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客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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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随时提防着小人。我好不容易坐到了副主编的位置,可上头还是被人压着。那个主编是个变态老女人,一直以来都嫉妒我比她年轻能干,利用自己的职权一有什么问题都摊到我头上,可邀功领赏的却是她!” 她恨恨地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们这个版块近几个月以来点击率一直上不去,如果我能写成这篇报道拉高点击率,就可以得到年初的晋升机会,就很有可能替代那个老女人的位置!”
“你还是那么要强……”我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你体会不到的……”她垂下眼脸,有些失落的样子。抽出一根烟塞到嘴里,摸索着把火机打着,深吸了一口,“职场堪比战场,身不由己啊!”
沉默了一会儿,我挽着她的胳膊轻轻地说:“我懂,我会支持你的。”然后在她转过脸看我的时候做了个手势,“加油!”
“真的吗?你肯帮我??”
我死劲点点头。
她把烟一扔,抱着我开心得直叫,“小合小合,我爱死你了!”
“啧啧……”墨墨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站在门槛上。见我们望向他,抬高下巴说:“还真是重口味,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哎呀!”
第二天是双数日,藏族人认为双数出殡是不吉利的,所以卜吉应该在家里。
他家位于寺院与天葬台之间的背山坡,是两间不大的砖房。我们是正午吃过饭出发的,到的时候他正在翻屋外小院子里晾晒的肉干。宏瑞远远地跟他打招呼,他也挥了挥手,待走近看清楚跟在后面的我时,他脸上明显有些吃惊。
他礼貌地请我们进屋,里面的摆设很简陋,但是唐卡,酥油灯,转经筒这类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屋里弥漫着浓厚的酥油味,宏瑞显然不习惯这股味道,皱着眉去掩鼻子,见到我在使眼色,赶紧放下手。卜吉端着两只盛了酥油茶的碗进来摆在我们面前,面带歉意地说冬天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招待远方的客人。
没关系没关系,宏瑞说着请他也坐下来。
“没想到老板娘也来了,我以为老板娘是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人接触的。”卜吉在我们对面的旧蒲垫上盘腿坐下,脸上的局促慢慢褪去了。
“哪里会……”我笑笑,“师傅的汉语讲得很好。”
“谢谢!”他不好意思地扰扰头,“这是后来才学的,这些年游客多了起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会请他们教我一些,现在进步很多了。”
跟卜吉攀谈了一会儿,发现褪去了仪式时所穿的黑衣黑裤的他其实是个非常温和淳朴的人。他说他今天满三十岁,在山上住了已经六个年头,死者亲属付的报酬足够满足他日常的生活,即使没有土地也过得挺轻松自在。
看聊得差不多了,宏瑞开始转入正题:“你都是一个人住么?”
“是的,像我们这种职业的一般都是在山上独居,但也有些天葬师是寺院的喇嘛或是还有其他职业的。”卜吉告诉我们,天葬师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神圣。
藏语里,天葬师被称为“多不丹”,意思为长着黑色骨头的人。从这个称呼上就足可看出人们对天葬师的偏见,人们尊崇他们的同时惧怕着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则敬而远之。人们忌讳天葬师到自己家里做客,更不会主动来天葬师的家里,除了需要做法事的时候基本不与他们来往,以免沾上晦气。因此,天葬师虽说是衣食无忧,可实际的社会地位却是很低的。
此外,很多地区的天葬师是世袭的,如果父亲是位天葬师,不管儿子是否愿意,都无可选择地继续从事这一职业,尽管这一职业有可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一般人家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天葬师,因此很多很多的天葬师都是孤老终生。
(更多好盡在最愛小說 。。 。。) 藏语里的山鬼
听着这些话,我和宏瑞都唏嘘不已。
卜吉无奈地苦笑说,天葬师死后是不能进行天葬的,只能土葬。因为死者生前的罪孽会转嫁给天葬师,而有罪的人是没有资格进行天葬的。在藏民的观念里,土葬会使死者的灵魂被土地吸收,从而无法升天。这就意味着天葬师这一生做了无数人到天堂的引路人,自己却要坠入地狱,无□回转世。
这是种怎么样的勇气和自我牺牲??我沉默了。
半响,宏瑞打破了沉默:“既然知道这个结局,那为什么还要做天葬师?”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宏瑞的提问经常很直白,我赶紧给她使眼色。
卜吉几乎并不在意。他说他既然从事了这个工作,那么就必须做下去,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职业是高尚的,是在积德,是个了不起的善举。经常解剖尸体,他也练就成了半个病理学家,能够从内脏器官的变化来推断死亡原因。因为,查明导致“灵魂脱离躯壳”的原因,已成为他工作中的一个习惯。
“那……你做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呢?”看来宏瑞是打算穷追不舍的了。
“嗯,当然有的。”卜吉边想边说。他说曾经有人死于中毒,可家属却隐瞒了他的死因,他去到死者家里后发现死者脸色发青,表情很不安详,分明是毒发而死的症状,这种情况是亵渎神灵,绝对不允许天葬的,于是他很生气,不顾家属的哀求抽袖而去。
还有的时候鹰群迟迟不肯下来吃食,或是吃了一点就不愿再继续了,这就可能说明死者罪孽深重得不到神灵的谅解,或是心存牵挂导致灵魂不愿离开,因为鹰的眼睛能够看见死者体内附着的灵魂,所以不敢过去吃。像这些情况导致天葬无法继续进行的,只能将剩下的尸骸用火烧尽,然后抛洒四方,绝不能任由尸体遗留在天葬台上。无论怎样,只要死者送上了天葬台,天葬师就必须竭尽所能,让灵魂走得尽量安好。
“就这些吗?”宏瑞还不满足。
“让我再想想……嗯……昨天的天葬还记得吗?好像也有点特别。”卜吉押了一口酥油茶。
“昨天的?”宏瑞一下来了兴致,“记得记得,哪里有问题吗?”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健康,不像是家属所说的突发心脏病猝死的。我在解剖的时候看不出哪里有病变,而且她身上带有很重的怨气,我感觉得到的,她应该是死于非命。”卜吉肯定地说。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想起那女人白白的脸和半敛着的双眼,背后一阵发凉。
“更奇怪的是举行仪式的时候家属都没有参加,连背尸人都是请来外村的人。可是人已经送上了天葬台,就必须进行下去”,卜吉接着说,“不过好在神鹰们还是下来分食了,要是中途出现什么变故,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变故?”不知怎地,这两个字眼让我一个激灵,“什么样的变故?”
“无法超度的灵魂会变成恶灵,在天葬台周围游荡。一旦有机会附着在经过的人身上,就会转化成魔鬼。”
“什么??”我们两个同时叫出声来。
“你们不要怕,”卜吉帮我们续上茶,一边解释,“人们只是这样传说,我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即使是真的,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阻止它!”
喝了一大口温热的酥油茶,内心的悸动平和了下来。
看看天色不早,我们起身向卜吉告辞。
卜吉送我们出来,羞涩地笑着向我们道谢,感谢我们过来看望他。宏瑞连忙说不用不用,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是。我瞅了瞅她,想着这可是句大实话。
卜吉抬手在额头上打了个凉棚望了望天,告诉我们这几天不要再上天葬台去了。
“为什么?”我和宏瑞几乎是异口同声。
“因为昨天下了红雪。”
“红雪??”宏瑞一脸疑惑,我知道他指的就是那些内含红丝的雪籽。
“对!普通的下雪天里最容易出现日赞,下红雪的话我就不知道会出现些什么了。”
日赞,是藏语里的山鬼。
卜吉说红雪非常罕见,藏人认为不详。雨雪天里,神都不会出来,没有神管得恶灵是最凶猛的,况且下的还是代表不详的红雪。所以他要我们这些天尽量少出来走动,更不要上天葬台去。
回来的路上,宏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害怕了?”我故意逗她。
“害怕?老娘的字典里从来就没这个词!我是在理顺思路啦!你还别说,走这趟真值了!得到的信息比我预期的还要多!这下回去要大干一场了。”
我仰天长叹:完了!这女人真没救了!
一路上果然没什么人,看来卜吉说的没错。我们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客栈的门关着,正准备敲门就开了,“你们可回来了!这种天还出门去!”离妈妈不由分说把我们往天井里拉,“快!快!先去跨火盆!”
天井里已经放了一盆火炭,离妈妈蹲下来去划火柴,手哆嗦得太厉害,划了几次都没有点着,宏瑞连忙把她的ZIPPO打火机递了过去。火终于点燃了,离妈妈拿火钳捅了捅木炭,嘴里一直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宏瑞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耸耸肩。
“好了!”离妈妈起身,要我们从火盆上跨过去驱邪,要连跨三次才行。
没那么夸张吧??宏瑞偷偷向我吐了吐舌头。
我们还是在离妈妈的坚持下按她的要求做了,她这才舒了口气。宏瑞小声地跟我说要给她知道我们是去找天葬师,还不给她折腾死了??
第十一章 蛊雕
好像一直没听见某人的聒噪声,我向四周瞅了瞅。
“墨墨呢?”我问离妈妈。
“他说有事,非要出去……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不听话呢?这种天还出去?!”她絮絮叨叨地说。
这家伙!乘我不在又不知道跑去哪里偷懒了。
准备开饭了,我们帮着摆碗筷,宏瑞问我怎么没见着二当家。
我倒!那家伙什么时候排上二当家的了?!他丫的顶多算个二!于是没好气地说:“谁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你舍得他死么?嘿嘿……”宏瑞奸笑。
“本来就是!他死到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哪个在诅咒我啊?”说话的人靠在门口,两手抱着胸,脸色带着猫抓着老鼠时那种得意的神色。
“你回来啦?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啦!”宏瑞一边说,一边偷偷对着我乐。
“你死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客栈看门的么?!”我问。
“没去哪儿,就是死出去转了一圈,怕有人想我,就又死回来了。”
“谁想你来着?!”
“这个嘛……嘿嘿,谁想谁知道!”
“你……”正欲回敬他,眼角瞥见离妈妈端着盘子进来了,我故意大声说:“离妈妈,可以开饭了,墨墨从外面回来了。”后面几个字音咬得特别重。
“啊,你回来了,快……快……先到后面去跨火盆!”
“对对对,要让他多跨几次,好好驱驱邪气!”
然后就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家伙被离妈妈一路拖着往天井去了,宏瑞咬着筷子走过来,看到墨墨一脸的不情愿,也忍不住乐了,“我说你这招够阴啊!借刀杀人啊!”
“谁叫他老欺负我!”
她靠过来用胳膊顶了我一下说:“我怎么觉得是你老欺负他啊?”
“什么嘛!你是帮他还是帮我?”
“这是两码事……我倒是觉得,他说不定能□□你呢!”
“你讨厌!我不理你了!”
“哈哈……别……你可千万别讨厌我,我可不想像他那样……”
“……”
天色持续阴暗,红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我们也在屋里闷了两天。宏瑞一直霸着我的笔记本跟她老公视频聊天,她老公不在时就一集接一集地看韩国肥皂剧,时不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我和墨墨大眼对小眼。
原本以为她难得的假期就要这样闷过去时天空突然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