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哲思-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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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
可是泛着虚幻泡泡的梦在她母亲被诊断为癌症晚期的时候,一夕之间破灭不见。
那时候她彻底知道的钱的意义。
如果他们家在富裕一点的话,她母亲就不会这么久都不肯去医院治疗。
当她站在母亲病床前看着母亲被一张白布一点点蒙上的时候,萧乾牵过她的手,蹲下身子平视着她,认真地对她说:小雅,我们要加油啊。
她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紧了紧被父亲握着的手。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加油的意义。
是父亲经常天南地北的跑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是她看着自己用过的笔墨纸砚宣纸和自己母亲的骨灰一起埋葬,是她渐渐学会自己做家务自己做饭,是她在每个雷电交加的夜里自己抱着枕头唱母亲曾经唱过的歌。
最后父亲拉着已经长大的她的手,站在新建成的雅空总部骄傲的对她说:“来,小雅,这是爸爸的公司,以后也将会是你的!”
于是她在与梦想背道而驰的路上越走越远不再回头。
那些曾经一家三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对于越来越忙碌的她而言越来越虚幻不真实。
但是那些散发着墨香的曾经却如同拔不掉烧不尽的野草,疯长在自己心底某个角落里。
在她已经快要忽略掉心底那一片地方的时候,思雅的母亲出现了。
那时候她是愤怒而不甘心的。
那个男人曾经对她的母亲说永生永世不离不弃,那个男人曾经在母亲的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说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女人。而现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卑躬屈膝的看着自己,含蓄地说他想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那时候她俯视着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的父亲,笑的讽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那个声音对着那男人说:我不准。
心底渐生的恨意浮起,她拉着父亲到了母亲的坟前,告诉形容绝望的他说:我要你发誓,这一辈子不得再娶。
那时候她看着父亲的面孔,心里有一种残忍的快感。
父亲心里对她们母女是有深深的歉意的,他没发迹的时候她们母女跟着吃了许多苦,可等到他有了钱了,他的发妻已死,而她,早已在生活的打磨中学会独立学会自主。
所以对她的要求父亲从来没有二话直接点头应承。
这次也一样,父亲发了誓,然后准备和刘雪晴一刀两断。
那是她第二次见父亲哭。
然后刘雪晴走了,没有要父亲一分钱。在她感叹其实刘雪晴也是个相当有骨气的女人的时候,她听到了刘雪晴的死讯。
那时候她开始不可遏制的后悔起来。可是能怎么样呢,她只能把这个噩耗转达给自己的父亲,看着那个男人再一次失态。
可是这次父亲没有哭。从那之后,他表现得就像没有刘雪晴这个女人出现过一样,只是他的书房里多了一个相框。
她特地做了一个十分豪华的相框,在边上镶上一圈钻石,在某年刘雪晴的祭日的时候,送个了她父亲。
只是为了消除一点自己心里的罪恶感。
父亲什么都没说接过去换上,然后背对着她再不说话。
其实心里应该是有些恨她的吧……
她经常这样想,所以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重。
然后她在大学里碰见了远哲,然后在某天她无意间知道远哲家里有一个领养来的妹妹。
赵家的事情她或多或少了解一点,所以她开始怀疑赵思雅的来历。,然后她着手开始调查。
最后,思雅回到萧家。
然后呢?其实自己知道思雅的存在的时候心里面那丛杂草又开始疯长。
那时候她就开始想,她可以把思雅接回萧家,然后让思雅接替自己的位置。
然后她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整日被公司束缚在这里。
现在,是不是可以说,皆大欢喜了呢……
萧雅看着桌上墨迹未干的字,满意地笑开。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萧雅抬头,看见思雅一脸慌乱的站在门口,不由疑惑:“怎么?做噩梦了?”
思雅举着刚刚挂断通话的手机说:“我要去一趟医院。远哲说妈妈出事了……”
赵母。。。。。。
医院总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走道里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风风火火地走来走去,依稀从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大哭声。思雅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到熙熙攘攘的咨询台,努力挤到最前面。
坐在后面的女士给了她一个公式化的微笑,用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你好,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思雅点了点头,回想起远哲在电话里说过的话,犹豫着开口:“请问神经内科在哪一层楼?”
电梯里挤满病人、家属以及护士医生,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所有人都在沉默、沉默。思雅费力抬头盯着表示楼层的红色数字一点点跳动,终于,在“叮”地一声后,她随着人流走出电梯。
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进行性发展的致死性神经退行性疾病,临床表现为认知和记忆功能不断恶化,日常生活能力进行性减退,并有各种神经精神症状和行为障碍。病因不明,病程缓慢不可逆,几乎无法治愈。
它还有一个通俗的名称,叫做老年痴呆症。
思雅走着,默默在心里复述自己在网上查到的解释,远远看见远哲站在一个房间门口看着她。等她走进了,远哲冲思雅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揽过她。
思雅在他怀里抬头看向远哲。
“怎么会?她才不到50岁啊!”
远哲揉揉眉心,摇了摇头,半晌,声音沙哑的开口说:“我外公就得过老年痴呆症。医生说或许是有家族病史。”
这时候门被人推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在说:我才没病!
赵母努力甩开赵父扶着她的手,往前踉跄了两下,远哲大步走上前去稳住赵母。赵母看了远哲一眼,没有说话,越过远哲的肩头看见了局促站在那里的思雅,撇了撇嘴,充满厌恶的说:“她来这里干什么!我还没死呢,我好得很。”
……人格改变往往出现在疾病的早期,病人变得缺乏主动性,活动减少,孤独,自私,对周围环境兴趣减少,对周围人较为冷淡,甚至对亲人漠不关心,情绪不稳,易激怒。对新的环境难以适应……
思雅用力眨了眨眼,想要出去心里翻上来的浓浓的酸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母见状,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着什么。思雅没听清,不过扶着她的远哲的脸色却更不好看了。
“妈妈,小雅是专门来看你的。”
赵母猛的一甩手,一巴掌抽到远哲的手上,他手上立刻红了一片。赵母转过身看着思雅,咄咄逼人的向她走过去,被一旁守候多时的赵父一把拽住。
“我才不稀罕她来!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周围已经有许多候诊的人在渐渐向这里靠拢,思雅看了看四周意味不明的各种目光,低声对看向她的远哲说:“我们先出去吧。”
远哲点了点头,转头扶住赵母另一只手,思雅走到赵父身边把他手里拎着的包接过来。几个人半拖半架的把赵母带到楼下。
赵母再次用力甩开赵父的手,自己笔直地站在台阶上,半仰着头看着医院大门车进车出人来人往。
这个强势了半辈子的女人,最后不得不面临一点点失去自己的记忆、失去自己的行动能力这样残酷的现实。
仿佛感觉到了思雅的目光,赵母转头看向这边,直直望进思雅微微泛红的眼睛里,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
“看什么,我自己还能行!”眼神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固执执着。
思雅鼻子一酸,点了点头。赵父在一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头转向一边。
她要一点点想自己的记忆告别……
赵母迈着比以往更显干练的步子,坚决拒绝赵父的帮助,自己打开车门坐进去,然后用力关上了车门。
不知道在哪天她甚至会不记得她的丈夫、她的儿子……
思雅压了压眼角,走到副驾驶的位置。
到那时候,就更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在她家住了20年被她赶走的“讨债鬼”了……
在对你的爱恨消失之前,我看见了你那可见的黑暗未来。可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呢?
思雅耳边响起萧乾听见这个消息时说的两个字。
那时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狠狠地说:活该。
他说:活该……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无法流动,思雅感觉胸口的闷痛越来越明显。在经过一家大超市的时候,赵母突然开口打破了一车的沉默。
“我要去买菜。”
远哲从后视镜里看了赵母一眼,抿了抿嘴,把车开向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你会留下来吃饭的吧。”
下车时赵母出其不意的问题让众人惊了一惊,思雅更是猛的一抖,疑惑地看了看面容平静的赵母,慢慢点了点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
赵母没再说话,带头向电梯走过去……
思雅坐在客厅里一直看着赵母,后者现在正在茶几上奋笔疾书,好像是在规划自己明天的日程以防备自己遗忘掉。
赵母说着自己做饭,一到家里却又转身问他们:今天谁做饭?当然不可能真的让赵母去做饭,于是远哲和赵父接下这一任务,现在正在厨房里努力对付那些他们不熟悉的锅碗瓢盆。
留下她们两个曾经十分不友好或许现在也不和谐的女人在客厅里一人占据着玻璃桌的一角,气氛沉默而诡异。
“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正低头写东西的赵母突然头也不抬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思雅本来已经游走到西伯利亚的思绪猛的被拽回来。
思雅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赵母,等待她说出下一句话来。
谁知道赵母只是对着玻璃桌神秘的一笑,再次低下头去奋笔疾书。
思雅静静地等了半天,也没见赵母有什么动静。努力了许久,终于勇敢地开口问道:“嗯……您见过我生母?”
赵母猛地抬头,满脸都是被打断工作的不情愿和愤怒,看得思雅缩了缩脖子。
“你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您不是说……我长得很像我母亲吗?”
赵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思雅,提高了声音说:“我什么时候说的?!”
思雅噎了一下,很无奈的说:或许是我听错了。然后默默坐回原来的姿势开始喝茶……
那个精明的赵家母亲,是真的开始消失了……
终于。。。。。。
卸下包袱的萧雅可以说有了相当大的转变,每天不是待在书房挥毫泼墨就是在楼下大厅弹拨那架意义非凡的古筝,要么就拉着闲来无事的思雅疯狂逛街大肆购物,要么就直接一声不吭拉着思雅跳上车一溜烟开到她新找到的古镇去。
一点也看不见曾经那个女强人的影子。
接手了萧雅的工作的远哲忙的脚不沾地,许多次只能思雅代替他去给赵母买东西送过去。
赵母现在已经明显表现出健忘的症状了,有时候思雅去到远哲家里的时候,赵母总以为她是放学回家。她开始不停重复思雅和远哲小时候的事情,只思雅偷偷拿了放在桌子上的钱去买棉花糖事发后远哲出来当替罪羊这一件事情就被赵母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见她一次就要说一次。
每次从远哲家出来思雅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些小时候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她甚至都开始回忆不起来当时的心情。
每次回到和萧雅合住的别墅,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就像是把自己的过去彻底关在门外,只有和远哲的联系才使那些记忆不会被自己遗忘在某个角落里。
几乎什么都变了。
当初那个傻傻的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谁的小女孩,那个因为父亲盲目的愧疚而背负了太多责任的小女孩,那个埋藏了过去却依然没有办法真正爱自己养女的母亲。
好像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