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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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潘崇彻基本上和柴荣、赵匡胤一样,误以为钱惟昱的毕生愿望,便是以一个宣化天下文教之功的圣人姿态永垂史册了。顶了一下心神,潘崇彻郑重一拜,说道:“末将潘崇彻愿降。”
……
收服了潘崇彻和吴珣,南汉的军事力量基本上也瓦解完了。从东莞县到兴王府之间,再也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基本上是朝发夕至,吴越大军便到了兴王府城外。到了地头一看,才知道情况比钱惟昱预想的更好——兴王府的城防军,也在吴越大军的武力威慑与潘崇彻的招降下,直接选择了投降。
钱惟昱进得城去抓住俘虏问了,才知道原来刘鋹已经提前一天收拾皇宫和内帑的金银细软跑了,准备往西从邕江上船、溯流逃去邕州了。据说到了邕州之后,还会继续看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止:如果吴越军暂时没有一路追杀到邕州,那便暂且停留在邕州,如果吴越军追杀不止,就只好南下从钦州出海,到南洋去“乘桴浮于海”了。
刘鋹带走的护卫兵马,只有宦官陈延寿率领的数千名宫卫军而已。此外,诸如内府龚澄枢等大宦官,以及卢琼仙、黄琼芝等干政的宫妃,凡是揣度不太可能被吴越军饶恕的极恶分子,也都主动跟着刘鋹一起跑了。随行服侍之人,则包括刘鋹的几十个各色妃子——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她的堂妹,还有百余宫女、数十太监。
这样一支队伍,还带着金银细软,完全不可能跑得快,钱惟昱拿过地图比划了一下,立刻下了三道命令:让林仁肇带兵负责接收兴王府,并且等待四伯父钱仁俊的到来;让陈诲立刻率领飞鱼都的战线走水路先去北部湾的钦州港外逡巡拦截;他自己,则带着顾长风,率领此番来了南汉之后还未开张的三千铁骑都骑兵,打顺风仗追杀刘鋹。
顾长风得令后兴奋非常。这次出征,原本也是打算让骑兵部队好生得到一些练兵机会的,但是和南汉陆军的几次战役,南汉一方都是拿战象作为前阵,所以在胜负已分之前,吴越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用上骑兵这种容易被战象惊吓的兵种。如今都快收官阶段了,才能捞到追杀敌国皇帝这种好差事,真是不容易啊。
从兴王府往西,经过咸宁县、南海县,不过一百二十多里陆路,便能到达邕江沿岸,沿途都是一马平川的冲积平原地形,正好适合骑兵机动。划定路线之后,三千铁骑便星夜赶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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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伪汉遗产
九月初十,清晨,南海县城西门外的田野上,一队拖曳着沉重货物的车队,在数千兵卒的护持下缓缓而行。
车辙印痕的深度,在黄土路面上轧出一两寸深,显然车上的货物沉重非常。车队中也有御辇和其他一些油壁香车,自然是坐着南汉皇帝刘鋹和一众女官妃嫔的,至于普通的宫女太监,就只有在拉货的牛车驴车上坐着走了。
前一天,这支队伍已经连续赶路十个时辰了,后来因为徒步的宫卫士卒实在体力不济,加上刘鋹也被颠簸地无法休息,才在后半夜略略休息了两个时辰,天色不亮又开始赶路。按照估计,大概还有30多里,就能到邕江边上了。只要坐上邕江中的渡船,目前水师战船还无法进入邕江的吴越人,应该就暂时追不上来了。
可惜,刘鋹恶贯满盈,终于到了报应的时候。东边旭日升起的方向,出现了一彪奔驰的骑兵,随后,越来越多的骑兵跃出地平线,向着刘鋹的车队冲来。
“敌袭!是吴越人的马军!”作为宫卫军主帅的大太监陈延寿扯着公鸭嗓子惨叫了一声,随后慌不迭地让士兵们赶紧结阵抵抗,把运货和运太监宫女的大车推到外面围成车阵。宫女太监从车上翻落下来,被乱兵践踏而死者不可胜数。
“哗啦~”一辆大车在士兵推搡之间翻倒在地,孱弱的木车厢板再也承受不住里面货物的冲撞,直接碎裂开来,哗哗地倾泻出金银锞子。
这些金银,是南汉刘氏政权在岭南横征暴敛数代留下的积存。见到金银车翻了,附近的宫卫士兵立刻乱了起来,践踏哄抢,挥刀砍杀战友的事情一下子弥漫开来。
骑兵队冲过三四里地,不过只要半柱香的时间而已。刘鋹的卫队还没彻底结束内乱,顾长风便已经率领铁骑都、护着钱惟昱冲到了刘鋹的卫队阵前。
“杀!凡是太监,一个不留!宫女士卒投降者免死!”山呼海啸一样爆发的怒吼,响彻邕江平原。
顾长风挥舞着陌刀向前猛砍,把当先一名南汉宫卫军都头劈为两半,但是在他的陌刀给对面那人脑袋开瓢之前,他分明看到一支利矢已经贯入那人咽喉——很显然,他砍刀的只是一个已死之人,被人抢了人头功劳。
“操!萨达姆你这天杀的,又抢老子人头。”顾长风看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那支穿喉利矢是他身边的铁骑都都虞侯萨达姆射出的。这些马穆鲁克出身的骑兵,在中近距离上的连珠箭,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和杀伤效果,只是顾长风作为一个汉人,至今没有修炼出精湛的骑射本事,在三十步之内的位置上,他更喜欢直接挥刀冲杀。
果然,在三秒钟之内,顾长风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五个敌人被连珠射杀,萨达姆完成了一把三秒钟内五箭连珠全中的狗屎强运。五箭射完,萨达姆的战马也才冲完最后几十步,随后腰间大马士革弯刀一抽,便撩飞一颗人头。
当然了,五箭连珠的爆发力,或许大多数马穆鲁克奴隶骑兵都能做到,但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准头只能做到命中一到两箭。能够中三箭以上的,一般都可以做到都头以上的军衔级别;能够五箭全中的,根据顾长风这大半年来的观察,至今仍然只有萨达姆一人而已。所以那些身先士卒的马穆鲁克们还不至于一下子把对面的南汉宫卫军彻底打残。
顾长风怪叫一声,舞起陌刀继续冲杀上去。既然已经接战肉搏了,那么刀长刃厚的陌刀自然比短小的弯刀在杀敌速度上有优势。一开始被萨达姆用弓箭拉开的五个人头差距,顾长风很有信心在后续的肉搏厮杀中扳回来——这可是铁骑都第一次实战,也是殿下亲临的,要是汉人发挥还不如这些大食人,脸面往哪里搁?
……
钱惟昱披挂星兜月铠,腰悬安纲童子切,不过却少有让宝刀继续染血杀敌的机会。基本上他冲到哪里,边上便有数百精锐铁骑和几十个马穆鲁克围裹到哪里;源赖光和渡边纲更是一左一右操控着战马亦步亦趋护住钱惟昱两翼。几番尝试都没找到亲自杀敌机会的钱惟昱,只好是好整以暇弯弓盘马,用那柄整条猪婆龙脊筋加固的宝弓练练射术了。
纵然这样,源赖光依然不放心,在钱惟昱射杀了七八个好歹还身着铁甲的南汉宫卫之后,再后来被驱赶着来到钱惟昱正面的,便大多是太监了。钱惟昱射杀了几个,一看局面,才知道战事已经发展到了猫捉老鼠的状态,两翼的骑兵为了满足殿下围猎的需求,左右冲突把那些和风箱中的老鼠一般毫无反抗力的太监往中间驱赶,然后送死在钱惟昱的弓箭之下。
“算了,这和辽人打草谷围猎有什么区别,给他们一个痛快吧。”钱惟昱把宝弓交给源赖光收好,随后策马缓步向着战场中心那处醒目的御辇踱去。那里的战斗已经快结束了,钱惟昱远远看见顾长风陌刀翻飞,把一个穿着明光甲的面白干瘪老太监挥作两段,随后一刀砍开御辇的车顶,捉小鸡一样揪出刘鋹,随后周围残存的近千名宫卫士卒全部抛下武器,放弃了抵抗。
钱惟昱策马近前,顾长风和萨达姆赶紧下马致敬,随后一把把刘鋹提着一条腿倒拖过来,丢在钱惟昱面前。刘鋹一看钱惟昱的甲胄华贵,便知道是正主儿了,立刻痛哭流涕地下跪求饶:
“这位可是吴越国广陵郡王殿下?刘鋹愿降,愿降啊。吴越王英明神武,伪唐、伪汉,武平军,谁能抵挡吴越天兵?殿下将来定然是要一统南朝的啊,臣愿首先归降。日后殿下扫平诸国,若是能念臣先来之劳,赏臣一个诸降王之首,那便是大恩大德了。”
“无耻!”钱惟昱一口啐在刘鋹脸上,随后毫无表情地抽出安纲童子切。
这一举动把刘鋹吓得不轻,只能是哆嗦着说:“是是是,臣无耻,可是臣还有用啊,臣可以为殿下招降邕州、钦州、桂州诸处守军。殿下若是杀臣,桂州等处守军若是顺势向北降了武平军,却又奈何。”
“孤不用你劝降,潘崇彻潘老将军和钟太师,做得可比你好得多了。若是留你一命,才是让岭南读书人及忠直之人心寒齿冷之事。”
唐竹,右雉,袈裟。
刘鋹的身体还保持着刚才的惊讶姿态,随后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连着腰胯一起坠落在地;在他惊讶低头的瞬间,整个人自然而然地碎成了六块,三道血幕从六块碎片之间的轨迹中喷溅开来。
……
处置了刘鋹,钱惟昱和让萨达姆和源赖光等人护送着自己回兴王府——哦,现在应该重新改名叫广州城了——然后让顾长风持着刘鋹的首级,率领铁骑都昼夜兼程赶去邕州接收南汉残部投降。至于缴获的南汉内帑库藏,也是一并押运回兴王府等待处置。
龚澄枢、陈延寿两位大太监的首级也有用处,回到广州之后,这两颗首级被分别交给了水军的卢绛和步军的申屠令坚,让这二人各率本部兵马分别沿珠江水路和五岭山道去韶州(韶关)、桂州(桂林)招降南汉守将,以免北面的武平军得到南汉国都陷落、皇室被灭的消息后南下捡便宜。卢绛和申屠令坚多多少少都是江西豪侠出身,跋山涉水比较擅长,这种不需要打硬仗的奔袭任务,交给他们去办比让陈诲或者林仁肇亲自出马要方便一些。
处理完了接收的事情之后,已经两天一夜没睡的钱惟昱也来不得清理整顿南汉的伪皇宫,便直接在此前已经被刘鋹抄没过的南汉太师钟允章府上歇宿了一夜,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起身。洗漱梓沐、用完午膳后,钱惟昱听陈诲来禀报说他四伯父钱仁俊也带着福州兵从水路姗姗赶来、从珠江口入了广州城,于是便匆匆赶去迎接。
“四伯父,小侄侥幸俘获潘崇彻潘老将军,后面这才能够势如破竹,先进了这广州城。这也是拜刘鋹逆贼倒行逆施所致。”
钱惟昱引着钱仁俊,二人策马从城南入城,直趋伪汉皇宫而去。一路上,钱惟昱还非常恭敬地强调说他之所以能先进广州城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运气好——钱惟昱倒不是怕钱仁俊猜忌自己,而是因为如今他不过是中吴军节度使,对南汉的战事结束之后,岭南之地的烂摊子,很有可能是要四伯父兼管几年的。如果在岭南的军事行动中表现得太过突出,超过其他各镇的实力的话,在王叔钱弘俶那里终究不好。
进了伪汉皇宫,钱仁俊也被岭南刘氏的暴虐奢侈吓到了——这里的正殿地砖,居然都用半分厚的薄片状金砖铺出了陛阶以上的部分,连正殿的柱子也包了金片。估计至少有上千平米的薄片金砖用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揭掉了,还有一些还残留在那里,显然是刘鋹逃亡的时候事出仓促,来不及准备。
“四伯父,后殿便堆着昨日追杀刘鋹时的缴获——那刘鋹拼死抵抗不降,小侄只好让将士们将其击杀。不过所幸刘鋹暴虐,杀之也不会动摇岭南人心,说不定反而还能起到为民报仇之效。”
“刘氏如此荒淫,怎能不亡。”钱仁俊感叹一声,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