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灵-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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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屋子里在那些虔诚的教徒进住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幽魂能停留的地方越来越少……原本还可以在一楼到四楼到处走的,后来活动空间只剩一楼,在杨灵晔离开这里的前两年内,她最后只能待在厨房和厨房出去的后院里。
他面对着角落半蹲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外婆。」
那个抱着膝盖蹲踞在角落的幽魂动也没动,彷佛已经被黏在那里成为一块非关生命的污渍。
「外婆,」他又叫了一声:「我是阿晔。」
极为黯淡的,比黑暗更黯淡的光晕发出细微的颤抖。
「外婆,告诉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才刚说完,厨房外的转角处便传来一声尖叫。杨灵晔站了起来,与那个小男孩对视着,然后在小男孩转身逃走的时候追了上去。
「文洛?你回家了?等一下,文洛!」
束灵(三)
当年杨灵晔上大学的时候,苏文洛才刚会说话,他还记得大家在客厅里看着小文洛摇摇摆摆走路,咿咿呀呀喊着巴巴、妈妈的样子。
不过那时候小文洛只有在别人引导下才会说话,所以他从来没对着杨灵晔叫过一声哥哥。
既不喜欢也不讨厌,杨灵晔不会像个兄长一样因为这孩子的出生抢走其他人的关爱而嫉妒或怀恨,因为他从来就没得到过那些关爱。
但是现在他却被迫不得不拼命找话题跟这个快十年没见过面的表弟说话。
没办法,他想他吓到这个孩子了。
带苏文洛回家拿被遗漏的课本的是目前照顾他的社福阿姨,她一知道杨灵晔就是那个极有可能获得监护权的表兄时,立刻提议大家一起去吃晚餐。
杨灵晔当然没意见,紧抓着阿姨的手的苏文洛低着头似乎点了一下,但还是不敢跟他说话。
「你有不关心别人的毛病。」褚月宵有次半取笑半认真地这么说。确实如此,他本能的不对别人的事情好奇,哪怕仅只是客套。而感情最好的那几名挚友,在许久见面一次的时候他往往只要看几眼就知道对方的近况,所以口头上也不大提问。
他那时候并不在意,褚月宵也只是笑笑的滚进他怀里说,所以主人只关心我一个罗——他那时候当然觉得没有什么在意的必要。
结果在问完「读哪间国小」、「今年几年级」之后,感到词穷的此刻,他终于有点后悔。
苏文洛还是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鸡肉,不是害羞,他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近于害怕的怕生。于是几乎整顿晚餐都在社福阿姨的努力带话题下结束,她对杨灵晔非常亲切,说了许多苏文洛的好话,大概是真的很希望他照顾这个孩子,但他还在犹豫。
晚餐结束后,社福阿姨带着苏文洛先告辞,杨灵晔还坐在原地喝茶。他在想要了他名片的社福人员会不会把自己的手机给苏文洛,那孩子又会不会打电话给他。
其实会有那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她说苏文洛经常都是那个样子,不太说话。那也是正常的,他所有兄姐都已经过世,父亲在加护病房,母亲则神智不清。
大表哥死于酒驾车祸,二表哥死于火灾,表姊则是难产,因为并发症过世,孩子也没有留下来。这些事情全都发生在最近三年内,同时舅妈因精神分裂入院,他的舅舅则在半年前也因器官衰竭被送入病房观察。
杨灵晔突然觉得几天内是回不去了。就算他不收养这孩子,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因为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苏文洛。
他招招手请小姐为他加茶,正在打算明天白天再去老家一趟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褚月宵专用的铃声,Minnie Riperton的Loving you。他还记得那只狐狸帮他设定这个铃声的那天,他笑说怎么这么老派,但那只狐狸却边笑边爬过来,脸比喝了Qoo还红,边爬到他身上边笑着唱:「Loving you is easy ‘cause your beautiful,making love with you is all I wanna do……」
——然后他就被那只披着人皮的狐狸给吃乾抹净了。事后当然也没力气再去抗议那过于甜蜜腻人的来电铃声。
他赶忙在第一句唱完前就接了起来。
「亲爱的~你吃饭了没有?」
杨灵晔差点叹出声音来。才一天不见他就想念这个声音到难忍的地步。
话题很简单,只是甜甜蜜蜜的互相问候,家里没什么事,褚月宵也不是多话的人,正当杨灵晔想找个话题继续延长这通电话的时间时,褚月宵突然说:「真想唱歌给你听。」
他微笑:「在听。」
那声音又停了两秒。「算了,你赶快回来,我好想你。」
「嗯。」
「我睡了整个下午。」
「为什么?」
「你不在我好无聊。」
他失笑:「去看书、看电影,练你的字,什么好无聊!」
「你赶快回来。」
「嗯。」
「我想你。」
「嗯。」
「挂电话罗。」
「早点睡。」
「啾——」
褚月宵在手机的另一边打了个响吻。
拿着结束通话的手机,他慢慢说了一句:「我也好想你。」但他不能说出来。因为只要一说,就算语气再怎么平淡,他那只爱撒娇爱黏人的小狐狸也会立刻想尽办法跑到他身边来又抱又亲,然后献宝似的说着:主人你想我所以我就来啦我很乖对不对——他才不会上当。
但他才刚说完,马上就有一封简讯传来,主题是:『亲我亲我!』
图片内容是一张闭着眼嘟着嘴的自拍。脸上还带着他熟悉的红晕,背景是家里的客厅,好像还有条橘色的猫尾在角落入镜。
——不亲的话会被发现吗?
他笑着吻了一下手机萤幕。
束灵(四)
一大早杨灵晔就接到律师的电话,约在下午见面,所以他决定先去医院探望舅舅。
九年前离家时他的舅舅正值壮年,但是现在躺在床上插管的男人却像是老了三十岁,头发全白,脸颊凹陷的面容极为憔悴,杨灵晔站在床边,突然有股从未有过的心酸。即使总是极少关心自己,但毕竟是亲人,毕竟曾经在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
「舅舅。」他叫了一声,伸手按住那细瘦的手臂,然后声音与表情都凝结了。
是空的。
这具躯体里面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
杨灵晔俯身,慢慢摸上那堆着皱纹的前额,手里摸到的却仍是一片空荡与荒凉。三魂七魄都只剩下一些碎片,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舅舅,到底发生什么事?」表哥表姐,还有你,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是什么凶狠的东西?
难怪这房间如此干净,他还以为见到舅舅的时候也会见到一些脏东西,但什么都没了,躺在这里的只剩一个空壳。
「对不起,舅舅,如果我早一点回来……对不起……」
原本想再去探望舅妈的,但时间已经到了,只好先去赴与叶律师的约,在那里与他见面的还有一名他舅舅的秘书。
只是这位半年前才刚被录用,杨灵晔想知道的事情一件都问不出来。与律师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他们结束这次的会面。
寻找离职员工的个资不在叶律师的工作范围内,但他意有所指地暗示了杨灵晔可以回家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资料。
「对了,叶律师,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被我舅舅雇用的?」
「两年前我的老师过世的时候,我接手他的工作。」
「两年前。」
「是,就是那次文树先生过世的火灾,我的老师也在会场。」
「叶律师,你可以告诉我舅舅在三年前发生过最……嗯……」
「苏先生最麻烦的官司?赔过一笔八位数的违约金,这应该是最大的,但我想你是问更私人的东西?」
「如果你因为职业道德不能说的话,我可以自己查。」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一位秦书锦先生,他曾经持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票。」
「我知道,他是舅舅最好的朋友。」
「秦先生一年前肝癌过世,他的弟弟半年前登山时发生山难,大概两年曾经遇过一个事件,但是证据不足,所以案件其实没有成立。」
「怎样的案件?」
「蓄意谋杀,但是没有尸体。」
杨灵晔晚上回到旅馆时,柜台给了他一张名片,是有人特地送来给他的。那张名片极为花俏,所在的地址在室内有名的夜生活闹区附近。翻到背面写的时间就是当晚的九点到十点。
柜台小姐看着杨灵晔细细打量完名片后甚至还拿到鼻间嗅了嗅,彷佛一点都不觉得这动作看来其实有点吊诡,然后对她点头致谢,又拿著名片出去了。
这座城市里的公车并不发达,但杨灵晔非常乐意以步行怀念这些街景,慢慢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找到那条巷子,隔着几十公尺就是一大片霓虹灯光织成的花团锦簇,这里反而显得幽静。
推门后便是懒懒的音乐声迎面而来,但那意在言外的诱人却浓烈到他几乎有些感慨。
真受不了。
他不喝酒,只点了一杯红茶,便坐到隐密的墙角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Lounge Bar,但这次却不大一样。空气里漫着轻柔香氛,靠近吧台的是咖啡暖香,郁而不浓,人语如遥远的一片清碎水声,在觥影与流苏垂帷间漂摇浮动,绵密却轻微,桌是色泽沉稳的木质,椅却是酒红醇紫的沙发,垂下的灯盏以水晶捧烛,似将目中所及一切都晃成缱绻水纹,悠悠然地将笑语低声绽开,情调暖而慵懒。
台上的歌者,站在乐群前面,身段修长,瘦而透着柔韧,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带着些许并不艳丽的柔媚,但那双眼睛确实是艳丽的,明亮而生辉,眼角挂着微扬的笑穿过层层薄纱帷幕与笑语勾引着他。
Tell me when will you be mine,tell me quando quando quando……
杨灵晔不知道曲子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直到那青年端着两杯酒在他面前坐下,水晶杯中酒液鲜艳诱人,但平心而论,拿着它们的人更艳更诱。
「还是不喝酒吗?」
「请坐。」
「谢谢。」
噙着笑,青年在他面前将身体陷入软垫中,撑着额看他,姿态媚得不可方物,杨灵晔却只是慢慢又喝了一口茶。
「你变了好多。」
「你也是,你变得比我更多,」杨灵晔想了想才又补充:「不过你这样子倒比较像以前。」
青年笑得无声,却彷佛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愉悦。「是哪一段从前呢?」
杨灵晔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消耗时间的闲谈,他无意识地觉得麻烦而叹了一声,脱口而出:「汀兰……不对,你现在是男身,我该叫你澜华?为什么要见我?」
束灵(五)
青年发出轻笑,端起鸡尾酒杯贴在唇边,柔软的舌尖先是舔触在杯缘上才慢慢饮入酒液,下颚微微扬起,线条美丽的喉咙轻微起伏,他并没有上妆,但纤长睫毛却在低垂时闪着微光,而睫下是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
但他想起的却是……那双眼睛波光流转,欲语还休地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必须倾诉……他们只是相似而已,杨灵晔冷静地知道这一点,妖狐的魅诱在弹指之间便能颠倒众生,但他自己却是因为心甘情愿才会被套牢,若非他心爱的那一个便毫无意义,这出戏不是第一次演了,澜华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相信。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澜华看着对方冷静自持的样子,仍旧无声却笑得张扬。「是不是很困扰?」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看看你的样子,你弱了,整个人弱得不像样,若是以前的你,闭个眼就知道是哪只厉鬼在作祟,手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