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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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宣南郡王觐见——”“宣南郡王觐见——”
苍抬步进殿，深深的看了看宝座上一脸稚气的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缓缓跪下。
“臣，墨云苍参见皇上。”“皇叔何必多礼，快请平身。”“谢皇上。”
借8年前慕容家族一夜衰亡之事，宰相稳定各方势力，辅助11岁的小皇子坐稳皇位。慕容家族世代显赫，到慕容清那一辈更是深受赏识，无奈慕容清为人太过正直，朝中几乎无人与之为伍，宰相王槐也视他为眼中钉。故战事失利后，从敌营截获的、慕容清亲笔书信，在众多势力的集体打压下，慕容家族一夜入狱，满门抄斩。
“去把蒹葭找来。”回到府中的墨云苍面色冷然的说道。“是！”蒹葭，正是那年他从宫中回府，无意中看见桥洞下一个小女孩抱着双膝瑟瑟发抖，手腕上一点红色若隐若现——那不是一般的红，而是专门用来作为标记的朱砂红。于是苍走下车，对那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从此，你叫蒹葭。”
并没有多久，一身青衣的少女就站在了身前，微微颔首：“苍。”自从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王爷被纠正后，这个称呼就没有变过。看着这几乎未曾变过的冷漠容颜，蒹葭想起的，却是将她从寒冷绝望中拉出来的温暖和依靠。她静静的望着他，望着他宛若浑然天成的气势，望着他显出一丝凌厉的剑眉和微抿的薄唇。
“准备准备，随我入宫吧。”苍淡淡的补了一句，“见见世面。”
于是蒹葭复又将头低下，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解释，可是，苍的决定，从来不需要质疑。“是。”
苍深邃的眼眸扫视着面前毫无修饰的少女，眉间微蹙，“收拾一下，再来书房找我。”
“是。”
只一盏茶的时间，一身绯红云裳的少女便站在了身前，如瀑的长发被松松的挽起，几缕发丝随意的漏下，在风中轻轻飘扬。一双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期盼。
苍看着她，这样的眼眸，从此怕是……不过一刹那的恍惚，苍迅速恢复了冷冷的表情，必要的牺牲，从古至今，成霸业者，无一幸免。
“走吧。”
蒹葭略带失望的垂下眼眸，快步跟在了苍的后面。
宫中，对蒹葭来说，只是一道又一道的回廊。能看见的，只是前面，苍静静走着的背影，仿佛一切尽在手中的、闲庭漫步般自在的背影。空气中星星点点弥漫着的，全是陌生。这背影，仿佛是唯一的依赖。
突然，苍有些惊讶的停下了步子，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太监装扮的少年。右边的少年显然惊吓不少，脸色苍白的就往下跪。左边的少年微笑的拦住了他，向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苍会意的点头，眼眸里闪着谁也不懂的情绪，微微侧开身。少年笑意不减，拉着同伴就要往外走。然而下一秒，他惊讶的看见了苍身后的女子。夕阳斜照，绯色衣裙上柔和的光辉衬着冷玉般的肌肤，清冷的眼眸只静静的看着他，就仿佛江南的氤氲扑面而来，带着自然而清新的水气。
少年毫不客气的注视，显然引起了蒹葭的不满，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少年微微讶异，复有浅浅一笑道“先行一步。”一边的小太监急忙低头跟上，却不留神正撞上了回过身来的蒹葭。只听叮的一声，却是那原本便只是随意插着的簪子坠了下来。
少年闻声回头，只见绯衣女子一头乌发缓缓散落在少女清丽的容颜旁，眼神有些无措的少女，跺一跺脚，气恼和羞涩在她那如月的脸庞上交织着，泛出可爱的红色。这时，风柔柔吹来，少女忙将飘动的发丝挽到耳后，瞪向注视着她的少年。那少年微怔，忽而，笑意加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少女，转身离开了。
蒹葭一偏头，发现苍神情复杂的看着少年远去的方向，脸上突然勾起一抹笑容，“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蒹葭觉得这个笑容，有着叹息的味道。“我们要见的人，不在。”
紧紧跟着苍的步伐，她想，她能猜到原因。
、2。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吾皇英明，老臣以为南郡王此人绝不可姑息。”
“是啊皇上，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南郡王势力之强不得不提高警惕……”
“打压南郡王的势力是为当务之急……”
“不可轻忽啊皇上……”
御书房内，墨离霜一脸不在意的看着三大家族的代表——其实就是那些看上去义正词严事实上不知多少坏水的千锤百炼过的老狐狸们，激烈的劝说着。之所以是三大家族，正是因为慕容家族的一夜衰亡，导致只剩伊，齐，轩这三家。不知何时形成的统一战线，似乎因为打定了主意不再让任何的家族有填上慕容家族空缺的机会，三家看上去甚是和睦，这种时候总是轮番上阵，只等皇帝点头。
而作为唯一被劝说对象的皇帝——墨离霜，这时正想着昨天见到的女子，那黑山白水般的眼睛和周身笼罩着的清冷。可那如画的眉目里，却依稀有一丝熟悉的气息，让他生出几分亲近之心。他更为感兴趣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会不会，像那个“吹皱一池春水”呢？
“皇上？”车轮战突然停止了，因为他们的皇帝，居然露出了有些神往的表情？
“咳，”于是皇帝终于发话了“嗯，孤觉得皇叔不像众爱卿说的那样。不过，既然众爱卿执意要查的话，了解一下也无妨……伊卿啊，前几日听说你家小子人才辈出，那么此事就麻烦您老留心了。”
与另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伊老爷子扬声道：“老臣自当竭尽所能。”
南郡王府后的无涯山。伊湘靠在山顶的一颗松树旁，看着山下井然有序的南郡王府。那些家伙，说起来谁都起劲，真要做了，谁都不愿意，最后，还是得落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身上。
落儿……不知怎的，这个念头又冒出来，每每想到自己一个人，总是不可避免的想起当年那双清澈的眼睛，和略显稚嫩的话语：“伊哥哥，落儿陪你啊。”如珠玉坠地，字字清晰。伊湘自嘲的摇摇头，落儿……都这么久这么久过去了，当年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了……可是，你在哪里呢……
“蒹葭小姐，衣物已备好，可以动身了。”时至深秋，泡温泉是蒹葭最爱干的事情。它可以让自己完全放松，舒适而惬意。只要一想起莫名的皇宫之行，蒹葭还是止不住的懊恼。幸好，蒹葭试图催眠着自己，没什么人看见嘛……嗯，苍不算，不认识的也不算，所以，没有丢脸，真的没有……
熟门熟路的来到后山的天然温泉。轻轻的将自己浸下去，感受那温暖一点点将自己包裹，愉悦一点点浮上心头，蒹葭舒适的闭上眼睛，不由得轻声呢喃起记忆深处，有娘亲陪伴的夜晚，那久远的歌谣……
女子浅声低唱的声音如丝绸般滑过，又如轻纱般滑过树梢，慢慢飘散开来。这旋律，好熟悉……伊湘心神一晃，下意识的循声而去。直到看到了温泉的入口，他才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无巧不巧，就在此时，被不经意踩中的树枝发出了断裂的声音。不过几秒，伊湘感到一阵凉风从后袭来，他本能的一闪，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拿剑指着他，未干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带着怒气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姑娘，在下只是循声而来，并非有意冒犯……”“王府之人皆知此地不可随便靠近，你是何人，竟夜闯王府后山？”“在下只是被歌声吸引……”蒹葭眼中寒芒一闪，几缕剑光同时伊湘袭来，伊湘颇有些从容的一一闪过，看着眼前的女子乌发直垂，周身因刚刚沐浴过而笼罩着一层水气，如玉的肌肤似有光华流转一般，仿佛出水芙蓉，清新明净，举剑的手上云袖微微翻起，皓腕上一只凄美的蝴蝶振翅欲飞，更添一分妖艳。只是这同样氤氲的眼眸，却冷的仿佛可以结出冰来。唉，不和谐啊不和谐。被逼的退无可退，伊湘叹了口气，身形一动。蒹葭只感到身子一僵，再不能动弹。竟然，只一招便封住了我的穴道？心里暗暗叹服着，开始打量起这不俗之客。带着笑意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微微上扬的嘴角，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风流恣肆的味道。带着笑意的眼眸……蒹葭的心底飞快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快到她来不及想起，那是什么。眼眸里的冷意渐渐退去，浮出一丝困惑的神情，安静的望着他。
“你身上的穴道半个时辰后会自解，”伊湘想了想，又补充道：“刚刚，真不是故意冒犯的。”说罢双足一点，掠了开去。
不过，腾空而去的伊湘，可没有他背影看上去那么潇洒——该死的！无功而返……难不成去交代南郡王府有个女孩子，不然南郡王府有个温泉？天啊，这是什么跟什么……
半个时辰后，蒹葭揉着有些酸涩的肩膀，她想起来了，曾经……也是那样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握着自己的手，信誓旦旦的说，会一辈子守护她……
月光清照，如玉的皓腕上，苍为遮掩枫叶而特意纹上的蝴蝶，栩栩如生。
、3。溯游从之，道阻且长。
皇宫，华翎殿。墨离霜刚刚探望完“生病”的翎美人，悠哉悠哉的往自己的清霜宫走去。作为帝皇的寝宫，这个名字确实有点清冷，可天下无人不知皇帝的名讳便是霜，这清霜宫，自然当之无愧。又是夕阳西下时，我们的皇帝非常自然的想到了那天准备溜——啊，不对，是微服出宫，体察民情时，南郡王身后的那个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嗔的神情。和她眉目间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似乎，早已认识一般。不过，事实上，连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呢……
“南郡王求见？”刚回到寝宫的墨离霜挑眉，毫不掩饰他的惊讶和不悦，“说孤休息了。”“启禀皇上，现在，……还尚未入夜呢。”小银子小心翼翼的回道。“你！大胆！”小银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跪下“奴才知错。皇上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休息的，奴才这便去禀了南郡王。”“慢！”墨离霜叹了叹，“让他在御书房等吧。”“是。”
“不知皇叔此时求见，有何要事？”
“其实是臣的家事，惊扰皇上，臣万分惶恐。”苍一直低着头，以至于任何人都看不见他深邃的眼睛里再次出现的、复杂的色彩。
“皇叔不必客气，到底是何事？”
“说来惭愧，臣的义女蒹葭——也就是有幸曾与皇上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对皇宫之景念念不忘，微臣斗胆，请皇上允许小女入宫小住几天，一偿心愿。”
……果然大胆，不过，是那个女子么？蒹葭……
“皇叔果然爱女心切……不过相信皇叔也知道，这是皇宫，不是游玩的地方……”
“皇上放心，臣已启奏皇太后，以皇太后之名义宣小女进宫。”
太后……是莲太后吧。这本是毋庸置疑的，可偏偏，墨离霜的心中浮现出另一个女子，心里有些不知来自何处的疼惜，微微刺痒，又随即被忽略。
纵使对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有所不满，墨离霜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快，仍是淡淡的说道，“呵，既如此，皇叔可还有事？”
“臣谢皇上，臣告退。”
王府的庭院。碧绿的水池荡漾出一层层的凉意，绿的澄澈，如玉般缓缓流动着沁人心脾的光辉，轻轻探手下去，涟漪一圈圈蔓延开来，一如蒹葭此时的思绪。
“蒹葭。”苍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