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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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这个想法,钱惟昱命令蒋洁茹把所有书籍按照80文钱一卷的成本价抛售,立刻引来了日本商人们的疯抢。甚至于后来都有吴越船队当中的商人私自伪装成日本人或者请托日本人购入——因为这个价钱,他们就是运回国内都有得赚一倍以上的利润!
当然,钱惟昱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不得不稍微把书价抬高一些,抬到100~120文一本,一来是避免自己人钻空子倒回国内去。二来则是出台了限购手段——来买书的商人必须是在国司那里注册登记过的大商户,如果是散户来买的话,每本书只许买一册,也就是只能供自己读书,而不能规模倒卖。这些举措实施后,才算是压制住了巨利诱惑带来的投机。
在钱惟昱把书带来之前,日本本土因为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些人的劳动力自然金贵。一本手抄书,动辄好几贯钱的价钱;如果是流传不广的“奥义秘籍”,那就更不用说了,几十贯都有可能。
而此前的吴越和晚唐时期的商人,虽然有带来一些雕版书籍,比之日本人的手抄书固然是便宜了好多倍,但是因为国内就要将近一贯钱一本,再加上海运的成本和海商追求的高利润;一本书平均也要两贯多到三贯。
现在钱惟昱开出的书价是100文,也就是相当于砍掉了九成五的书价!这能不让日本读书人疯狂么!原本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所知道的唐土诗人文豪,也就仅限于白乐天、元微之而已——
在钱惟昱来到日本之前的20多年,约摸中原是后唐末年的日后,日本名士大江维时编纂了一本在日本文学界影响力最大的汉诗诗集《千载佳句》,共收录中日两国历代诗人的名篇1100多首。其中白居易一人的诗作就占了530多首,相当于全书的一半篇幅,元稹的差一些,也占了将近两成。可见这个年代,日本人只认这少数几个晚唐大文豪。
如今,托廉价倾销书籍之福。钱惟昱自己的《沧浪集》也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售完了三千多卷。考虑到这个时代日本全国也就七百万人口、一百三五十万户的规模,再考虑到日本的文盲率。这个销售数额已经足够让日本将近两成的识字人口被自己的诗词文集给覆盖到了。
三天之后,当吴越船队把货物都倒腾出去、重新启航经关门海峡走濑户内海直航摄津的时候。至少在筑前国内,大部分的贵族读书人都已经会背诵那么两三首钱惟昱的“明月几时有”或者“沧海寄余生”了,而且这股风潮也会以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限,尽量往东蔓延。
而在藤原道三和藤原栋世的运作之下,吴越船队此前在壹歧岛受到藤原纯友余孽海盗袭击、出于“正当防卫”才出手剿灭海盗的英勇事迹也已经在北九州地区广为流传了。
另有一队代表着筑前国国司上洛朝觐的使者,比钱惟昱的船队更先两天赶赴京都,提前向朝中的天皇和关白禀报在北九州外海发生的外国商团使节和海盗发生交战的情况,为钱惟昱预作铺垫。
于是乎,钱惟昱还没进京都,在畿内之地,已经开始悄悄流传他的各种说法:有个文采风流非比寻常、而且允文允武、拥有可以将作为朝廷大患的藤原纯友残党海盗弹指即灭的强大兵法修为的唐土王爷,准备进京拜见陛下和关白,同时和延历寺的高僧们交换‘会昌法难’之后在唐土失落的一些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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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藤二太政
比睿山和贵船山如同两道耸峙的卫士,夹束着日本第一大湖琵琶湖西南角的一片平原。从琵琶湖流出的淀川水,沿着这片平原向着西南缓缓流淌,在摄津注入濑户内海,滋润着一方土地。
这片濒临琵琶湖、被贵船山比睿山和淀川源流围住的平原上,是一座完全仿照了大唐长安、洛阳制度,只不过坊市的数量规模缩小到仅有长安四分之一的雄伟城池。城内的建筑轩敞雅致,颇具古风,三四十万人口杂居其间,一派安详利乐的繁荣景象。
这里,便是日本的心脏,平安乐土、平安京了。
平安京建于160年前。当初日本朝廷从奈良迁都于此,宣示着日本历史上“奈良时代”的结束、“平安时代”的发端。在一开始平安京规划的年代,当初迁都的恒武天皇原本也是雄心勃勃,试图按照六十四坊的城区规模来规划:
也就是,从皇室御所往南,沿着朱雀大街直到罗城正南门罗生门(日本的罗生门相当于中国都城的朱雀门),把平安京分为左京右京两大块。左京命名为“洛阳”,右京命名为“长安”。
只可惜,后来因为地质勘探不充分,右京地面多低湿洼地。而朝廷也因为恒武朝的征夷用兵财政匮乏,无财力整地,加之日本古代没有排水管网的建设技术,这才渐渐把号称“长安”的右京给废弃了。城中居民主要在左京“洛阳”一带高地居住,。从此以后,日本人才把“进京”这个词改名为“上洛”。
(注:从这里可以看出,至少在唐制之前,古人看地图是以左东右西、上南下北的,和现代人正好相反。所以“左京”指的是平安京的东半部分,“右京”指的是平安京的西半部分。后来战国时代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生前在朝廷领的官职就是左京大夫,虽然那时候那些官职都只是没有实权的虚职了。)
……
洛京四条的小野洞院,一座格子木门围住的竹园精舍里面。此时此刻,正有两个年约五旬的老者,各自端坐在院内竹林见的竹榻上。榻席是垫在两块古拙圆润的大青石上的,一旁虽然长着竹子,但是地上却异常干净。除了刚刚落下的翠绿新竹叶之外,看不到一丝污秽的浮土。
园子不大,却精致非凡。看不到有人打理清扫,却可以想见在用园子的主人离开之后,每棵竹子都是有侍者擦拭清洗、压土培根的。
那两个老者面前,有一道不过一尺多宽阔、用粗不盈尺、长过三四尺的奇行条石垒砌起来的曲水。其中的水来源于庭院正中假山上的一处细小的泉眼,经过一个剖去了竹节的斜劈添水,每隔数十息的时间,就往曲水之中倒一次,发出“啪嗒”的竹节敲击石头轻响。
曲水的坡度似乎经过了工匠非常精密的调节;以至于源头的活水能够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缓缓流下,然后再从院子的东南角暗水道流出,约摸每秒钟也就流出一个酒盏的水量。
整个园子,无论是从其坐落的非富即贵的地段,还是其选庭院的时候恰好可以寻到一处有泉眼的所在,还是后面那些曲水围石看似天然古拙、实则颇为精巧的布局,都无不显露出这处院子的主人实在是富豪、清贵兼具的非常之人。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修了一部整齐银白髭髯的老者,从曲水之中拿起一盏漂浮的朱漆木盏,轻轻啜吸了一口里面的清酒酒液。随后又自己动手从面前的煎茶茶炉里点了一盏团茶饼子滤出来的清液,细细地轻漱了两口。这才对年轻一些地说道:
“师辅,看来这吴越人这次送来的茶叶,着实比此前的好上几分。只是不知来人是否也能如茶一样比之前的夯货风雅几分呢。”
这个年代,日本还没有形成茶树种植的本土化,所需的茶叶完全都要靠从唐土进口,所以饮茶也还不算普及。历史上,要一百五十年后,在北宋中期,日僧荣西法师才写下《吃茶养生记》,并且把茶树种子引入日本大规模种植。
对面那个稍微年轻一些的老者似乎对生活的要求不那么精致,不过倒也颇显多了几分豁达。
“当年那蒋衮虽然不读书,又哪里不晓事了!不要以为唐土战乱不堪,就都只剩下粗鄙武夫和唯利的商贾了。有见识的人,终究是不少的。还是说正事儿吧。按照栋世的奏表,那支吴越人的船队,也该要到了吧。兵库那里的舶司,今日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倒是正要让你知道——那些吴越人今日已经在兵库港上岸了。那个吴越郡王安排了商团在兵库港就地贸易,自己带着三百从人,已经快马加鞭上路了——不过,却不是上洛来的呢。倒是省了我们一番心思,可以多几天想想如何区处。为兄有心要像当年先父那般,不堕了我日本国的架子,但是这次来的使者又身份贵重,不好生接待一番,怕是说不过去。”
原来,这两个老者,正是如今日本的左大臣藤原实赖,以及其弟右大臣藤原师辅,算是日本如今政坛除了天皇之外最重要的实权人物。在日本,一门两个太政官同时在任,乃是非常难得地现象。
十一年前,也就是朱雀天皇在位期间的时候,当时的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也就是藤原实赖和藤原师辅的老爹——死了。以至于四大太政官的位置全部空了出来,在朱雀朝的最后七年,日本中央朝廷几乎是在没有太政官的情况下运作的。
直到7年之后、也就是距今5年之前,朱雀天皇逊位、今上天皇(村上天皇)即位。因为藤原师辅的女儿藤原安子是村上天皇的皇后,所以拥有国丈身份的藤原师辅被从从三位大纳言、右近卫大将的位置上拔擢到从二位右大臣的位子上。其兄藤原实赖则更升一步,官拜左大臣。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相聚,自然是在讨论如何应付吴越使团的问题。二十多年前,武肃王钱鏐派蒋衮作为国使来的时候,正是他们的父亲、当时的日本太政大臣藤原忠平给钱鏐回的信,把钱鏐的国书挡了回去,连天皇看都没看就直接回复了。
当然,当年藤原忠平这么干也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按照藤原忠平的说法,这种举措并不是因为他削夺当时朱雀天皇的权柄,而是因为遣使来朝的并不是中原的皇帝、而仅仅是一个割据吴越一地的藩镇。如果唐土的一个藩镇首领递交的进贡国书都要天皇陛下亲自回复的话,岂不是显得天皇陛下是和外邦藩王平辈论交了么?那岂不是比唐土的皇帝要矮了一级?
所以,藤原忠平当年专权专得还很有艺术——不是不让你天皇管外交,只是没有够资格的外国元首来劳动您天皇的大驾。但是试论,当时中原正是五代纷乱,又有哪个中原政权可以毫无瑕疵地称作“正朔”?既然中土没有正朔,朝鲜本就比日本矮一级,那么,天皇在外交方面自然什么都不用管,可以“垂拱而治”了。
藤原实赖在那里劳心劳力地步步算计,其弟藤原师辅倒是比他略多了几分长者之风。当下也不陪着他哥哥在那儿绞尽脑汁,只是轻描淡写又略带一些好奇地问道:
“哦?居然不是直接来平安京?这又是能去哪里?这个吴越国的郡王爷,不会是做生意做上瘾了吧,倒真是个奇人了。‘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要说是个志在散漫的乘桴浮于海之辈,某倒是深信不疑了。”
“从兵库上岸之后,那人带着三百从人,沿着良泉道直奔奈良而去了。似乎是准备在上洛之前顺路去奈良转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打算。不过想来再怎么拖延磨蹭,两日内必能到京城了吧。”
“奈良?如今的奈良无非是些古物,一无公卿二无朝廷,莫非是去游览名胜的不成。倒真是个怪人了。如此看来,这个吴越郡王倒也不是势利熏心之人,无非是自由散漫,我们便以礼相待,甚至准许他拜见陛下,也不会有什么违碍吧。”
“你这人,好不晓事!当初如果不是先父靠着朱雀先皇年幼,把先皇和外藩使节隔离开来,不问外事数十年,又怎来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