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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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平日里就叫她要谨言慎行,临死都要说胡话。皇帝都被她带坏了。”
“太后说的极是。如今皇上幡然醒悟,老佛爷也可安心了。”
贵妇人点点头,大队人马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景祺阁。
远远地,又有炮声响了起来。
逃命的太多,反抗的太少。
有人说,只要没有要求,就能得到尊重与善待。
你信么?!
2
“你的。”市区里那个生意火爆的小餐馆里,戴着金丝边眼镜叼着烟的胖男人,将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交给坐在角落里的人。
一身黑色运动装,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人,接过纸袋,起身便朝门口走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嘿!这次干得漂亮!下次有事,我还找你。”男人笑着说道。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出了餐馆,消失在茫茫人海。
男人吸了一口烟,拿起手边的一份报纸,半眯着眼睛欣赏。确实,他的眼神不是看,是欣赏。
报纸上有一条新闻是,两势均力敌之集团,竞争投标大型项目,集团甲以微弱优势胜出,集团乙负责人一时激愤,中风入院,连带集团乙之股票也在翌日大跌数点。新闻旁边,还配了一张春风得意的集团甲老总的照片,金丝边眼镜下的胖脸,笑得快要开花了。
“张总啊,要不是事先知道了您的心理价位,我这边还不好出手呢。”胖男人欣欣然地自言自语,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谢谢您啦!”
一只苍蝇飞过来,胖男人厌恶地拿起报纸一拍,理了理价值不菲的衣裳,起身离开了餐馆。
深夜,灯光微弱的房间里,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打开了一个不起眼的麻袋,将几沓厚厚的钞票放进去,跟袋子里其他整齐捆扎好的钞票躺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时针指向凌晨四点时,松山市半山区那座最贵的别墅附近,静悄悄地走来一个陌生的黑影。
许多人都知道,这座别墅,是松山首富、叶氏集团董事长的家。
3
我撞了人!!
那孩子从那僻静的小岔路里突然冲出来时,快得像匹野马。
车速不快,可他还是被重重地弹到了数米开外的地方,拿在手上的塑料袋脱了手,散出好几个药瓶。
我赶紧跳下车,跑到这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孩子身边。可是,在我蹲下来查看他伤势之前,这满身是土的小崽子“噌”的一下站起来了,同时将翻落下去的连衣帽重新扣下来藏住大半张脸,敏捷得吓了我一跳。
“你没事?”我下意识地拽住小孩的手腕,他想跑。
分明听到他发出咝一声响,那种被人弄痛之后才有的声音。
“没事,谢谢。”他垂下头,用力甩开我,匆匆捡起药瓶。
我发现了诧异的细节——这孩子露在外头的身体,他的小半张脸,两只冰凉的手,上头布满了一道道伤痕,并非被撞之后的瘀伤,而是明显的割伤,新新旧旧,有的还在渗血,有的已经结疤。
这些伤绝对不是车祸造成。
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很怪——妖气与怨气缠绕。
在我分神的刹那,那孩子转身便跑,生怕多留一分钟似的。我顺势一拉,却只拉到他的衣裳,撑开的衣兜里,落出几张白色的卡片。
他用力一扯甩开了我,飞一般越过隔离栏,跳下斜坡,冲进了远处一片老旧的楼宇之间,像只得了自由的小老鼠,几下便没了踪迹。
等等,我应该不是眼花,在他跑出去的瞬间,我突然看见他身旁,跟着一个影影绰绰的女人,穿旗袍梳旗头,妖魅般漂浮,善恶不知,与他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我拾起一张卡片,上头只有“千机通讯工作室/联系电话:136××××××××”两行内容,印刷十分粗糙。
可是,千机?!
我的目光只管落在那两个字上,连身旁传来汽车的呼啸声也顾不得。
嗖!一辆压线行驶的大货车擦着我飞奔过去。几乎同时,有人轻重适宜地揽住我的腰,将我“搬”到他身后的安全位置,两根手指夹走我手里的卡片,瞄了两眼,道:“就是这个了。”
我瞪着甲乙:“确定?”
他摊开掌心,绡狐眼在阳光下闪闪烁烁,而上头的字迹,消失了。上次也是这样,进了石尤村,绝里花上的字迹便不见了。莫非,每当一块石头找到它们的下一个“同伴”时,就以这样的方法来提示旁人?
“各凭本事吧。”他握起手指,都舍不得让我多看一眼。
差点忘了,我们除了是畸形的旅伴之外,还是竞争对手。
趁此刻没有车辆经过,四周无人,我伸手往挡风玻璃上一拍,整个房车瞬间缩小到一寸左右。别惊讶,这辆车我早就布下了咒术,为的就是应付这样的突发情况,好用又便携,是我对座驾的基本要求。
隐去身形,我飞身朝那孩子逃逸的方向追去。只要时间不间隔太久,我能凭借他身上独特的气味找到他的位置。
“太拼命了。不顾大的,也该顾着小的。”身旁,甲乙踩着一根不知哪里摘来的树枝,飞行于空中,横抱双臂瞟了我一眼。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你说梦话的声音挺大。”
我会说梦话?敖炽从来没说过我有这毛病啊!我狠狠瞪着甲乙:“从今天开始,你晚上不许睡在副驾驶上!离我远一点!”
“你说我俩谁先找到他?”甲乙话锋一转。
一排排房屋离我们越来越近,映在甲乙的墨镜上,像一座陈旧的迷宫。
4
先找到那孩子的,既不是我,也不是甲乙,是个干巴小老头自。
在追到那孩子消失的楼宇间时,我跟甲乙分开行动。我以我的妖力追踪那孩子的气味,甲乙以他的门道搜索孩子的下落。最后,我俩在一条地下隧道的出口前,同时与这老头狭路相逢。这时,他正心满意足地指挥几个年轻力壮的西装墨镜男,将那孩子牢牢架住,拎小鸡似的往外走。
我定睛一看,这孩子的四肢都被细细的金属线缚住,有一部分已经没入肉里,只要再用力一些,他的手脚足以被切断。而他一点挣扎都不做,帽檐下的嘴,紧紧抿着,既不求饶,也不求救。
“这么对未成年人,狠了点吧?”我拦在他们面前。
“丫头,莫要多管闲事。让条路,大家都方便。”一身藏蓝唐装的老头子,戴着圆眼镜,摸着胡须,看了我一眼,语气还算和缓。
“也请老伯给我个方便。”我笑笑,指着那孩子,“把他交给我。”
老头一皱眉:“除非我死在你前头。”
“你这岁数,本来就会死在我前头。”我逼近一步,收起笑容,“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对待一个孩子,过了。麻烦您老放人!”
“孩子?”老头一声冷笑,“也只有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后生才当着孽障是孩子!”
“放,还是不放?”我观察四周,如果打起来,会不会伤及无辜。
老头上下打量我一番:“丫头,想跟我鼎爷动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话音未落,我身后突然传来了诡异的呼噜声——一直站在后头围观的甲乙,居然睡着了!他站着睡着了!!
我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他悠悠醒来,说:“啊,我不擅长谈判。你们谈完了?”
我垂下头:“没事,你继续睡。”
鼎爷?名字倒挺气派,手下看起来也挺健硕,可我还能怎样呢?孕妇打架这种事,属于危险行为,人类妈妈切勿模仿!
十秒时间,老头子的手下在地上乱七八糟躺成了一堆。至于这位鼎爷,被鼻青脸肿地压在这座人山的最底下,长长的胡子被我揪在手里,疼得呲牙咧嘴。
隧道里的人全被吓跑了。
甲乙打着哈欠,解开了绑住小孩的金属丝。
“不能解开啊!”鼎爷大喊,“高人说这是个妖物!他绑架了我家小姐!我抓也是要逼他说出小姐的下落啊!”
话音未落,没了束缚的孩子突然朝地上一蹲,整个人便像撒了气的气球一样瘪掉了,一道灰影飞出来,瞬间钻入地下,地面微微震动了两秒,再无异常。甲乙面前,只剩下一个布偶,黑色的运动服,描绘逼真的面孔。
“完了完了!”鼎爷整个人都瘫痪了,绝望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高人占出这孽障出现的时间与位置,千方百计求来佛手菩提丝锁住他,全被你们搞砸了!董事长就这一个孙女,他已经急病了!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想找回孙女的心情,你们不会明白!”
“你家小姐被他绑架了?”我问。
“谁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我也一把年纪了!看着小姐长大的!”鼎爷老泪纵横,全然没了刚才的强势。
我有点相信他了。且不说逃走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既然它跟石头有关,想想敖炽爹跟春炉的遭遇,若果它也跟他们一样,被青珀附了身,并且感染了某种负面能量,制造祸端倒也不出奇。
“你家小姐,我替你找回来,如果他真是被那家伙绑架的话。”
“当真?”老头急问。
“找回的话,活的,付我十公斤金条,死的,五公斤。”我慎重道。
老头愣愣看了我片刻:“成交!”
“那快滚起来,把整个事件讲给我听!”
老头的故事不复杂,无非就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小姐,在即将嫁给一户门当户对的少爷之前的一个星期,在自己家里被人给绑走了。绑匪没有留下任何索要酬金的要求。报了警,警察找不到任何线索,不要酬金的绑匪,最是难对付。而这户丢了唯一的孙女的叶家,其女主人,也就是失踪姑娘的奶奶,平日里就对什么风水堪舆、占卜问神有兴趣,跟一些所谓“高人”也常有联络,焦急之中,少不了也叫这些人来家里“看一看”。这些“高人”里,倒也有那么一两个不是坑蒙拐骗的,起卦问卜之后,说叶家大小姐是被一个妖怪掳走了,照卦象来看,这妖怪会在某天某时某地点出现,还把这妖怪的大概模样也说了出来,让他们只管拿了这佛手菩提丝朝它身上扔去,便跑不了了。
当然,为这个什么佛手菩提丝,高人收了叶家一张无数个零的支票。
其实,什么狗屁菩提丝,我看了那截金属丝,不过就是沾了五种黑色动物血的铁丝,是最低级的猎妖方法,能被这玩意儿对付到的,只能是一些妖力不济的小妖怪。
这时候我突然有点后悔了,人家一条破铁丝就能要一大笔钱,我负责找回人质,才收十公斤金条!亏了……
5
清风公寓,好个雅致干净的名字。可惜,真实的它只是松山市第六街区旧楼下,一座历史悠久的防空洞改建而来的地下居所,终年不见阳光,潮湿阴郁。但毫无疑问,这是全市最便宜的住处。
清风公寓30号房,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走过狭窄的甬道,从衣衫粗陋的拾荒者与酒气熏天的落魄文艺青年中穿过,每道投向我们的目光都很冰凉。这里,住的是一群不能或者不愿见光的人,清风公寓,像个住满人的坟墓。
离30号房间越近,那种怪异的味道就越浓,看来甲乙没有找错地方。
“这块石头是我的。”
“凭什么?”
“没有我,你能找到他?”
“没有你,我找虫人帮忙,照样能把这家伙挖出来!”
“虫人收费不便宜。”
“我不介意。”
“好,把钱给我,我不免费提供情报。”
真是要被甲乙这厮气死,但又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我说他怎么会眼睁睁看那妖怪溜走而不加以阻止,原来他早在对方遁逃的瞬间,往它身上投了青蚨灵线。这根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