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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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我低低的叫道。
德妃浑身一震，一下清醒过来，望我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淡淡的问：“琪格尔，怎么了？”
“没什么，”我硬挤出抹笑：“只是听外面有放烟花的声音，我想去看看。”实在不想再待在屋里，只要离开这里，不管等会上演什么戏码，也都和我无关。
“烟花还是等等再看，一会就要开戏，还是看戏吧！”
“额娘，琪格尔不爱看戏，想去看烟花。”
“你这孩子真是……”她无奈的叹气，本想说我两句，皇阿玛打断了她的话，笑说道：“怎么？我们琪格尔又和你额娘胡搅蛮缠什么？”
“皇阿玛，琪格尔可没胡搅蛮缠，琪格尔只是想看烟花。”我娇嗔，心里琢磨这事还是和皇阿玛说比较管用。
“还说不是胡闹，你这磨人精，等会开戏，听着热热闹闹多好，你却偏要上外面天寒地冻的看烟花。”皇阿玛笑着指指我，一幅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人家想看嘛！”我拿出撒娇本领，两眼睁得溜圆，可怜兮兮的看着皇阿玛，心里却觉得都要吐了，实在连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但偏偏他老人家就吃这套，皇阿玛浅笑摇头道：“好了，当朕怕了你。”说到这儿，他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还没退下的四哥道：“我看让老四陪你去吧！”
“不用了，皇阿玛，琪格尔有丹秋陪就可以。”我强笑着指指身后的丹秋，我可不想带着一座冰雕去看烟花，还不被他的眼神给冻死！
“不行，这么晚你就带个宫女，朕可不放心。就这么定了，让老四先陪你看烟花，然后再送你回来。今儿是除夕，要守岁，琪格尔可不许回去睡觉。”皇阿玛拍板，抗议一律无效。
就这样我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首的和四哥走出了乾清宫。刚迈出乾清宫大门，一股冷风便迎面吹来，刮得我一哆嗦，再想到马上要和四哥去看烟花，差点就转身退回去。忽然，一件貂皮披风罩下，把我裹个严实，寒意立刻减轻。
“九妹，你这两天身子本就不好，怎么不多穿点？底下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四哥边替我系好披风边冷冷的打量跟在我们后面的丹秋，丹秋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头垂得直埋到胸前。
“四哥，今天是我出来得急，跟丹秋没关系，你别怪她。”我看着他帮我系上披风的带子，淡然解释。这件披风是他的，我穿起来一直拖到地上，走路很是不便，还不如不穿。
他显然也看出我的心思，摸摸我的头建议道：“你这样走路恐怕要摔倒，不如我抱你吧？”
我现在都十二岁了，走路还要人抱，像话吗？我抬起头，向他抗议道：“我不……”想说的话并没有说出口，止于他那冰冷的黑眸前。在见过他那得逞而泛起波澜的眼，我才发现那双眼睛的可怕。从小到大我每回见他，他的眼睛从没变过，如寒冰，如死水。我从没怀疑过什么，因为他看所有人，包括德妃、兄弟时，都是那样的眼神。
现在，他又用那种异常温暖的腔调对我说话，可望着他那连一丝温情也无的眼，我只觉得可怕。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原来我根本不了解他。
迷糊中，我又被抱入那冰冷的怀中，把我身上的温度一丝丝、一寸寸带走，连我的心也不放过的冻结。
“九妹，快看，很漂亮吧？”四哥轻拍了我一下，我魂不守舍的随着他望向不远处。
那里有几个宫女、太监刚点燃一个大烟花，于是黑暗中遍布一片片火花，一窜一跳的闪着，似乎想冲破黑暗的束缚，飞腾而去。
如果我也能如烟花般消失，做个平凡的人，而不是生在帝王家，该多好。我闭上眼，泪珠滚落，压抑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冰凉的手抚摩过，替我拭尽泪水。四哥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抱着我。我迷蒙的看着他的手，现在这双手在尽可能表现温柔，就这样，我伏在四哥怀中，看着那些宫人忙碌的替我点起一个又一个烟花时，沉沉睡去。我没再抬头看他，即使他那样温柔的替我拭泪，我仍旧不愿抬头，也不敢抬头，怕看到他那无情的脸，冰冷的眼，真的很可怕。
康熙四十二年就这样在络绎不决的家宴中度过。
、第七章
康熙四十二年六月
皇阿玛此次塞外行围，只带了太子、四哥、十三哥和我，谁让我是皇阿玛的掌上明珠呢！这次既然太子来了，尔峥自然也会来。
一日傍晚正在外面等着，远远的瞧见他牵着马走了过来，我仔细看了看，他只牵来一只马，我有些困惑。他瞧出了我的困惑，也不说话，拿起我的手扶我上了马，他也上了马，把我揽入怀里，四处茫茫，天那么黑，有的只是那密布的繁星，风轻轻的吹过，我也没有说话，只觉得心也变得很柔软，只想着，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只是这一次，我们各自的身份！缓缓闭上眼睛，温顺地靠在他怀里。
他策马慢慢跑着，我闭上眼睛，感觉他下巴抵着我的头。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又酥又痒，像是在挠我的心。他一手揽着我，一手牵着缰绳，我觉得似乎这就是我的快乐。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可以骑着马找到我的幸福，而不去想其他。
正沉浸在自己似真似假的幸福中；他在耳边轻声说：“你心中是否有我？”他的语气是疑问的。我忙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眼前却是迷蒙，心里因他这句话而感到不安，飞鸟和鱼纵能相爱，却又该在哪里筑巢？我清楚的知道，我想要的那种长相厮守他无法给，我也无力承担。理智告诉我要将心里的感情渐渐隐藏，这样对我对他都好吧！
他等了半晌，轻轻地笑了起来，猛地把我往怀里用力一揽，紧紧搂着我，在耳边轻笑着说：“我要定你了！”语气是肯定的，说完，在耳边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直接打落在我的心里，敲打得我的心酸酸涩涩的，疼疼的，也泛起了泪水，再多的挣扎、不甘都融在其中。缓缓闭上眼睛，一生何其长？一生又会有多少个生死？何不珍惜这一刻？珍惜之后的每一个朝朝暮暮呢？
擦了下泪水，我轻声说道：“明月清风易醉人，痴痴如梦萦君魂”
他淡淡的微笑道：“定……不……负……美……人……意！”
快到营帐时，他下了马，然后把我抱下马。他眼睛里全是笑意地看着我。我害羞的低着头，却 没有勇气回视他，被他看得局促不安，一转身快步向营地走去。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天天骑马，看星星，想着心事。自那日起和尔峥再没有近距离的接触，日日远远的望着他。
一天夜里，进了帐篷，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倒在羊毛毯上，闭着眼睛，心一抽一抽地疼着。不错！我心里是有他，我怎么可能对他这三年的相处没有感动？可是我无法面对这份感情。我有太多的惧怕和计较，而他有他的报负。
一个人静静趴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一个人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拍，一个男人的声音：“琪格尔。”我心中大惊，失声就要惊呼，却被他的手紧紧捂住。耳边有声音低低说道：“是我！”
我强扭着头，心中惊骇，尔峥！
他看我的反应，知道我已经认出了他，拿开捂着我嘴的手。我翻身站起，冲到帘子旁，向外探头看了两眼，四周无人！又快速地冲了回来，拖着他走到屏风后，我深吸了两口气，稍稍平复一点。
他看我脸色紧张，自己却不是很在乎，眼睛里却全是笑意。我压着声音问：“你疯了！怎么敢跑到这里来，若是被人瞧见，会捉你治罪的？”
他轻声笑着，声音沙哑地说：“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今天发现的，我们一起骑马去。”我点头说好。
、第八章
七月的草原上美得惊人，一片碧色海洋，微风浮面，朵朵盛开的花，点缀在碧色中，静时如华美丝绸，动时如波涛大海。
夕阳余晖下，两人手挽着手，徜徉在蓝天碧草间，有时候没有一句话，只是默默的走着，累了时，我会唧唧喳喳地向他细说我的喜好厌恶，会向他抱怨过毒的烈日，他在一旁笑着听。
我会经常指着天空问他：“真的有神仙吗？”然后非要他说个清楚有是没有，拉着他侃侃而谈，或是看着月亮，让他背所有关于月亮的诗给我听，他一首首的吟诵。
有时候我会听着他的诗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会温柔地抱我上马，我窝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拥着他，像是拥有了一切，慢慢的策马而回；偶尔在我独自发呆的时候，他会伸手从后面环我的腰，看着我唱歌。看到星星时，我们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然后找牛郎织女星，他说根本就没有，我却说有，总要等我撅着嘴不理他时，他才大笑着，揽我如怀，道：“你说有，就有！”而我，再扳着脸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一日白天，刚从皇阿玛那里回来，人还未到帐，就看到十三哥异常的目光朝我看过来。我走了过去笑说：“十三哥，找我有事吗？”
十三哥打量了我一会儿，轻笑道：“怎么？不让我进去吗？”我这才意识到，请他进到帐内，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坐在了他的对面心里在想着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琪格尔，我只是想提醒你，离尔峥远一些，不要和他走得过近，为你好。”他端起桌边的凉茶喝了下去。
听见他的话，我身子一僵，看了看他：“十三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有些时候……情不自禁。”说完低下了头，眼睛有些湿润，尽可能不让它留下来。
十三哥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知道，皇阿玛很宠爱你，对于你的婚事，我不说，你也明白他老人家会很看重的，你们是不可能的，你这么聪明，应该会想到后果。当然，皇阿玛对你疼爱有加，知道了最多会严厉的说你几句，而他呢？皇阿玛眼里绝对容不得半粒沙子，有可能会将他……”
他看我只是低着头，也不说下去，又叹道：“你……好自为之吧！还有件事情要问你，你和四哥怎么回事？”
我诧异地问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和四哥？怎么了么？”
“哎”他轻叹了一声说道：“怎么说呢？还记得过年那天晚上么？你跟四哥去看烟花，皇阿玛见你半天没回去，便命我去找你们，结果我看见四哥他……算了，也不可能有什么，是我想多了吧”
我皱了下眉头：“快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叹了叹气道：“我看见四哥他好象在亲你，替你擦眼泪，也许是我眼花看错了，你们是兄妹，怎么可能呢？”
“什么？他亲我？你一定是看错了，正如你说的，我们可是亲兄妹，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只是急着否认，其实我自己都不确定，难道四哥也知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的。
“行了，别想了，聊着聊着都跑题了，本来是跟你说尔峥的事儿，怎么扯到这事上了。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没？别太靠近他。”说完转身离去。
帐内只留下我一人，我神思恍惚，一坐竟是一整天。
次日的傍晚，一路快步而行，到约定地点时，看见他已经坐在山坡上等着了。
我远远的看向他，十三哥的话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但是，我又怎么能放弃呢？人生不过是一场经历，自己才是主角，与任何人无关，而幸福也是如此，与任何人无关。活着，不过是拥有幸福。否则，便失去了活着的最好理由。
决定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