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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青春祭坛-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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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关于十二月党人的油画。在寒风刺骨万物肃杀之时,那位十二月党人仰望苍天,怆然无语,他的的妻子长跪在地上,悲愤地亲吻着那冰冷的脚镣。你曾说这是多么震人心魄的一吻,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在你被捕的那天晚上,我突然发现那一吻并不是震人心魄的一吻,而是无比悲愤的一吻。我当时也吻了你的手铐,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但我却觉得很坦然,因为我是在为一个无罪而罪的囚徒送行。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吗?如果你是真正的反革命我会亲手杀了你,而这一吻的前提就是我坚信你不是反革命!打死我都不——相——信。张春桥说过红卫兵就是当代的十二月党人,他说过很多假话,但这一句绝对是真的。如今回首往事,我真觉得你和你那些朋友都是中国的十二月党人,播下龙种,收获跳蚤。我听铁瑛说过你们案件的真实情况,果然和我当初的直觉一样。当然这些真实情况我不能写在这封信里,如果写了,这封信就不可能到你手中,我知道来往信件都要经过检查。我只知道你们不是真正的反革命,这就足够了,而且更增加了我等你的决心!
哥哥,我们从六六年认识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真快呀,这十二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你的刑期还有不到八年的时间,这区区八年又算得了什么?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真是有福啊,沙皇还允许她们到丈夫的流放地去,在那里他们还能和自己的丈夫团聚,而我只能像一只孤单的大雁年复一年苦苦地等待另一只折翅的大雁……但我一定要等下去,而时间恰恰是对我们爱情的考验。
听铁瑛说你在监狱中仍然勤学不怠,实在是令人钦佩。我们的青春就这样被毁了,不是天灾,实为人夺。屈子有言:‘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哀民生之多艰兮,长太息以掩涕。’虽然我们遭到种种的不幸,但我们为国为民的信念永远不变!还记得我们在辛建家里读过的郭路生的那首《相信未来》的诗吗?‘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相信未来,热爱生命。’这首诗写得多好哇,它曾经带给我们那样深深的震撼!‘相信战胜死神的年轻’,和八十岁的人相比,我们不也如初升的太阳一样年轻吗?
历史是已经死亡了的过去,你且把监狱当成你人生苦旅中的一站,下一站你就要回到社会上来,你看这世界上有哪辆车永远停在公共汽车站里而不开出去?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监狱、刑期、别离、期待。莫泊桑在《一生》中说过,‘在美好的天气里,人怎么能不怀有一点希望呢?’我要说,在最恶劣的天气里人更应该怀有希望。相信未来吧,未来就是希望,未来一定会很美好。我想那些不屈的十二月党人也曾相信未来,尽管他们最后的命运十分悲惨。虽然现在依然是寒凝大地,但中国不可能永远是黑暗的,我们不光有理由坚定地相信未来!更有理由拥抱未来!!创造未来!!!
二十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七你来到这个多灾多难的人间,再过十天你就二十五岁了,哥哥,我拿什么来为你祝福?想来想去还是写一首词吧,聊表寸心,赠君郢正,临牍泪垂,匆匆不一。
遥祝
狱安!
田田手书
元月二十一日
《寄调木兰花慢?思君》
与君分袂后,断肠日,逾两年。听杜宇声声,凄风飒飒,春去谁边?可怜旧雨零落,把一腔怨愤对苍天。回首韶光掷去,含悲蒙垢经年。
怆然,豆蔻付离弦,泪晕遍衾衫。叹落英又残,春色谁染?尘事如烟。争教离人相望,痛前程无计挽君还。寄语南冠谨记,素心一片依然。
来信请寄红州XX中学图书馆,我已调到那里当管理员”
铁戈把信封倒过来,里面掉下一张照片,原来是何田田的一张近照。她还是那样楚楚动人,只是比以前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睛大而无神。
铁戈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是个从不轻易流泪的铮铮铁汉,就连在学习班王为仁命令李泽辉、沈少卿组织二十多个民兵把他绑在树上,用枪托甚至枪口残酷殴打都未能使他屈服,得到的是他狂怒的叫骂。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潸然而下的眼泪,好个“素心一片依然”,分手两年多了,他费尽一切心思让她死了这条心,可她却依然始终不渝的思恋着他,连自己的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铁打的汉字肉做的心,他揩干眼泪,挥笔疾书:
“田田:见信如晤!
故人赠《木兰花慢》,依依之情,溢于言表。余今横遭缧绁之灾,身陷樊笼,铁窗岁月,年华虚度。长恨报国无门,唯加鞭策马,奋游书海,以图将来。狱中无长物,依王少伯《芙蓉楼送辛渐》韵,和而赠卿,聊表心志。
七绝
料峭罡风遍楚吴,可怜身似一帆孤。
痴情旧雨莫相问,自把壮怀掷唾壶。
铁戈元月廿七日草于省模范监狱“
写完这封信,他的心似乎平静了许多。他靠在墙上抽着烟,把何田田的信和自己的信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总觉得还有很多该说的话没有对她说清楚。考虑再三,他又拿出信纸再写一封信,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田田:
两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思恋你,但我一直强压着这份思恋,既不给你写信,也不让你来看我,实在是因为我只能默默地爱你,而没有让你等待我的权力。你说爱是一种思想,一种思念,哪怕是在幽暗的炼狱里任何人也禁止不了另一个人的思想,所以爱的权力是不可能被剥夺的。在监狱里只要不是热得打赤膊,你给我的那张照片就装在我贴身的口袋里,我就感到你跟我的心贴在一起。晚上躺在通铺上就着别的队射过来的灯光,我常常仔细端详照片上的你,亲吻那照片,我对你的爱是一刀一刀刻在心上的,每一刀刻下去都鲜血淋漓,这是带血的思念,痛苦啊。
我知道你仍然一如既往地爱着我,而我却没有被爱的资格。你可以爱一只猫,一条狗,但你不能爱一个正在服刑的犯人,因为这种爱不会有任何结果。小猫小狗还能围着你撒欢慰藉你那颗孤独的心,我只能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痛苦。田田哪,囚门一进深如海,从此铁戈是犯人。劳改犯什么都被剥夺了,但有一样是永远不可能被剥夺的,那就是思想的自由,所以我还有自己的思想。是的,爱是一种思想,也是一种权力。既然人的思想是自由的,那么我既可以不为人知的爱你,也可以拒绝你的爱。我还有八年刑期,如果让你再等我八年,对你来说太残忍,对我而言太自私。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就是青春年华,你若为我守身如玉,八年后怕也是人老珠黄了。我虽不嫌弃你,但我于心何忍?你又如何对得起爱你如掌上明珠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呢?为白发苍苍的老人着想吧,我真心希望你离我而去,寻找你的归宿。这对你是一种解脱,对我是一个安慰。难道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吗?去寻找你的另一半吧。对于我们这些囚徒来说,眼前的一切依然是阴霾一片。《国际歌》里唱道:‘让思想冲破牢笼,’我们的思想可以冲破牢笼,但我们的肉体却都被关进了牢笼。我们每个人都扳着指头苦熬刑期,度日如年地盼望着刑满释放的那一天。我们和饥饿、苦役、手铐、脚镣、批斗、禁闭室、包打听的告密、干部的训斥和无休无止的强制性地被灌输一种你并不想接受的思想日日相伴,这些都是你无法想象的,这一切我们都能忍受,最痛苦的还是对亲人的思念和对自由的渴盼。当然,我相信未来,但我更关心的是你的现在。我在监狱里苦苦地煎熬就是对未来抱着永不言弃的希望。但最无情的是时间,天若有情天亦老啊!连天都会老,你还等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我守空闺?田田,我劝你对此事要慎重考虑,我们戏称自己是已经死过去的人,想想吧,用你的青春为一个还要死去八年的人陪祭不值呀。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活着走出监狱,我们就有重逢的那一天。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心愿,即使到那时你真的依偎在别人的情怀,在我心中你依然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初恋情人。我铁戈不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将真诚的祝福你。在狱中我和别人谈起过各自的初恋,我们都是一样的刻骨铭心,但我们知道一个真理,有时候放弃比拥有更值得,尽管那是一种心碎的感觉,但对于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在我们的肩上再加上一份孤独的思恋。田田,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接受你的爱。只是请你记住我曾经发过的誓:此生只恋初恋人!只要你记住这句话,只要你心里有我,哪怕是在你心灵最偏远的角落里有我的影子我就知足了,因为我是你生命中的一段历史。
最后送你一句六九年在封老大那儿听到的普希金的诗:“啜饮欢乐到最后一滴吧,潇洒地活着,不要忧心,顺随生命的瞬息过程吧,在年轻的时候你该年轻。”希望你多一点笑容少一点烦忧,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一个满怀希望的人应该永远年轻。
铁戈又及”
铁戈拉拉杂杂地写了这许多,他觉得已经把自己对何田田的爱写进去了,心里也感觉好受多了。下午打联队比赛时,铁戈悄悄地把信托外劳的犯人早点发出去,代价是五根香烟。
春节刚过,何田田一上班就收到铁戈的来信,她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了。赶紧用颤抖的手撕开信封,迫不及待的看起来。从信中她读到的信息是劝慰而不是冷漠,这使她非常高兴,她十分欣慰的笑了。
原来自从七七年她调到红州一所中学当了一名图书管理员以来,除了埋头看书以外,基本上不和任何人打交道。这两年谁也没有见她笑过,人们背后都叫她冰美人。当她得知铁瑛上了大学以后,便想了一个计策。于是她在七八年的最后一天赶到武汉,买了很多零食去看铁瑛。
铁瑛自从九月上大学以来还没回过红州,今天何田田突然出现,还带来这么多好吃的零食,把个小丫头高兴坏了。
“铁瑛,好吃吗?”
“太好吃了。田田姐,这得花多少钱哪?”
“你别管花多少钱,只要你爱吃,姐下次再给你买,我一个月有几十块钱工资呢。”
铁瑛放了一块果脯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口齿不清的说:“田田姐你真好。”
“上大学功课难不难?在我的感觉里学医好像很神秘。又是望闻问切,又是虚实寒热阴阳表里,不太好懂。”何田田故意先把话题扯远些,她今天决心要从铁瑛嘴里套出铁戈的下落。
“你说的那是中医,我们学的是西医,学习都是循序渐进,不太难。我还抽空到监狱里去看我哥,他离这里只有一站路。”
何田田惊喜异常,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想知道的东西。自从铁戈被捕以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再也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这么说你哥关在省模范监狱了?”
铁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再也不肯开口。何田田急了,央求铁瑛把通讯地址说出来。
铁瑛看她急得都快哭了,只得如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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