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琥珀-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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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晕倒前是和那个人在一起，如果两人已经打过照面了，依哥哥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吧，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晕倒前，晕倒前……
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瓶子重重地砸在小腹上，绝决地对他说此生再无任何瓜葛，还有，他的眼睛，那双邪恶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深不见底的痛楚？
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明明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为什么反而会悲伤？
手下意识地移到了小腹，内疚和悲哀像虫子一样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啃蚀着她的心。对不起，我的孩子，无辜的孩子，请原谅妈妈的自私……
“宝宝很好。”
子今眼神迷离，像是没听懂哥哥的话。
“医生说宝宝很好。”腾子青又重复了一遍，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子今只觉得大脑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是悲是喜。那只是一个小生命，再狠心的人也做不到不动容，可是，她来的真的不是时候。怎么办？难道自己要再一次扼杀这个小生命吗？她办不到，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啊……
她的挣扎与艰辛落在腾子青的眼里，就生出了十倍百倍的心疼。
“今今，我知道你很矛盾，很无奈，可你用这种方式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可不是嘛，昏迷三天三夜，得对她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再说，这样的担心和恐惧真要命啊，他腾子青可经不起再来一回了。
“今今，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没有罪的，大人之间的纠葛不该牵扯到无辜的小生命。”腾子青嘴巴里涩涩的，心里有阵阵刺痛。当他听到医生诊断她怀孕时，他也恨过，他恨不得将凌过千刀万剐！他多么希望今今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愿意他们的生活中再出现那个畜生的影子。可是，医生说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的话，今今很可能会丧失生育能力。那么，就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吧，“大人之间的纠葛不该牵扯到孩子”他再次在心底安慰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孩子的无辜，她也舍不得的，可一想到孩子的爸爸，还有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抹灭的血海深仇，她不禁悲从中来：“我也不想……可是……我不能留她，我再也不想和他有一丝联系！”
腾子青生怕她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激动地说：“今今，你听我说，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吗？你出事后，冷杰就通知了我，我去接你的时候医生只给你做了止血和包扎，还没来得及检查胎儿情况，照当时的情形看，他们肯定会以为胎儿已经不保了，否则他们不会让我接走你。”
的确，冷杰担心子今早晚还会寻短见，才瞒着凌过通知腾子青的，希望她能在家人的温暖下，渐渐恢复生的勇气。虽然腾子青恨极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但这一次，还是从心底感激冷杰的，至少他还有恻隐之心。
“哥，你，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不知道，不知道宝宝没事？”
“是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宝宝是我们腾家的宝宝，与那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可以吗？”她能办到吗？她不能保证以后看到宝宝的时候可以不想到那个人，不想起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她害怕再想起那个人！
“今今，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她既然来到了你的腹中就是缘份，孩子和母亲的缘份是注定的，经历了这么些波折后她还愿意留在你肚子里，你又怎么舍得不要她呢？”不知什么时候，爸爸推着轮椅上的妈妈进来了。
“妈妈……”
“傻孩子，你并非我亲生我都舍不得你受一点点伤害，更何况她是你的亲骨肉。相信妈妈，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真的可以吗？”
“我和你妈妈早就等着抱孙子了！”爸爸嘴快地接过话。
“爸，妈……”
眼看着又要洪水泛滥，腾子青赶紧将子今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的安慰：“好了，没事了，以后再也不准哭了。”
爸爸和妈妈则笑盈盈地看着她，子今怀着万分的感激强咽下快涌出来的泪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Chapter 46
这几个月腾子今在医院待的时间，比以往二十几年的相加还多。在她醒来的第二天，腾子青就回到了工作岗位。腾妈妈搬来她的病房和她同住，虽然妈妈只是说怕她一个人闷，但她心知肚明，妈妈是害怕她又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看到因为自己生病入院的妈妈，子今生出强烈的负罪感。再想起这些年来，爸爸妈妈一直将她视为己出，给她的爱甚至比给哥哥的更多，她以前只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从来不会觉得不应该，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凭什么，她这个本该在五年前就死掉的人凭什么得到如此深沉的爱？
他们无微不至地呵护她，她调皮、她闯祸，他们都无条件包容，直至她为了那个人伤害哥哥，还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仍然对她不离不弃。仅仅因为她可怜吗？不，她不可怜，她是最幸运的，她幸运地遇到了腾家人，他们给了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五年！
可怜的是她的亲生父母，用尽手段、辛苦钻营，到头来却落了个不得善终。甚至，就连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他们的尸骨被当成证据保存在公安机关，作为女儿的她想去祭拜都不行。
纵然有千错万错，但他们对她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会犯错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结果却搭上了性命，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又凭什么留在世界上享受人间温情？如果一切在五年前结束该有多好！五年前，那个人为什么没有杀掉她？
“又在胡思乱想？”
妈妈笑容满面，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生了病。
“妈，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幸运，谢谢你们！”子今眼里闪着泪光。
腾妈妈牵过她的手，“傻孩子，子女和父母之间的缘份是命定的，我和你爸爸能多你这个女儿，怕是积了几世的德才修来的！不是你幸运，是我们幸运啊！”
命定的缘么？难道是因为她和亲生父母之间的缘分太浅？
“你妈说得对！”腾爸爸双手各提着一只保温饭盒，只能用肩膀顶开门，一进门来就迫不及待地接上话。
“当年我和你妈都盼着能有个闺女，左盼右盼，结果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和你妈都寻思着再要一个，奈何政策不允许，我们为这事儿都遗憾了好些年。怕是老天可怜我们的一片苦心，才把你带到我们身边来的。有了今今这个乖女儿，我们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就是老天爷现在要收我，我也瞑目了！”
不管腾爸爸的话是真是假，子今都充满了感激。因为妈妈的入院，爸爸不得不承担了所有的家务，还要照顾两个病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显出了老态。而这一切，都是她当初的任性造成的，子今心里满含歉疚！
眼前的爸爸消瘦了，背部也有些佝偻，不再是子今熟悉的那个和哥哥一样高大魁梧的爸爸，但是他在子今心目中，无疑是最伟大的形象！
子今强打起精神，故作调皮地说：“爸爸，你这样说要是被哥哥听到，他肯定会抗议你和妈妈不待见他哟！还有，爸爸不可以说那种话，你和妈妈都会长命百岁的！”
爸爸听了嘿嘿地笑，“当然，当然，我和你妈妈当然想长命百岁，我们还要带孙子，我们要看着孙子出生、长大、结婚、生孩子……”
子今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并没有逃脱妈妈的眼睛，她朝腾爸爸递了个眼色，爸爸会意，立刻张罗着：“吃饭了，吃饭了，让咱们今今也尝尝爸爸的手艺。”
子今赶紧收拾好情绪，在爸爸鼓励的眼神下大口大口地扒饭，只可惜心里是苦的，再鲜美的饭菜吃进去也是苦的。
一碗饭下肚，胃并没有任何感觉，胸口却觉得胀滞得难受。
“爸爸，妈妈，我吃饱了。”
子今正想搁碗，被爸爸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很快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汤，妈妈也在旁边帮腔：“现在可不比从前，是两个人在吃饭了，要多吃点，宝宝才够营养。乖，把汤喝了。”
原来，想要忽视你那么难！或许只是自欺欺人吧，明明知道你已经在那里了，即使忽视你，你也会一天天地长大，你的存在感会越来越强。八个月后，当你真真正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能面对你吗？我又该如何面对你？
子今心里五味杂陈，接过爸爸盛的汤，和着眼泪，一并饮下。
每日每夜地对着雪白的灯光、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子今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洞。
加之心疼爸爸，子今便和哥哥商量出院。她想，那样的话，她在家可以替爸爸分担一些家务，爸爸也不用家里医院两头跑。医生也说，适量的运动对孕妇和宝宝都有好处，腾子青虽然担心子今的身体并没有复原，但在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在家一定好好休养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无奈地同意了。
腾妈妈也一起出院了，医生叮嘱只要别太操心、操劳，保持心境平和，不大喜大悲，她的身体就不会有大碍。
怀孕后的子今并没有强烈的妊娠反应，只是胃口不太好，很容易疲累。爸爸妈妈既怕她累着，又怕她闲下来胡思乱想，就偶尔分配一些抹桌子、收拾碗筷的小活儿给她。腾子青在露台向阳的地方替她安了一架舒服的躺椅，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在那里晒太阳发呆。
平时，她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父母劝她多出去走走，她总是说怕碰到熟人不知道怎么解释。事实上，一个多月的身孕从外观根本就看不出来，再加上腾家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不可能有任何外人知道她怀了孕。她跨不过的，只是自己心里那道坎，不敢面对的，始终是是自己的心结。
这个周末，腾子青起了个大早，逼着子今吃完一大碗营养早餐后，就拖着她去家附近刚开放的一个市民公园散步。子今实在拗不过，心里虽然忐忑，但总算是出了门。
清晨的公园里，有三三两两晨练的老人，呼枪使棍，不时发出颇像周杰伦经典唱词“哼哼哈兮”的声音；也有三五成群的交谊舞爱好者聚集在一起翩翩起舞，有《梁祝》等经典曲目从一个上世纪90年代家家户户必备的收录机里流泻出来。整个公园生机盎然，好不热闹。两人并肩走在公园的木栈道上，一时无言。
走了一小会儿，子今喊累，腾子青立即紧张地扶着她就近找椅子，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软垫铺好才肯让她坐下。
子今看着平时满脑子只有线索、证据的腾警官，竟然有如此细致的想法和举动，不禁又是一阵感动。
凉风习习地吹过，不时调皮地钻进子今的脖颈，腾子青拉过大衣把她包裹在里面，手臂有力地环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偎在他的胸膛，子今一点也不觉得冷，手心暖暖的，心也跟着暖起来。
她眯着眼睛迎着风，像一只慵懒而满足的小猫，那些伤那些痛都被安逸恬淡暂时遮蔽了起来。
回到家子今又犯困了，躺在床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仔细一听，原来是贝贝。
庞贝贝，在腾子今以往的二十几年里对这个名字都只有一个注解，那就是——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她同时还代表杀父杀母仇人的女儿！
老天真是残忍得可笑啊！
至此，腾子今不可能不憎恨老天了！他夺走了她的父母，他让她爱上仇人还有了仇人的孩子，他给了她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却告诉她那是仇人的女儿！她被老天狠狠地摆了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