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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来不及爱你-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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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锅、碗、方便筷子、浓缩工业酒精、上百把简易打火机、药品、方便食物、
调料罐、衣服、渔网鱼钩、成匣的子弹……
“怎么样?过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吧?”他得意地卖弄,“应有尽有,包您满
意。”
“如果有面霜和香水就更好了。”我故意挑剔,“你没有替我的皮肤着想。” 
 
“是吗?要不要带上跑步机和咖啡壶?”他讽刺。
“谢谢,我不喝咖啡,只喝茶。”
说到茶,我不禁想起以然来,心立刻又刺痛起来。不知道以然这时候在做什
么,有没有同样地想我。他还常到“水无忧”去喝茶吗?记得我们关于七碗茶的
对话吗? ”
我轻吟:“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说些什么鬼话?”
“你不会懂的。”我幽幽地说,存心激怒他,“这是我和柯以然第一次约会
时的谈话。”  
“少跟我提那个姓柯的!”他果然愤愤,但立刻不怀好意地一
笑,诡秘地问我,“你知道法医在古时候又叫什么吗?忤作!好听一
点叫‘官财子’,也就是‘棺材仔,啊!”
我气结。
他哈哈大笑。接着问:“柯忤作跟你握手时可有感觉?” 
这恶毒的调侃令我愤怒,忍不住反唇相讥:“当然有,温柔至极刻骨铭心。”
同时,心中不禁暗暗惊奇,咦,学会吵架了。我可是这个大恶人的人质,现在正
被绑架着呀。或许是星空太美,春风太轻,烤野兔的味道太香,让我提不起恨来。 
 
而大恶人已经读出我的心意:“你生气自己不够恨我是不是?你呀,你是个
好女孩子,还没学会仇恨呢。”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温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自己非常非常地恨我,你会很不开心,因为那首先代表你自己不再可爱了。”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逻辑?”  
“爱的逻辑。”他眯起眼,神思跑回老远的过去,“我刚认识阿琴那会儿,
她也是一个不知道恨的好女孩子,河水一样的纯洁,小鸟一样的简单。我们非常
相爱,她一直想过更好的日子,为了她,我出生入死,过起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后来我们发了财,日子越过越好,可是阿琴越来越不快乐。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
的理论,认为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老是怀疑我会在外面找女人。我开始烦她,真
的认识了许多不同的女人。她生气了,怕我会抛弃她,而我也确实越来越想离开
她。她要挟我,说如果我敢同她分手,就向警察告发我。她不知道,其实威胁和
恐吓对我这种人都是没有用的,她本来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器,就是我爱她。如
果她善用我对她的爱,她会一直立在不败之地,可是她却迷信武力和威胁。我最,
恨人家恐吓我,所以我杀了她,让她说的一切都变成真的。”  
我越听越奇,这又算是什么样的理论?”在钟楚博的世界里,好像全没有真
假对错,所有的是非标准都由他一个人制定,完全不理会世人的眼光与喜恶。我
想像钟楚博与许弄琴的过去,再不相爱的夫妻,在起初也是有过真情的,否则又
怎会走到一起。可是,是什么使相爱的人疏离隔膜,彼此仇恨,终至反目成仇呢?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地上,有风在枝头低吟,不知道,弄琴魂,
是否也听到了这番死神的表白?  
第十五章  桃花源里的妹妹鸟
早晨,我在小鸟的啁啾声中醒来,难得地;发现钟楚博睡得还很沉。大概是
昨晚收拾洞穴太累了吧?
因为怕我逃跑,他在每晚睡前总是把我的双手双脚都缚了绳索,而那种索扣
我想尽办法也解不开。  
正忙得满头大汗,钟楚博醒了,嘿嘿笑:“想跑?没那么容易吧?”  
我赌气别过脸,任他在我手脚处鼓捣了两下,轻易地解了索扣。他说:“干
活吧!”  
于是我们将昨晚搜集的干柴堆在洞里点燃,却又小心地看守着不使火苗蔓延
出来,殃及洞外的老树和草地。然后到附近的小河里汲水冲洗,同样要小心地把
握分寸,既要将洞壁擦洗干净,不留黑灰,又不能让水渗到洞底,免得日后反潮。 
去小河里打水时,我看到有很多游鱼,忍不住脱了鞋子下水去抓。可是那些
鱼太狡猾了,根本抓不住。我问钟楚博:“你不是准备了钓鱼竿吗?借来用用。” 
 
钟楚博狡黠地一笑:“用鱼竿钓?那可有多麻烦!费半天劲儿也钓不来几条。
看我的。”  
他指挥我用石块和水草在溪流最细处拦截,筑成坝梁,而他则在上游筑坝,
两头一堵,水面形成了一个小鱼塘。我笑:“这方法果然好,现在只要下网捞就
行了。” 
他却说:“还有更妙的呢。”说着拉我略略站远,从口袋中取出
一干类似于雷管的东西,猛地抛下水面,只听一声炸响,水花飞溅起几尺高,
溪水顿时浑浊起来,而我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  
浙渐地,涟漪平复了,我看到有无数的小鱼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它们的死,
是为了我的一时兴起。我愤怒地叫起来:“你这刽子手!”冲过去猛地扒开堤坝,
让那些鱼尸顺流而下。
钟楚博瞪起眼睛:“不是你喊着要捉鱼吗?现在有鱼了,你又发什么疯?”
“你这不是捉鱼,是屠杀!”我气得眼泪都流出来。  
可是钟楚博完全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捉鱼。你又发什么妇人
之仁?”
我说不过他,可是我真正伤心,也更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同一个什么样的
人在一起。这是一个视杀戮为等闲的野人,他的心中根本没有是非概念,更不懂
得慈悲与善良,甚至缺乏对生命的起码的尊重。而我,将在今后还不知要多长的
一段时间里与他共度。天哪,我能够逃脱他的魔掌安全回到以然身边吗?以然,
为什么还不来救我?无忧听懂了我电话中的示警了吗?警察们会到秦岭来找我吗?
我跪在小溪边,伤心地流下泪来。
清理洞穴的工作进行了整整两天,先用火烧,再用水洗,接着将草木灰铺在
地上隔潮,再铺层干草,放上睡袋,两张散发着干草芬芳的床便形成了。
正是五月,阳光很暖,风吹在身上又轻又软。
有鸟儿在山深处啼叫:“布谷!布谷!”
无忧说过,五月初晴鹧鸪天,蜜月旅游的最好季节。可是现在,与我在鹧鸪
天里忙着布置“洞房”的,却是另一个人。 
记得当时我还抱怨城市物质生活的庸俗现实,羡慕陆游的“家住苍烟落照间,
丝毫尘事不相关”,现在,我可真是得偿所愿了。只是,陆游还可以“斟残玉液
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我却是既没有玉液美酒,也没有《黄庭》经卷,
行穿竹、卧看山倒是可以,只是,山又有什么好看的呢?还是无忧的“酒阑更喜
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来得优雅。
哎,想起那些品茶闻香的日子,真像是上辈子的故事了。
钟楚博问我:“发什么愣?又在想那个棺材仔?”  
他正在试图用树枝和藤草组合一件高脚的橱柜来放置调料罐,这两天,我们
已经颇有几件简单家俱,比如衣架、茶几、灶台,甚至还有专门摆放鲜花用的天
然树枝花瓶。  
我瞪他一眼,答:“我在听布谷鸟叫。”
“那不叫布谷鸟,叫妹妹鸟!”
“什么妹妹鸟?它明明在叫‘布谷、布谷’!” 
“你听错了,她在叫‘哥哥、哥哥’!妹妹鸟一叫,就要下雨了。”
他收拾了工具,把怕潮的东西都搬回洞里。果然没过多久,雨就淅淅沥沥地
下起来。  
整个泼墨横翠的秦岭都笼罩在烟纱雨幕之中,漫天漫地只有一个愁字,没有
源起,没有尽头,所有的语言思维都凝滞,宇宙万物一齐哭泣,思念、怀乡,将
一怀愁绪悉化作霏微细雨尽情流泪。 
我在雨中哭泣起来,越哭声音越大。离家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声痛哭,
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惊惶、恐惧,在雨中尽情发泄出来,呜呜咽咽,无休无止。 
 
钟楚博烦了,斥责我:“哭什么哭?招鬼呢?”  
我不理他,哭得更响了。  
他无奈,又来讨好我:“别哭了,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不听。”  
“好听呢,是说妹妹鸟的来历的,要不要听?”  
“不要听。”我说,可是哭声小多了。
他于是娓娓地讲述起来:“从前,有一对兄妹,非常地相亲相爱。他们在山
里一起打猎,一起种地,一起捕鱼,自己织布做衣裳,自己打猎种粮食,完全不
同别的人交往。这样一年一年过去,他们过得很快乐,并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
可是后来有一天,山里来了许多年轻人,带来了很多山外的消息,他们看到妹妹
的粗布衣裳,就笑话她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是不会打扮,又挑剔她做的饭菜不好
吃,把自己带来的糖果送给她,还有巧克力。妹妹第一次吃到糖,那种甜味儿让
她惊讶极了,从此就开始对山外的世界产生了许多幻想。那些年轻人走后,她一
直怀念着糖果的味道,变得忧郁极了,后来更生了很重的病。哥哥见妹妹一天天
憔悴下去,很不忍心,就答应要替她出山寻找糖果。妹妹有些不舍得哥哥走,可
是又实在想吃糖,就同哥哥约好,以一年为期,不论找不找得到,第二年雨水落
下的时候哥哥一定要回来。哥哥答应了,然后就在一个下雨的早晨离开了大山。
妹妹等啊等,整整等了一年,可是哥哥再也没有回来。她不知道,究竟是哥哥没
有找到糖不敢回来了呢?还是遇到危险回不来了?更或者,是哥哥自己贪恋山外的
世界,不肯再回来?到了第二年谷雨,哥哥仍然没有回来,妹妹伤心极了,她后
悔自己不该逼哥哥出山去寻找糖果,现在她知道,就算全世界的糖果堆在她面前,
也不及哥哥的一笑来得重要。她在雨水中哭了,哭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只鸟,成天在山林中飞来飞去,寻找她的哥哥:‘哥
哥!哥哥!’你听,这就是妹妹鸟又在找哥哥了。”  
我明知道那只是一个传说故事,可是还是被那种原始的忧伤和不可挽回的悔
恨打动了,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问:“妹妹后来找到了她的哥哥吗?”  
“没有。所以她一直在找,一直在叫:哥哥!哥哥!”  
我们都沉默了。  
只有妹妹鸟在林间寂寞地呜叫:“哥哥!哥哥!”  
是的,现在我再听那鸟的叫声,真的觉得她是在喊哥哥了,她的哥哥去哪儿
了呢?山外的世界那样精彩,他还会再回到这山里来吗?  
大哭过一次以后,我的心情得到发泄,同钟楚博的关系也缓和许多。  
真没想到一只鸟的叫声可以有那样大的感化作用。但是也许,一切只是因为
我们远离尘嚣,没什么机会想到仇视与伤害。 
在这样的青空白云之下,鸟语花香之中,烦恼和怨恨都是无法驻足的。我渐
渐放松了对钟楚博的戒备,而他也不像开始那样对我看管严格,大概是觉得深山
老林,我就是想逃,也不知道辨别方向,没有什么逃跑机会吧。  
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两个文明人在荒野中向大自然讨生活,那种同
类的感觉会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长久的敌对是做不到的。偌大世界,他只有我
这样一个同伴,我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赖商量,尤其是在深山里我是这样地无
知而无助,离开他简直就寸步难行。  
但是我们当然也不会成为朋友,我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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