有一座灰白色的古老建筑静静伫立,那是早已经在风景图册上向往过的景致——
“塞南克修道院!”我大喊起来,激动得握住韩力的手一个劲儿的摇。韩力举着那根薰衣草,脸上全是笑意。
携着韩力跳下车,我们一直走到薰衣草田中。此时正是收割的季节,山谷中能看见几辆收割机正在田中缓缓开动着。一侧的花田里,几捆割好的薰衣草被卷成了圆柱形随意地堆放着,不远处的树荫下,还有几个农人在抽烟休息。
“现在来看薰衣草正是时候。薰衣草花一开好就要马上收割和加工,一大片花田用机器采收只需要半天就能完成。我们要是再晚一点,就只能看见薰衣草杆儿了。”韩力笑道。
我看看脚边的薰衣草,他们长得并不像摄影图片里看上去的那样高,大概只能到达我膝盖的部分。往前走上几步,向着迎面吹来的风甩一甩长发,我的裙子飞了起来,整个人就像要随风飘到天上去。我不由得展开双臂,面朝阳光,任由自己沉浸在这飘飘欲仙的美妙感受中。
“Hi, Madame!” 我听见一个声音喊。回头一看,刚才在树下抽烟的一个白发老农向我走了过来。我疑惑的看他一眼,却见他将手中的一捧紫色向我面前一递。
“For me?”我惊喜的问。
他把那一小捧薰衣草再往我面前送了送,指了指我身上,说了一句法语。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我还是非常开心。接过花,满脸笑容地道了谢,我喜滋滋的走向身边的韩力,把花束在他鼻子上碰了碰。
“可以啊,还有人主动送花给你。快说,长得帅吗?”韩力环住我的腰,皱着眉头,一脸酸溜溜的表情。
“嗯,又年轻又帅气,我好心动啊……”
“你就吹吧,听声音是个老头吧。”韩力憋不住自己先笑了。
“对啊,他刚才跟我说了句法语我也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他说你的白裙子配这花很好看。”韩力伸手去摸我的裙子,脸也不禁往裙子上凑过去,好像想努力看清楚。“原来裙子是白色的啊。”
他的举动让我心里直发酸。
我抬手轻轻摘下他的墨镜,小声问:“这样能看见一点吗?”
他被我的举动弄得怔了一下,眼睛眨了一眨,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韩力微微叹了口气,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们找了片带草皮的树荫坐下。我背靠树干,韩力把头枕在我腿上,任我用薰衣草的花穗在他脸上轻挠。一左一右,一左一右——
韩力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干嘛老挠我眼睛?”
“喜欢他们呗。”我用手指拂一下他的睫毛。
他停了半晌,开口幽幽的问:“我的眼睛什么样?”
我盯着他的脸。他的表情沉静得像一汪湖水,眼睛平静的开阖着,看不出悲喜。
摸着他的脸思忖一会儿,我缓缓开口答道:“白色的,有点陷进去,瞳孔会左右转。”
“哦。”他淡淡的应一声,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吓人吗?”
“还好,至少我觉得不会。”
他脸上闪过一丝非常复杂的表情,随即马上恢复了平静。我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思绪,幽幽地问:“是什么病?”
“很复杂——先天性角膜白斑,白内障,眼球震颤,还有视神经也不好。”
“能治吗?”
“动过几次手术。小时候那次效果还可以,能看见很近的物体。后来就慢慢不行了。”
我忽然想起他去美国的那次。“你上次去美国是做手术吗?”
他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说话。过了半晌,他终于点了点头。
我想起他走前说过的“顺利”和“不顺利”,想到他半夜给我打的那个电话,还有于秘书对徐乐儿缓缓摇头时的表情——
“手术结果怎么样?”
“失败了,连之前的一点视力都没了。”他停了一秒,然后自嘲的笑笑,“原本还以为可以……”他欲语还休的顿了顿,“以前眼睛也很差,但是强光下还能看见点颜色和轮廓,手术失败以后突然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还真是挺难接受的。”
我想起他在长途电话里流露出的无比低落的情绪,心一下子湿得像注满水的海绵,不由得轻抚着他的眼睛问:“还疼吗?”
“不,不疼。”他笑笑。“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不用替我难过。”他反而安慰起我来。
一滴眼泪打在他的盲眼上。他表情一滞,坐起身来,摸到我捂住嘴唇的手,然后轻轻擦掉我眼睛里涌出的眼泪。“别哭,”他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声音很温柔。“你看我不是现在挺好的吗?要是我看得见,你就不会这么照顾我,就不会老让我握着你的手陪我到处走了。所以,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啊……”
听他这么说,我哭得更厉害了。他无奈的叹口气,手指滑过我的脸颊,找到我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带着薰衣草香的风从山谷的四面八方吹来,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最后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幽幽的说:“木木,你就是我的眼睛——”
从塞南克修道院到索村,一路上都是薰衣草组成的紫色风景。我们定的旅店在小镇的中心位置,楼下就是餐厅和小酒馆。我和韩力到达的时候,顾鲁两家都已经在彩色遮阳棚下悠闲的喝起了冷饮。看见我们下车,都满脸笑容。
“这下睡醒了吧?”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们都从薰衣草博物馆回来了。”顾太太说。
“怎么样,博物馆好看吗?”我问。
“没什么意思,你要是想去明天可以再去看看。”
和他们应酬几句,我跟韩力办理好入住,司机帮我们把行李拿进了房间。屋里只有简单的两张床,上面铺着干净的白床单,桌上摆着薰衣草花篮,打开窗户,抬眼看是教堂的尖顶钟楼,低下头就是露天酒吧的阳棚和座椅。
我走到浴室,发现浴室倒很大,居然还有个不小的浴缸,旁边的小台子上摆着用薰衣草制作的洗浴用品,连毛巾角上都绣着一小朵紫色的花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