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鉴泥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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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黎恪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年轻俊朗的脸，这小子，老天让他到昕昕身边，是对她的补偿吧？
“哥，没有方法，就只有我们自己找方法。我昨天去找了陈医生。黎昕长时间处于忧郁状态，陷在这种情绪里对她的身体很不好。”他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黎恪望着他，仍然没有说话。
“但是，这不是黎昕的情绪。”高俊明也回视着他，“这几个月的黎昕，不是黎昕。”
黎恪看着他年轻的脸上眼神里的慎重和紧张，忍不住笑了：“行了小子，别玩绕口令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跟陈医生了解过情况。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想，试试。”高俊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马上又恢复了严肃，“黎昕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你也知道，她从不消沉悲观。这样的情绪……不是她。哥，黎昕应该有她自己的情绪，我要她活自己的生命，活自己的情感。”
黎恪放下跷起的腿，坐直了身子。这个高俊明的确值得黎昕去爱。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还只想着如何让妹妹能开心，能不忧郁，而他，却想着的是生命的意义。他很认真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把情况告诉她，陪她重建乐观和坚强。”
黎恪望着他，小伙子神色凝重，线条分明的五官已经展示着成熟男人的硬朗，眼神里流露的是坚定，此时，还加上了几分肃然。但是，都告诉黎昕吗？告诉一个情绪低沉的好不容易挣脱病魔扼制的人，你的生命可以延续了，但是你的心不再是你自己？或是说，你现在以别人的情绪活着？黎恪沉思着，喝了口茶，没有说话，黎昕的心脏，现在还是不能让她承受这样的刺激吧？
高俊明看着他，见他不说话，知道他的顾忌，接着说：“我不是要跟她说我们的猜测，心脏记忆究竟能记忆多少，记得哪些，其实我们也并不知道，医学上也没有结论说那些就真的是别人的记忆。而且我也……不敢冒险！”高俊明眼里闪过一丝阴影，如果，那颗心脏里都是别人的记忆，那么他呢？
黎恪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突然有些同情他，这个小伙子，或许正像前几年的自己，日日看着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她的心里，那时的自己，每天都只能无奈和感伤！如果不是昕昕回来……他现在是不是也正承受着这样的折磨呢？还是支持他吧，按照冯海燕的情况，没准儿，高俊明才是打开黎昕心锁的钥匙。
然后，黎恪问他：“你没有信心？”
“我得有信心！”高俊明望着他，眼睛里没有犹豫，“陈医生说，手术半年后，心脏各方面情况就稳定了，到那时候黎昕的承受力会好得多。可我不想等了，从心理学的角度说，陷在负面情绪里越久，治疗就越困难，长期抑郁，对心脏供血也可能会有影响，我希望黎昕能早点好起来。”
黎恪无声地叹了口气，所以自己才会黔驴技穷地忙着甚至用探听的方式了解冯海燕的情况：“你想让我做什么？”
“同意！叔叔阿姨和你的同意，我需要你们的同意，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黎恪有些感动，这小子，是真爱自己的妹妹呢！这得多深的情感、多大的勇气，才能让他甘于冒险，才能让他主动请缨啊。望着眼前年轻坚定的面孔，心情渐觉轻松，昕昕是那样好的孩子，有这样的值得她爱的人陪着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喔，这回不说是你的老婆，需要你的同意了？”一想起几年前当陈医生说黎昕的病需要进行心脏移植，这家伙居然梗着脖子跟黎妈妈一起反对，黎恪就气得想揍他。
高俊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时候不懂，陈医生说移植风险那么大，万一……嘿嘿！”刚才还一脸老成严肃的模样，现在居然扭捏地露出羞惭。
黎恪笑了笑，不再逗他：“我回去和爸妈说吧。但你是不是也该了解一下供体心脏的情况？”他从包里取出冯海燕的资料，交给高俊明：“这是心脏供给人的情况，你先了解一下，也许对症下药，效果会好些。”
高俊明接过去翻看，略有些惊讶，最后抬头望着黎恪：“难怪黎昕每次望着洛儿，总让我觉得她的眼神眷恋又忧伤，和以前的喜欢不一样，对我也……”他顿了顿，“谢谢哥！”
黎恪又有敲他脑袋的冲动：“谢我干嘛，昕昕首先是我的妹妹。不过看这情况，你得多花些精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你的位置
决心真是个说说容易做来难的东东。
高俊明接连几天站在黎家门前都给自己打气：“今天一定要跟她谈谈了。”可每天面对着苍白单薄的人，他又总不知如何去提起那个话题。黎昕她，现在能适应他构想的治疗方法么？
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连黎昕也察觉他有心事。
“俊明，你有什么事不好解决吗？”她有些担心地问他。
高俊明望着她，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得有些让人担忧，微微蹙起的眉尖，似在无声地诉说轻愁，但眼神里的澄澈依旧一如往昔。寂寞的心里泛起柔软的波动，她关心他！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关心他！一百多个日夜，他每天什么时候来，什么走，黎昕都从没关注过，这么长的时间，自己就像一个，呃，突然被亲人抛弃的孩子，苦苦地跟在她身后，却没得到半丝垂怜。
现在，她主动关心他！高俊明觉得眼框有些酸酸的，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个狠狠地□□了他的心却又毫不知情的人尽情地……可是把她怎么办呢？一个小小的报复自己都会舍不得的，眼前的人，是多不容易才能继续存在的生命啊！高俊明望着她，仍然清瘦的面容上满是疑惑，却连那疑惑也挡不住容颜的忧郁，连续几个月，心爱的人那展不开的眉眼，消不去的愁容，搅得他的心也生生地疼。
迟疑了一下，他笑了笑：“以前，你会说'俊明，你有事就跟我说呀'，你都不会跟我用疑问句呢。”
“是吗？”黎昕有些疑惑，侧着头想想，唇角向上扬起，“嗯，以前我好像总能明白你的心事，所以不用问吧。”
高俊明抬手抚平她的额头，声音里尽是怜惜：“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嘴角在笑却又皱着眉头的表情，你呀，从来就眉眼弯弯，看起来舒心极了。”
黎昕有些羞涩：“你老喜欢逗我笑，说以后要把我养得胖胖的，老了笑起来会像弥勒佛。”她的眼神跳动了几下，神采黯淡下去，“俊明，我病得太久了，已经不是你喜欢的人了……”
高俊明一愣，赶紧打断她：“黎昕，怎么说这样的话？四年前我们就说好了的，不许说这样的话，一辈子也不许。”他的声音突然严厉，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黎昕呆了呆，不适应高俊明突然严厉的语气，眉头又已皱起：“俊明，我……”
高俊明握住她的手，柔软瘦削的手略有些凉意，他干脆覆上另一只手，用掌心轻抚慢柔，要让她的手暖和些：“黎昕，十几年了，你还不信任我么？还不了解我吗？不要说泄气的话，这样的话很伤人的，知不知道！”
黎昕望着他，眼睛忽闪着，有些不知所措：“我……”
高俊明停了停，决定不再拖延：“黎昕，手术后你就没有开心地笑过。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黎昕有些愕然，手不安地悸动：“我……”
“这几个月，你一直愁眉不展，总像是有心事。”
黎昕看着他，很疑惑。
“你也不让我亲近，除了握握手，我一靠近你，你就有些排斥，想逃，是吧？”
黎昕茫然地望着他，握在他掌中的手有些挣扎。她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她在逃吗？
“以前，我们不是看过报道，说有人心脏移植后会发生些变化吗？黎昕，那种情况，叫心脏记忆。”
黎昕的脸色有些发白，手指在他掌心不由自主地蜷起：“难道我……”
“不是。”高俊明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你没有什么变化，你看你选择看的书，还是你以前喜欢的书。”他停了停，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只是，可能供体人的性格有些忧郁，你受了些影响，现在暂时不爱笑，不够自信而已。”
黎昕不安地缩了缩身子，想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来。
细微的动作被高俊明轻易察觉，握紧她的手，他不能让她往后退：“黎昕，这其实根本不是个问题，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多笑一笑，对身体更好，而且，改变忧郁的情绪并不困难，这个你是知道的，你看哥和嫂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黎昕却明显没有信心：“可是，我连跟你说话的习惯都变了。还……”她咬了咬下唇，很犹豫，“我还，排斥你……”
高俊明站起身，伸臂把她搂在怀里，黎昕的脊背瞬间僵硬挺直，但他没有迟疑，也不放开她：“黎昕，你看清楚，我是俊明，高俊明，你在我心里扎根了十几年了，还将继续停留在我心里，直到海枯，直到石烂，直到天地合，我也依然与你，相知相爱……”他的声音有些堵，下颚依着她的头顶，与她呢喃耳语，“而我，你说过，我是你的爱，哪怕死生契阔，你也永远执我的手，与我偕老。昕，不要忘了，我是你永不放弃的橡树，而你，是伴我身旁的木棉，人生再多风雨，我们，也都要永远相依相伴。”
室内一片静寂，黎昕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动。那样的话，如此熟悉，却又似乎已很陌生，有多久没有说过了？曾经编织的木棉与橡树的故事，故事里的海盟山誓，都已经久远得如月下朦胧的远山，只有个模糊的影子。但是此刻，依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月色渐渐明朗，远山模糊的轮廓一点点清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相依相偎，她说，她的爱情，一定要是木棉与橡树，并肩而立，并驾齐驱，而他轻挽她的发丝叮咛：你的身边只能是我的位置！
恍然忆起，曾几何时，自己的心每每为了这样的痴语，澎湃再澎湃，沉迷再沉迷。
良久，高俊明轻轻在她耳畔细语：“以后，把心里异常的感觉告诉我，我们一起克服，好不好？”
黎昕：“……”
“嗯？”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曾有的当年
接下来的几天，黎妈妈一直提心吊胆地观察着黎昕，担心她情绪变化，但黎昕却没有很异常的表现，她依然安静，只是在对上母亲担忧的眼光时，她会努力地笑一笑，很努力，很认真，笑得黎妈妈的心酸酸的，拍着女儿的肩，她心疼地说：“没关系，昕昕，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高俊明不能让黎昕沉默。那样的安静，不是黎昕的情绪，好不容易开口说到这个话题，他不允许她继续缩回悲哀的情绪里。低落的情绪持续久了，会让人长出一层忧郁的壳，而且那壳还会越裹越紧，把快乐阻隔在心灵之外，最终将这人封闭起来，锁住他的身和心，一日日蚕食鲸吞，耗尽生命。
他有些好笑，这个论调还是黎昕几年前说的，她说忧郁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生命珍贵，需远离恶魔！那时他抬手就敲了她一个暴栗，批评她奇谈怪论，嘲笑她开心果怎么会忧郁，反倒是个会玩坏恶魔的熊孩子。
可是如今，连面对病魔都坚强地笑着的熊孩子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忧郁！
第一天，他打开电脑，搜索了《蜡笔小星》和她一起看，扭着屁股的小星，满头包的小星，色迷迷的小星，当年总让黎昕笑得前仰后合。可是这一天，一集未完，黎昕兴趣缺缺的无聊模样让高俊明只好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