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蓝山处-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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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倪一想:他们一家子都在,Irene一家子也都在,这下是可以彻底放心了。
倪一躺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了大字型,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却浮现出看了一夜杨旸的睡颜:他的鼻梁挺得干净利落,长长的睫毛因为睡得不深而微微颤抖着,不厚不薄的唇紧紧地抿着,还有些许冒着胡茬略成元宝形的下巴,怎么有人长得这么耐看?刘靖的好看,是让人看得顺眼舒服,而杨旸,却让人看了怦然心动。
倪一不知道的是,他们俩在她心里最大的区别其实是,刘靖对倪一再好,好像也并不能再多打动她一分;而杨旸,哪怕做了再错的事,只要给充足的时间或者给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自己就一定会原谅他。
天擦黑时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的倪一被一阵电话铃惊醒,拿起一看是Eileen打来的,倪一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按下接听,还没来的及说“喂”,那边Eileen便赶忙开了口:“一,你能来一趟医院么?现在?”
倪一赶忙答应,跟外婆说了一声就急忙出门去了。
赶到医院时,只见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杨旸正呆呆地靠在墙上,目光无焦点地看着前方。旁边还有从来没见过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估计是杨旸的父母,眼睛还红红的,表情都非常悲痛,但是又很担心地时不时看看儿子。
Eileen见倪一来,赶紧上前轻轻的解说情况:“杨爷爷术后并发脑疝,没抢救过来,已经走了,杨。。。也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吧。”
倪一不解地看看Eileen,又看看一旁的Irene,两人俱是恳切地看着自己,又看看杨旸的父母,虽然双目微红,但是显然也很担心儿子,恳求一样地看着自己。倪一纳闷,自己这样一个外人杵在这里已经太突兀了,为什么大家还都一幅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而显然Eileen并不知道昨晚的事,以为倪一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杨旸的气,便又把她拉到一边,说了一段倪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你和杨是不是吵架了?你是不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情在生杨的气?”Eileen显然并不需要倪一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一,不管杨说了什么叫你们分手,他真的是为了你好,我们过年在香港的时候。。。”
Eileen咬了咬唇,似乎不愿多说是非,但是最后还是决心继续,“我们在酒店,看到你那个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一起进了房间。”
倪一听到这有些懵了,但是刘靖是交际广阔的人,也许。。。也许不是他们想的那么一回事情,于是她回道:“这样的事情可以有很多解释。”
“是的,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可是杨很担心,于是他临时请了私家侦探,短短三天时间,私家侦探就拍到很多照片,查到很多事情。。。”Eileen不用再说下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倪一这样不爱用脑的人也已经可以脑补的出来了。
“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倪一激动地问,刘靖这个人,一个月时间已经足够她放下了,但是令她生气的是,为什么杨旸不直接告诉她真相,而用一个这么曲折迂回的办法令她和刘靖分手?甚至面对她的指责的时候,他也没有解释一下自己初衷的意思。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我当时想,杨既然请人去查了这件事,他一定会妥善处理的。可是后来看你们的样子,我就后悔我应该一早告诉你。我不知道杨是怎么让你们分手的,总之他是为了你好,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伤害你的人。”Eileen脸上有很肯定的神色。
一时半会,倪一是消化不了Eileen这意有所指的话了,只是点点头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先放到一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显然Eileen也没有打算当下要解释清楚,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只是接下去说:“现在是杨最难过的时候,请你一定留下来陪他好吗?他很需要你。。。”
其实倪一纠结的一直是Irene,这样的格局,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幅当她是救世主的样子?
Eileen焦急地道:“一,其实杨在美国的时候,得过很重的抑郁症,他谁也不认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有你能帮他。”
倪一简直不可置信,她惊讶地看着Eileen,Eileen点点头,确认倪一心中的疑惑,然后描述道:“他当年最开始就是和现在一模一样,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问他,他总是说没事。但是他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不开心,最后。。。”Eileen说到这简直就要哭出来了,“最后他自杀了,满浴缸的血,还好我妈咪发现得早,及时救了回来。”
倪一完全被震住了,那个曾经用日语演讲让千百人惊艳的杨旸;那个让自己在少女时期有过青春萌动,这些年午夜梦回也时常牵挂的杨旸;那个在吧台后把五颜六色的配酒搭配的妥妥当当,还能跟自己开着Zombie玩笑的杨旸,居然曾经抑郁到自杀过!
这些年杨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是应该是专利闻名学术界,最年轻有为,最意气风发的嘛?他不是应该是参谋长之孙,外交官之子,大领导看见也要客客气气的嘛?他不是随便动一动就能把刘靖整得动弹不得的嘛?为什么只有自己能帮他?倪一心里有太多疑问,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时候。
Eileen依然恳求地望着倪一,所有人都恳求地望着倪一。
倪一点了点头,不为他为她做过的所有事,也不为别的什么人,只为这时候,看到杨旸那个样子,她也完全放心不下,只为,这样的时候,她想陪在他身边。
但是倪一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慢慢地走到杨旸身旁,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周遭所有人的心上。她在他身旁陪他站了很久,才轻轻地说:“杨旸,我们回家去吧。”
杨旸没有反应,过了很久,他才低下头平静地看着旁边的人,似费力辨认一会,才道:“倪一,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澳洲了吗?”
他的话才说完,旁边他的母亲已经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曾许诺
Eileen一家回自己家去了。杨旸一家和倪一回到杨家,因为身心疲累以及药物的作用,杨旸睡着了,睡颜里颇有几分天真的神态。
杨旸的妈妈轻轻给他盖好被子,掩上了门,他爸爸轻声问了一句:“孩子睡着了吗?”
杨妈妈妈妈点了点头,坐在了杨爸爸的身边。
倪一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犹自对着眼前的热茶消化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杨旸的妈妈,看了一眼他爸爸,往前挪了挪身体,尽量亲切地问:“倪一是吗?我可以叫你一一吗?”
倪一点点头。
杨旸的妈妈也略点点头,说道:“一一,你。。。你也看到杨旸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他是又发病了。。。杨旸变成这样都是我们的责任,都是我们不好。。。”说着他妈妈的眼圈又红了。
杨旸爸爸轻轻拍了拍他妈妈的手背,以示安慰。
他妈妈吸了口气,稍平静了点,继续说:“一一,其实我们全家很早就知道你。你一定不知道,杨旸本来跟我们说,他高中毕业,想去澳大利亚读大学。”
倪一睁大了她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杨妈妈,专注地听着又一段她不知道的往事。
杨妈妈转头看了一眼杨爸爸:“我和他爸爸,都不同意,我们的意思,他要么去读Q大或者B大,要么美国和日本选一处申请留学。可是杨旸很坚决,要去澳大利亚,开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告诉我们,因为那里有一个叫倪一的女孩,她一个人在那儿,他得去找她。”
听到这,倪一忽然觉得有一股酸意从鼻子升腾到眼眶。
杨妈妈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叙述:“我们是开明的父母,本来我们和杨旸经过沟通,已经都达成共识了,可是这时候。。。可是这时候。。。”杨妈妈说到这再克制不住,眼泪像断线了的珠子一样地流下来。
杨爸爸赶紧递了张纸巾,杨妈妈索性靠在杨爸爸的肩上抽泣起来。
杨爸爸只能继续说明接下来的情况:“可是这时候,我们的女儿,杨旸的孪生姐姐,杨昕,在美国留学时出了意外,而且她的情况实在不适宜带回日本,我们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法长期在她身边照顾她,所以。。。”
“所以你们就让杨旸去美国替你们照顾她?”倪一把话接了过去,语气里有了几分冷意。
从来不知道杨旸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如果她在国内,应该也和大家是同学才是,估计从小跟着父母在日本生活。只可怜了杨旸,爷爷需要人陪伴抚慰,他们便把小小年纪的杨旸留在了爷爷身边,长大了,姐姐需要照顾,他们又把杨旸派去她身边。杨旸只是个孩子啊,杨旸是他们的孩子啊。。。
“杨旸他毕竟是男孩子。。。家里的很多责任他应该多承担一些。”杨爸爸喃喃着。
倪一忽然站起身来,她听不下去了:“叔叔阿姨,也许我不十分了解情况,也许现在这个时候我应该体谅你们的心情,也许你们的事业极其成功,可是作为子女,作为父母,你们觉得你们为这个家做的到位么?看看躺在里面的,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有为他做过什么吗?”
倪一说完了,她的胸脯仍然在激动地起伏着,鼻子也酸酸的。她是万万也想不到这个从小就尖子到令人难望其项背,长大后又带着耀眼光芒强势归来的人,十几年来,居然是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情况。她的心忽然揪住了,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从来也没这么痛过,哪怕父母离婚的时候,哪怕被李小红出卖的时候,哪怕和刘靖分手的时候。
杨爸爸的脸上略有愧色,轻拍了拍抽抽嗒嗒的杨妈妈,略带遗憾的说:“一一,你批评的很对,我们现在也希望能听到杨旸爷爷,杨旸和他姐姐批评我们一顿,也许我们心里能好受一些。可是,小家和大家,我们只能二选其一,如果每个人都只顾小家,那么谁来顾全大家?”
说完杨旸爸爸的脸上又流露出一些坚定的光辉:“对于家庭,我们是有愧的,但是我能说一句,我们无愧于我们的信仰,无愧于我们肩上的责任。我这么说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只是杨旸和他姐姐既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需要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独立。”
倪一素来是敬仰热血有信仰的人的,也明白自古忠孝难两全,心里一方面不由得对杨旸父母起了几分敬意,但是另一方面一想到杨旸,她又有些关心则乱,一时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倪一的妈妈这时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倪一手边:“请你看看这个。”
倪一接过去,只见照片上她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背带裤,因为迎着光,所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手比着一个V,从服装到手势都透露着那个年代的傻气,而身后站着的则是嘴角略勾起,笑得一点也不明显的杨旸。旁边显然还有些什么人,但都被裁掉了,只剩下胳膊和腿还在照片里,只留这两个人,单独放大。
倪一想起来了,这还是高一某个周末,班里去太湖边远足时候拍的集体照,她从来没注意过,这张照上,原来自己和杨旸站得这么近。
倪一又把照片翻过来,只见后面写着一行字:
如若错过,便护她安好
——2003年12月24日。
这句话,倪一读到过,还曾斜斜地抄在自己的素描本上,原文是:
如果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