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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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你,今天叶罗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这个混帐!」他咬牙切齿,一句话说完便用力一拳打得纪天扬毫无还手之力。
「大哥!」秦雪农赶忙上来扯着他:「雪航!快来帮忙!」
「何必呢?让这个混帐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反正急诊室就在这里。」秦雪航冷笑,却仍上来拉住沈刚。
纪天扬被扔向墙壁,他不哼一声地拭去唇角的血迹。
沈刚怒气未消只能用力一拳打向墙壁,弄得手指血迹斑斑。
急诊室的门大开,几名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妈!」念祖奔了上去:「妈!你要不要紧?我以后会听话不会惹您生气!妈──」
雪农将孩子抱住,走向自急诊室出来的大夫。
「怎么样?」沈刚急得扯住了大夫的衣服。
「你们谁是她的亲人?」
「是我。」他大声回答。
大夫看了他一眼:「你太太患有严重的脑神经衰竭,而且又受到很大的刺激和打击,脑波很混乱,可能会昏睡上好几天,如果不幸的话还会导致失常,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场的人全都愕然地张开嘴久久不能言语。
「我们会密切地观察她的变化,但是不保证一定会完全康复。」
「妈妈生病了。」念祖双手支着下颚靠在叶远山的床沿,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空茫落下的泪水。他拚命地哽咽发抖:「医生叔叔说很多话,可是我都听不太懂,只知道妈妈可能会睡上很多天,而且可能永远不会好了。」
叶远山听着外孙那无比恐惧的声音,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睁开眼睛,不想看见男孩眼中的痛苦。
「沈叔叔在生我的气,他都不理我,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可是我不会怕他,叔叔不会打人。可是──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去看妈妈,只有叔叔可以进去看一下下──我是个坏小孩……」男孩泣不成声,却又渴望有人可以安慰他。
「我惹妈妈生气,又害她生病,我很不乖──外公,你为什么要那么大声骂妈妈呢?
她哭得好伤心──外公,你为什么要对妈妈那么不好?其实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只要妈妈可以再好起来,那要我叫谁爸爸都可以!虽然我比较喜欢沈叔叔,可是我不要妈妈生病……」
念祖哀哀切切地说着,一字一句都直直地打进了老人的心坎──他是不是对他的女儿太严厉了?
今天下午他所说的话和十一年前那个下午所说的话一样,都是他的气话。
他只是生气她竟然还让念祖的生父──那个不负责任的混帐来找念祖。
他更生气她居然会要念祖叫那个男人「爸爸」!
他──他不过是一时气昏了头了!
念祖说得不清不楚的,他突然担心起来!
万一叶罗也像他一样那怎么办?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叶家就算祖上无德也不该有那种下场!
叶远山的手不能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如果是呢?
如果他竟是导致女儿终身残废的刽子手呢?
他无助又焦急地四下搜寻,男孩已倦得趴在床沿睡着了,屋里出奇地空虚起来。
叶远山极度地怀念起他女儿总在他身边走动的日子!
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他认出了那是沈刚高大的身影:「沈刚──」
他无声无息地走近床沿,鸱上头来审视念祖哭得浮肿的双眼,温柔地将盖在他脸上的头发拂开。
「叶罗──她怎么样了……」叶远山困难地问。
「还不知道。」
「不──不是脑──脑溢血──」他惊恐地看着沈刚线条刚硬得彷佛石雕一样的面孔,对未知的恐惧使他更加结巴。
「不是。」
叶远山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沈刚将男孩抱了起来走向门口。
「沈刚──我──想去──看──我的女儿……」
「这表示你原谅她了吗?」
他沉默,光线自沈刚的背后射入,看起来他就像一座高耸而阴郁的塔一样,他紧绷的神经令人觉得危险!叶远山并不了解眼前的男人。
他总伴在他的女儿身畔,好几次他美丽高挑的女儿倚在他的怀里哭泣,而他的外孙只希望这个男人当他的爸爸。
很难相信沈刚只是个保镖兼司机的保姆──他所做的事是你可以对一个丈夫的期许!
见他久久不回答,沈刚忍耐地叹口气:「我有个不肯原谅我的母亲,她至死都不曾原谅我所做的事。我悲伤了十多年,也注意了要一直悲伤下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叶罗也一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之中!」
叶远山愕然着。
他已走出房间,将一室的黑暗留给了他。
叶远山颤抖着唇──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他真的不能原谅女儿所做过的一件错事吗?
他的好友老邱偶尔来看他,总是劝他要替女儿想想,否则他的亡妻在地下也不能瞑目。
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的女儿怀有敌意呢?想想他那个美丽不可方物活泼开朗的女儿,她一个人养个孩子,还要付他那天文数字似的医药费,他一阵又一阵地心痛起来!
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这世界上有什么比他的女儿和外孙来得重要?
叶远山闭着眼,开始在心里悔恨和替女儿全心地祈祷起来!
在医院,叶罗正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之中不醒人事,由于脑神经科病人最忌吵,所以院方只准一个人进去探望,连她的儿子也不例外。
沈刚坐在她雪白的床沿,黝黑的大手包容着她小小无力的手,他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眼神无助地望着她。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自手中一点一滴走是一件折磨人的事,而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她了无生命力地躺在他的眼前,彷佛永远不会醒来似的灰白,脑电波图稳定却是虚弱地在荧幕上一格一格地走着。
她正在想什么?
想她坎坷多舛的一生?
想她彷佛灿烂却是有更多风暴的生命?
生活得那样辛苦,背负那样多的责任和重担!他无法责怪她也许自此再也不想醒过来,只能怨恨上天待她的不公,这是她前生所种下的夙因吗?
他却无法相信有任何的罪过值得受这样大的罪!
如果她醒来,他将再也不会任她自他的手中溜走!
他暗自在心里发誓:只要她醒来,他将会接过她一生的重担,再也不让她受半点罪!
吃半点苦!
护士小姐轻轻拍拍他的肩,示意探病的时间已过,沈刚不愿地起身,仍依恋地望着她,缓缓退出病房。
纪天扬仍守在病房门口,身上的狼狈依然,连受的伤都不曾护理过。「她怎么样了?
好不好?」他焦急地探问。
沈刚只想把这个男人丢出地球,丢出他的生活中,并再也不要见到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所以他只是沉默地走过他的身边。
「回答我!」纪天扬坚决地扯住了他的手。
「不干你的事。」
「我是她的──她的──」
「她的什么?」他冷笑:「把她逼进医院的人?我的心情很恶劣,不想再挨揍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纪天扬望着眼前的男人,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你爱她!」他几乎是指控他。
「对。」
「你配不上叶罗!你只是个小小的保镖,你甚至养不起她!」
「我至少不会伤害她。」沈刚凛然回答,对这些伤害他早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纪天扬的鄙夷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
纪天扬被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不屑所震住!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所有的错都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只不过是爱一个女人而已,这算是滔天大错吗?叶罗住院他或许有一部分的责任,但他也仅是出于爱她和爱孩子的心而已!
没有人规定爱要有一定的方式,也没有人能为爱的方式评断对错,而他却是那个一出现便被贴上罪人的樗的那一种。
他沮丧!这场仗所有的条件都写明了他是失败的那一方,但叫他放弃?他却是怎么样也办不到!
「我从来不想伤害她!」
「那是你很厉害,历为你做的已经超出想像了。」沈刚讥诮地说道,他不知道他也可以这样讥诮地说出这样的话!面对他眼前的男人,他丝毫无法克制他的恨意!
纪天扬振起精神,如果他以为他是沉默而寡言的,那么他现在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他打量眼前的男人:「你无法给她幸福的!叶罗是个需要浪漫和体贴的女人,你什么都没有,和你在一起,她会枯萎而死!」
「是吗?那你何不拭目以待?」
我在哪里?
叶罗缓缓睁开眼睛,雪白的床,雪白的墙和浓重刺鼻的药水味──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吗?
在沈刚告诉自己他要辞职之后,一切只剩一下苍白和迷朦,她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记得那头疼欲裂的感觉。
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想坐起身,却感到无比的虚弱和疲倦,喉咙干得要冒出火似的。
长久以来,她是个最没资格生病的人,有太多的事需要做,太多的担子需要担。
她瞪着空白的天花板,曾想自此长眠不起,但是念祖怎么办呢?老父又怎么办?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而她更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依靠。
那是再累再苦都不能逃避的责任──还有沈刚。
赋别曲已然奏起,她是怎么样也不能承受那么痛苦!他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他怎么可以就此丢下她扬长而去呢?
叶罗茫然地在自己的思绪中翻飞,浑然没有注意到房门悄悄地裂开了一条缝,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是纪天扬,他小心翼翼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叶罗?」
她悚然睁开她的双眼。
「你醒了吗?谢天谢地!我好担心你!」他激动地笑了起来:「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神志是不是很清醒?你真的都没事了吧?!」
她只是一直望着他,空白眼神里没有半丝表情。
纪天扬渴望地等待她开口,半晌才溃然地叹了一口气,在床畔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医生说你没办法太快恢复的。」他自言自语地喃道。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我要负一部分的责任,我是不该那样逼你,但是我是真的很爱你,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Carol 来找过我,说她有小孩了,我想她可能是希望我会因此而回到她的身边,我是想要个孩子,但是我也只想要你的孩子,想要你和念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不曾忘记过你,也一直想要补偿你,我想你是一直没有再相信过我,但是我是诚心的,不管你这次会不会完全恢复正常,我都希望你能接受我,让我照顾你们母子。」
纪天扬握着她的吊点滴的手,轻柔地将想告诉她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叶罗听着听着,心里有感动也有怅然──他们之间是真正结束了!
现在听着这些她当年会以生命去祈求听到的话,她再也没有她应有的感觉。
让她在情海中挣扎的恋是完全消失了,而爱却连半点也没有留下。
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叶?」纪天扬猛然抬头。
她的眼角含着泪:「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接受。」
「你都听见了?」
「嗯。」
「那为什么──」
「那天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心里已经有别的男人了,我们之间是真正结束了,等念祖长大一点,我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我会让他认你的。」
纪天扬伤心地看着她,然后沮丧地垂下了头:「真的来不及了?我太晚了吗?
「也许是,我只能说我们今生无缘……」她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