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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越沧海-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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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州、处州、衢州三处镇东军节度使的兵马,是分批出发到杭州取齐的。原本大王下诏外兵进京,是为了准备对南唐的赣北地区用兵,如今,处州和婺州距离杭州的这点时间差,便成就了这个戏剧性的效果么?

“来者可是处州方团练?”孙承佑一马当先,在身边部卒的护拥下高声叫喊确认道。

对面的队伍没有丝毫阵脚松动,也看不出有纳头便拜的迹象。沉静了一会儿,一骑伟岸的战将越众而出,高声喝道:“无当飞军都指挥使林仁肇在此!我军奉诏入京,行至城北,被亲从都军马勒令不得入城。亲从都薛都帅戒严全城,言城内有乱兵为祸,大王安危尚不可知,不许我军入城,但沿城巡防驻扎,遇有贸然出城者击之!”

“糟糕!怎么是林仁肇的无当飞军?姐夫虽然也宣召了无当飞军回京受两浙土克诸军节制,但是从苏州而来,也该是在武林门凤山门外出现啊,何至于绕城半圈至此?孙承佑血冲脑壳决定最后再试一试,高声喝道:“某家孙承佑,林都帅来得正好。宫中杜、刘二位内牙军统领作乱谋害大王,某护送世子出城,以免遭贼手。大王宣召贵部进京前,诏书中也明书受两浙土客诸军节制,如今世子在此,还不速速勤王!”

“原来是孙节帅当面——好教孙节帅得知,我军所奉明诏乃是进京取齐,究竟受何人节制并为明言。因此非大王亲笔、面谕更改,林某不敢奉诏。孙节帅若是不信,可以前来将此调令取去。”林仁肇一边说着,一边在战马上解开护心镜,从铁铠中取出一轴卷轴,端在手中。

如果孙承佑有胆子去让人取来看,说不定就能揭破其中问题了——当然,就算揭破,他也没办法拿林仁肇怎么样,最多只能是看清林仁肇不打算和他合作而已。只可惜已经到了这一步,孙承佑早已心虚不已,哪里还敢如此施为。一咬牙,孙承佑便要勒兵迂回突围,并且留下一部人马断后拖延。

“孙承佑贼子!莫非你便是谋害大王之贼!外兵进京,一切尽听从亲从都规划,你要抗命么!”

“快走!啊——”

孙承佑与林仁肇相距不过百步——若是寻常白昼,孙承佑是断然不敢靠近到敌人如此近身的地方的。但是此先要想夜间仓促确认来者身份,离得远了定然什么都看不清,孙承佑这才冒险靠近的。

原来么,虽然百步绝对是弓箭射程之内了,但大多数人如果眼力不好,在黑夜中射中敌人所需的技术要远胜于同样距离白天射击,加上孙承佑并没有让他左右贴身的人打火把,如若对面是寻常将领,断然是不要紧的。

可惜,林仁肇何许人也?堪称江南武艺第一的猛将,而且这几年胡萝卜又吃了不少,夜间目力大增,故而一箭结果了孙承佑。

“交出世子者免死!尔等都是吴越王师,莫要为孙氏一门所用!如今孙承佑已死,想想尔等亲族老小!”

无当飞军鼓噪着杀了过去,对面的数千婺州兵主帅被杀,又不是真的想背叛朝廷,当下纷纷弃甲抛戈。钱惟濬也被交给了林仁肇。

“杭州大乱,有贼人图谋不轨。立刻飞鸽传书、并八百里加急。通知饶州十王爷、福州十三王爷,还有咱家节帅。至于远在广州的大都督那里,还是靠福州海船去报信吧。”

“谨遵都帅将令!”几个斥候信使立刻拿过林仁肇书就的塘报,并且请了世子的印信——钱惟濬两岁小孩,他的印信自然是孙承佑挟持他的时候被随身带出来了。林仁肇温言劝慰让已经吓哭吓尿的钱惟濬用印证明,钱惟濬还能抗拒不成?得了密报,几个斥候便领命策马而去。

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至于这三路外镇节度能否同一时间赶到杭州,那就不好说了。

次日清晨,送往苏州去的那封奏报还没走到苏州,便在杭州、秀州边界被截获了——原来,中吴军节度使、广陵郡王钱惟昱,那一天正好在秀州乌镇考察“纺织业发展”;并且接见目前仍在住在南湖烟雨楼的一些“外国宗教界人士”。

然后,正在秀州的钱惟昱一听说大王病危不能言语,便非常孝顺地带着给他作为随身护卫的三千铁骑都将士赶来了杭州——至于钱惟昱为什么到嘉兴视察都要随身带着三千铁骑都,这就没人可以指责了,因为貌似今年起,钱惟昱便养成了这种好习惯,不管到哪儿都带着这么一大票护卫,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

。。。

。。。

第306章 王位

咸宁殿内,一片凄风惨雨。吴越王钱弘俶,在没能留下遗言的情况下,就直接薨逝了。冰冷的尸首停在咸宁殿正殿上,一旁是一众一筹莫展的内牙军将校。

孙太真的抗辩,让这些内牙军将校也着实有些犹豫:究竟是不是孙家收买了安倍晴明那两个死间?可是,这个问题还没有被厘清头绪,林仁肇便带着一个指挥的亲兵进城了,而且带来了挟持世子的反贼孙承佑尸首,和完好无损的世子钱惟濬。

林仁肇很谦卑,没有让无当飞军全军上万人马全部进城,而是在水丘昭券和亲从上都都指挥使薛温的监视下,仅仅派了五百人护送世子。如此做派,让人抓不住丝毫把柄。

一众内牙军将领很显然已经居于炉火之上了。他们守着的,只是一具尸首。他们究竟是奉何人的诏命?是大王昏迷之前让他们这么干的么?一切合法性来源呢。

刘彦琛在一侧,和自己的上司杜叔詹说道:“杜都统,事到如今,可还要纠问孙氏逆案的真相么?大王已经不在了啊……世子年幼,而且我等终究算是与他有杀母之仇……”

“如果证明孙太真并无谋害大王之念呢?”

“就算没有谋害大王,仅祸害后宫,残骸大王其余子嗣,也够了。”

刘彦琛说得很直白,杜叔詹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何况,没有记错的话,杜都统和当年杜昭达也是同族远亲吧……”

“某可不曾有参加……唔,杜昭达确实是某从兄便是。”

“杜都统怕些什么呢?十二年前程昭悦被忠献王处斩后,杜昭达都已经平反了,杜都统有什么好怕和他扯上关系的?”

杜氏,和顾氏从吴越国武肃王钱鏐时代开始,就是吴越的两大将门。当年钱鏐麾下最强的两员大将,就是杜稜和顾全武。只不过顾全武子嗣不蕃,四十多岁才娶妻,所以只有顾承训、顾长风这一脉子孙。杜稜却是子嗣繁衍,其子杜建徽在武肃王晚年和文穆王早年都算是吴越独当一面的名将。

十四年前——也就是钱惟昱的父王、也就是如今庙号忠献王的钱弘佐在位的第三年——吴越宫廷发生过一桩后来被平反的逆案,也就是著名的“程昭悦诬陷钱仁俊、阚儭⒍耪汛锬狈窗浮薄T谀歉霭缸又校笔弊魑笸跣殖さ那士。约澳谘谰话咽帚蹆‘是主角;当时在内牙军中只是一个都虞侯的杜昭达算是配角。

后来钱仁俊因为钱弘佐的不忍杀兄、只是软禁,因而熬到了被平反昭雪的出头之日;阚儭揪桶响瑁苯颖豢沉耍贾潞罄吹暮际ブ圃甲龃蟆6耪汛铮菜闶呛┍簧薄#ㄕ庑├戳ヂ鼍筒环匣傲耍共磺宄目幢臼樽畛跚叭拢

不过,既然如今钱仁俊都已经做到广州都护府了,可见当年那桩陈年案子实在是已经彻底平反了,杜昭达也不算什么违禁角色。杜叔詹被刘彦琛提醒他存在这门和一个死人的亲戚关系,杜叔詹只是略一紧张之后,就没啥好否认的了。

“杜都统,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你和杜昭达都是延光公(延光,杜建徽的字)的孙子。而当年早逝的杜妃,则是延光公晚年所生幼女。因此,论辈分,杜妃还是你姑姑。”

杜建徽是个老当益壮之人,在吴越武将里面绝对算是异数,寿命爆长,活到86岁才死。据说他八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打马球挥竿用力过猛,以至于一枚早年作战时受伤嵌在手臂骨肉之间未能取出的箭头,都在挥杆击打的时候飞出,“人皆壮之”。这样一个猛人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还能生出女儿来,也丝毫不足为奇。

那么,这个“杜妃”又是何许人也?杜妃是忠献王钱弘佐登基之前就纳的正妃——也就是钱惟昱的生母。

……

杜叔詹、刘彦琛守着咸宁殿在那里盘算的时候,时辰已然渐渐过了午时。林仁肇身着山文铠甲,恭敬走入大殿,对二人说道:“回禀世子及二位都监,中吴军节度使、广陵郡王殿下听闻杭州宫变,已经带领扈从前来勤王打探消息,如今护卫骑军驻扎在城外,广陵郡王仅带随身护卫入城,请求入宫瞻仰大王。”

“什么?怎么这么快?苏州到这里,也有三百余里地呢。”

“今晨得到消息时,广陵郡王正在秀州巡查,故而距离杭州仅有一百八十里。广陵郡王随身扈从皆是骑兵,因此四个时辰便……”

杜叔詹眼中厉色一闪,请林仁肇离开咸宁殿。很显然,内牙军中这几个将校已经形成了决断——广陵郡王已经赶到了,好歹杜叔詹他小姑姑(注:杜妃虽然辈分是杜叔詹和杜昭达的姑姑,但是年纪比他们都要小)是广陵郡王的生母,那他好歹也算是广陵郡王的表哥了。

这种时候,还有的选么?

须臾,宫中传来一个消息:残害后宫,以及事败后密谋除掉大王、强立世子的妖妃孙太真,在听说吴越宗室勤王大军已经纷纷赶来杭州,所以提前服毒自尽了。看管孙太真的几个宫人因为看守不严,被刘彦琛斩杀,几个护卫的内牙军亲兵也被责打了二十军棍——虽然当晚就收到了一笔莫名其妙的钱。

……

钱惟昱穿着星兜月铠,腰悬安冈童子切,一副戎装打扮步入咸宁殿。王叔的尸首,静静躺在正殿上。他那个两周岁的小堂弟如同木偶一样呆滞地跪坐在一旁,因为年纪小不耐久坐,那跪坐的姿势已经无限接近于双腿箕张叉在那里。他似乎还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的父王,母妃和舅舅,都已经莫名其妙地相杀而亡。确切地说,两岁的小孩子,连什么是“死”都还没有概念。

钱惟昱二十二岁,钱惟濬两岁——哦,或许应该再加上一个九岁的钱惟治,作为打酱油的角色,扩充一下候选人规模,让程序看上去更加敏猪一些。钱惟治是钱弘倧的儿子,但是毕竟过继给钱弘俶过——这样的局面,除非是想要自立为王,招来全部钱氏宗族集体围攻的人,否则,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钱惟昱恭恭敬敬给王叔的遗体行礼,随后非常友爱地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堂弟。然后,环视了咸宁殿一周,没有看到孙太真,便走到杜叔詹面前问道:“王妃何在?罪行果真坐实了么?”

“谋害大王子嗣诸罪均已坐实,谋害大王之罪,在证实之前,她便畏罪服毒自尽了。”

“那,大王可曾通过其他妃子留下遗诏?”钱惟昱顿了一顿,然后故作恍然地补充道:“当时定然很乱,想清楚了再说。”

“没有……大王自遭孙氏死士以剧毒暗算之后,便一直不起,未曾苏醒,此事满殿宫人所共见……”

钱惟昱面目和善,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虽然没有遗诏,但是也算是一件幸事了,总比让人知道有什么对他不利的遗诏要好。而且听言语语气,至少杜叔詹等内牙军将领对自己还是很客气的,属于那种“不是咱不想帮你,实在是看到的人太多,不好捏造”的态度。

“唔,既然没有遗诏,孤倒是不便在此多呆了。还请封禁后宫,妥善保卫,孤带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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