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是我爱你的地方-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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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地,这也是原本就有的剧情,导演的设计是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舞终了时深深拥吻,幕布徐徐落下。
还是同样地,导演原本给他们设计的是假吻,从一开始排练就练习好的假吻,从观众的角度看来是吻在一起、事实上并没有真正接触的一个假象而已。
可真到了台上,卓剑也抛弃了导演和自己多日的辛苦,搂住寒晓就真的吻了下去。
寒晓的脑子一瞬间极度缺氧,这已经是她在这场演出当中遭受的第二次惊吓了,而她一时竟分不清,究竟哪个更糟糕。她难以置信地大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卓剑,而卓剑已径自闭上眼睛,陶醉在两个人的唇齿绞缠中。他们俩都是第一次,她又不肯配合,他的牙齿撞得她生疼,陌生的口水侵入她的口腔,令她羞耻又难受。
可问题是众目睽睽,观众们还都吹着口哨一个劲叫好,她除了任君予求之外,还有什么选择?
好不容易幕布合拢,寒晓刚要推开卓剑,卓剑却已先一步放开她,如同平常每次排练结束时那样,若无其事地转身下台。
寒晓气得连嘴唇都哆嗦起来。她没法声张,否则就等于告诉同学们他俩刚才干了什么好事。假吻不同于假耳光,因为俩人挨得太近,角度极小,就连台侧的人也难以分辨他们到底有没有假戏真做,寒晓若不欲不打自招,就只好连想给他一耳光都办不到,气血翻涌地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他们这台戏毫无悬念地捧回了课本剧全校第一的奖状,代价则是男女一号自此长达一年的形同陌路。
其实,这么多年来卓剑是什么心思,寒晓焉能不知?可她不知道他们俩怎么还有可能,当他们的父母重新组成了家庭。
自己原本那么幸福的一个家被继母拆散的记忆犹新,母亲还独自在陌生的城市里漂泊打拼。寒晓知道妈妈一直在苦苦寻找一个愿意再给自己一个家的男人,可这对于四十多岁的女人而言,谈何容易?每当触及母亲的痛苦,她就无法原谅继母,又如何接受她的儿子?
现在这个家,寒晓始终没有办法把它当成自己的家,在她的概念里,她的家只意味着自己和自己的亲生父母,除此之外再无别人,如今这套180平米的豪华复式楼,她只当它是自己暂居其下的一爿屋檐罢了,她常常想:所幸被迫住到这里时我已经十四岁了,只要熬过这四年,到了十八岁,我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可如果和卓剑在一起,这个家和自己的联系就会益发千丝万缕不可斩断,又怎么可能永不回来?
况且,如果嫁给了卓剑,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对老人怎么称呼才好?该叫叶兢淮爷爷还是外公?该叫茹霖奶奶还是外婆?按照原本的血亲关系叫固然简单,可如果孩子大了问自己:为什么别人家都是外公和外婆住在一起、爷爷和奶奶住在一起,我们家却是外公和奶奶住在一起?——届时又该怎么回答?
在大人看来,寒晓的这些顾虑或许无异于杞人忧天,那种缘于幼稚的复杂引人发笑。可是在十几岁的寒晓看来,这真就是天大的事,是自己怎么也迈不过去的坎儿。
在这些坎儿面前,卓剑是怎么想的,以及寒晓自己的真心是怎么想的,都太微不足道了。
第十八章
在那次课本剧大赛之后,明明寒晓再也没理会过卓剑的,可她却总是无法真正地觉得自己在高一到高二的那一年里始终同卓剑毫无交流。恰恰相反,卓剑不但如往常那样无处不在,甚至好像还更加霸道地充斥了她的世界。
若要问她具体原因何在,她也说不上来,难道就因为体育课?
高一上学期的体育期末考试,有一门考的是篮球,考法是带球跑全场,然后三步上篮,男生要求跑两个全场,四个投篮进三个过关;女生要求跑一个全场,两个投篮全进过关。
老师事先下了死命令,不但全场要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就算动作再标准漂亮,只要少一个进球就没有分,而无论是谁,只要这学期篮球没有分,下学期的体育课就什么都不让干,只准练篮球。
考试时女生在男生前面,寒晓不幸沦为七个没分的女生当中的一个。
然后轮到男生考试,大家大跌眼镜地发现,卓剑也少进了一个球,从而丧权辱国地也丢了篮球整门的分。
要知道他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啊!别的不说,神投手的称号可是名声在外的!
体育老师一下子黑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又有什么办法?刚才话已经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出来了,无论是谁,决不例外,如今爱将落马,也只得照罚。
至于其他没分的人,则霎时间都脸上有光扬眉吐气:连卓剑都没分,我们没分又有什么丢人的?不但不丢人,简直就是有面子啊!
于是接下来整整一个学期,别人打排球的时候,寒晓和卓剑他们在打篮球;别人练习双杠动作的时候,寒晓和卓剑他们在打篮球;别人跑八百米的时候,寒晓和卓剑他们还在打篮球。刚开始不少人还觉得他们就此逃过了那些吃力的项目,其实也挺不错的,可时间长了就无聊了。好在体育老师并不特别管他们,只要他们是在篮球场上耗着就成,反正期末考试过不过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么一来,几节课之后,就有心思活络的人开始组织大家别傻呼呼一个劲练三步上篮了,没事儿就打比赛呗,大家人数差不多正好够分两边。这一提议得到了几乎每个人的热烈响应,饶是寒晓不愿与卓剑同场,却也更不愿落单,于是七分勉强三分无奈地也加入了篮球赛的行列。
寒晓过去很少接触篮球,所以其实是因为不了解而不喜欢,真的加入了比赛掌握了规则,她开窍很快,大家都发现她原来球感很好,反应灵活判断准确,投篮也有准头。而一个人所喜欢的往往就是自己所擅长的,发现自己其实不差之后,寒晓很快就爱上了这项运动,渐渐地在课外也会经常主动参加篮球比赛了,而大家也都习惯性地一有比赛就叫上她,每个队三男三女,越是势均力敌就打得越带劲。
到这个学期结束,这些打了一个学期篮球的人全都以满分的成绩通过考试,他们当初骂骂咧咧发下的过了这学期就一辈子不碰篮球的誓言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起打球的惯例保留了下来,直到他们高中毕业。
如果,如果寒晓知道就是篮球,将要给自己惹下多大的一个祸事,她恐怕宁愿体育课全门没分也不要碰它一分一毫了。
——
小孩子抵抗力差,往往一病就要缠绵很久。或许也和大人们往往特别忙特别累的时候都不会病倒、反而是一放松下来就会马上倒下同理,寒寒似乎是因为知道了从此妈妈就在自己身边,生病也总有人陪有人疼了,他这一病就拖了大半个月,发烧之后又出了水痘,等到都好利索,也已经快到春节了。
于是卓剑让寒晓索性过完春节再去上班。
说到过春节,寒晓未免有些尴尬为难。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卓剑和寒寒想必都是要回家过年的,她却还不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回到父亲和继母的那套房子,去面对他们关于自己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的诘问。
与她预想中卓剑会不由分说强迫她一起回家恰恰相反,提到过春节的那天,卓剑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春节时爸妈要去云南旅游,让我不必带寒寒回家了。”
还没等寒晓回答,寒寒就欢呼起来:“爸爸,那我们也出去旅游好不好?”
卓剑和颜悦色地问:“你想去哪儿旅游啊?”
寒寒眨巴眨巴漂亮得像女孩子一样的大眼睛,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去澳大利亚吧,好不好?”
卓剑和寒晓同时惊讶:“为什么去澳大利亚?”
寒寒回身抓住寒晓的手,一摇一摇地炫耀开了:“妈妈,是你告诉我的呀,咱们在北半球,澳大利亚在南半球,咱们冬天的时候,澳大利亚就是夏天,我想去过夏天的春节,我还没过过夏天的春节呐!”
寒晓和卓剑又惊又喜,异口同声地夸他聪明。
然而背着寒寒时,寒晓满心为难,兼以满脸窘迫:“我没有护照……”
卓剑并不看她,自顾自背过身去整理领带:“你的户口在我这里,明天去办就是了。”
寒晓惊讶:“我的户口怎么会在你这里?”
卓剑言简意赅:“托人迁过来的。你还不知道吧?这几年你的关系一直挂在我的工作室。”他瞥了她一眼,“怎么?还想当一辈子的黑户了?”
寒晓默不作声,只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月下旬的澳洲,盛夏正酣,黄金海岸给这亲子三人带来的第一个震惊,便是细沙纯净的海滩之上到处趴着晒太阳的帅哥美女。然而很快地,就连这么冲击视觉的场景他们都注意不到了,因为心神已经被眼前幽蓝幽蓝的碧海彻底占据!
从高处俯视,便可清晰地看见澈如水晶的海水直透见底,让人能自信满满地分辨:这里是沙子,那里是水草,再那边是珊瑚礁……因为不同的深度及海床覆盖物,海水分出深浅不同的色块,明晃晃地照亮了人的眼睛。这样的海,寒晓和年纪尚小的寒寒从前都只在电视和网络上见到过,不想这一遭就活生生呈在眼前了!
不愧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区,远来的游客与当地的居民在这里往来如织,街边有各种服饰的异装者在跟人拍照,仅收取一两块钱的小费。寒晓到底只有二十四岁,摆脱了生活的压力,分明只是个半大孩子,最让她爆笑的是站在一只邮筒旁的加勒比海盗船长Jack,他拿着一把剑架在人家女孩脖子里摆出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拍照的样子实在是太扭曲了,而卓剑趁寒晓搂着寒寒笑个不停,冷不丁还来了一句:“这俩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寒晓应声望去,就看见了Jack身旁的David Jones,益发笑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还没来澳大利亚的时候,兴奋过度的寒寒就成天缠着卓剑反复反复地问,“我们要去哪儿呀”,“那地方什么样呀”,“好不好玩哪”,这些也是寒晓急于知道答案的问题,她不便像儿子那样毫无顾忌地问,便也凑在一旁听。卓剑对从托儿所开始就是上的双语学校的儿子说:“你知道吗?爸爸有一个澳大利亚的客户,爸爸有一次问他:‘你们圣诞节都干些什么呀?’你猜他怎么回答的?他说啊,‘We go to the beach!’”
由不合常理而产生的强烈怪异感令寒晓和寒寒母子同时莞尔,卓剑接着道:“所以咱们也去海边,去澳大利亚最著名的黄金海岸,将来人家问咱们:‘你们春节都干了些什么呀?’咱们也可以告诉他们:‘We went to the beach!’是不是?”
黄金海岸就是个海上王国。刚在宾馆安顿下来到海边走了一小段,他们就惊喜地发现,只是闲闲地随意俯首一看,居然就能看见水里有过去只在海洋公园或水族馆里才见到过的马蹄蟹!这一开门红令他们大为振奋,不免一路贪婪地低头不停寻觅,看看还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然而惊喜之所以成其为惊喜,一大要诀就在于其不可预期性。在最初的发现之后,接下来好一阵子他们都只看见各种各样的小鱼。若同中国的海滨相比,这肯定已经足够好,然而马蹄蟹一上来抢了风头,它们就不值一提了。
正在他们慢慢开始失望、正准备放弃的关头,寒寒忽然惊呼一声:“爸爸妈妈快看,那是什么?!”
寒晓和卓剑闻言抬头。此处正是一段窄窄的近似于海峡的地带,水中央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一掠而过,此时已经空余水纹。
寒晓兴味索然,只道也不过是水中的什么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