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夭-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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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和我真的也没有什么地方可让人嘲弄讥讽的。
知道我妈跟我爸的故事，是在八岁那年，我跟妈妈从乌镇回到妈妈的故里S市，因为妈妈的同学力邀她去她的学校教学，而她也觉得我在S市以后比较有出息，于是便回来了。回来后没多久就有个男人来找我妈，我妈态度冷绝，男人涕泪齐下也不能让我妈动容。后来我问我妈那个男人是不是我爸，我妈看了我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之后才说：“虽然是你爸，但这辈子都不要认。因为他除了是你爸爸之外还是别人的爸爸。也别让别人知道，这不是件光彩的事。别人若问起，你就如以前一样回说爸爸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没了。记住，不要跟他见面。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记住了，你姓杜，他姓白。”
可是我还是跟他见面了，背着我妈。我想我实在需要一份父爱，这是看似无所不能的妈妈所代替不了的。但是我却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我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每次跟他见面很是让我纠结，心里总是七零八落的。后来学了成语之后知道那种心情叫“又爱又恨”。
其实这种心情不止对我爸这样，对白闲也是。第一次见到白闲，胖胖的，皮肤黑黑的不漂亮的一个女孩，眼神中带着点怯意，仿佛我是正出而她才是庶出。后来才知道我弄错了，以我妈跟我爸的关系，我连庶出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
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喜欢得甚至要喜欢着我的喜欢。而我那时，并不是真心喜欢着她。那时的我一脸骄傲，站在她的面前，把自己弄得相当优秀，让她在后面追赶，我就相当有优越感，在我爸面前流露出的眼神是，瞧，你的正牌女儿她不如我。
我甚至于不愿意让我身边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我们仨人见面就像地下党会面一样，先要瞒着我和白闲各自的妈，再要避免遇到双方的熟人。只是俗话说，夜路走多终遇鬼，所以偶尔遇见鬼的时候会编各种谎言。编各种谎言是因为遇见的鬼经常不一样。比如说被同学撞见，就不能说白闲是同学，只能说她是表妹。遇到表姐妹的时候就要说是同学了。
很神奇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被叶子鸿撞见过，而我也从未跟叶子归说起过他们的事情，即便在我们很是要好的时候。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一种习惯，多年积聚的习惯，认为与他们的关系只是我们仨人的关系，与其他人无关。其实我知道我的骨子里，一直不想别人知道我是私生子这个事实，尽管外面有这种传言。
叶子归那时还不叫叶子归，叫叶子鸿，与我是隔壁邻居皆同学。这同学还真是同，从小学一路同到高中，且很诡异的是，我们不是同桌便是前后桌。或许就是这么近才滋生出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吧！
其实我觉得跟叶子鸿情窦开得比较晚，按理说我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开得会比较早。可我们小学初中的时候，一路你追我赶，心思全在学习上，哪里会有什么想法。待到了高中，身边一下就都成双成对，然后没成双成对的，男的对我有了想法，女的对叶子鸿有了想法，结果弄到最后，我们自己俩个有了想法。
后来我才知道只是我没有想法，叶子鸿不打自招，说是从我搬到他家隔壁就有了想法，从小学时候同一个桌就有了想法，从他师从我妈学字画开始就有了想法，那时的想法是，如果能成为一家人，就可以在我家吃晚饭了。
这想法实在是跟我说的想法不是很搭。而且这想法显得我家很是抠门似的。
而事实情况也是这样没错，我家就是抠。
因为以前的老师不像现在工资高又可以带孩子赚外快，我妈就学校那点工资，虽然妈妈的朋友也就是校长免了我的学杂费，但妈妈为了不让我感到没爸的孩子跟有爸孩子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就把我弄得跟有爸的孩子一样，衣着很是光鲜，然后还要培养各种兴趣爱好，书画倒可以省，直接师从我妈，可是我偏巧对这两样不感冒，偏要学声乐舞蹈古筝，我妈见我着实喜欢，硬是找了有这些强项的老师，一对一地教我，为了表示我家不穷，当然都交了学费。
于是我们的日子在外人看来过得实在是不错，但内里却紧巴得很，因为在外边的事省不得，所以只能关着门省内在的。而关着门省的就只能是吃了。但我妈又得保证我的营养，不然营养不够，瘦不拉叽的，就明显给人比下去了。所以只能省量，每顿一荤两素，仅够俩个人吃，所以，叶子鸿在我家做完功课后，我妈从不留他吃饭。后来拜在我妈门下学书画，我妈也还是不留。当然，我也是不留的。而且从来是到点吃饭了，直接就轰叶子鸿走人。真没想到啊，叶子鸿那时有那样的想法。
哎，果然是富人不知贫人苦。
其实叶子鸿家也并不十分富裕，只是一般的小康家庭。可对还没解决温饱问题的我家来说，已经算富了。
而我那时特别有仇富心理，对叶子鸿这种富家公子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小学初中硬是没蹋进他家家门一步。可叶子鸿偏偏喜欢上我家来做功课，借口是在老师家写作业方便，遇到不会的时候可以随时提问，其实说白了就是想来开小灶。后来直接以学书画为借口整天腻在我家。而我总是会取笑他画的画，笑他画的老虎像猫，画的竹子像草，总之一切他画的东西，我总是要取笑一番。年少气盛的他作势会追着我打，只是追到的时候也不见真打，只是弹弹我的额头，然后嘻嘻笑着说：“不如你画画看”。我便嗤之以鼻道：“本姑娘不喜欢这些书画，不如你唱个歌跳个舞好了。”如此，叶子鸿便乖乖收兵投降，这俩样是他的死项。
自然我不能拿自己的短处跟他的长处比，所以只能以自己的长处跟他的短处比。我也曾跟着我妈正儿八经地学过书画，可出来的结果总是让人伤心得很，且狠狠打击了我的自信。我妈见我想要放弃，于是搂住我肩膀谆谆善诱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与生俱来有各种天赋，有些成就靠就的是后天的不懈努力。子鸿纵然有书画方面的资质，但我们云影如果肯用功，假以时日，将来定能超越。”
我撇嘴道：“可是我明明有个能书能画的妈，为什么不让我把你的这些优良传统也遗传过来呢？这后天的努力委实辛苦了些！”
“你遗传自我的已经不少了，别太贪心。人总要自己努力创造些什么才是最要紧的。记住一句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
好吧，我承认是遗传了我妈的好相貌，好嗓音，好身段。可是，我最想要的，便是我妈的才华。后来想可能是因为我爸太没有所长了，所以连累我没有遗传到好的因子。所以，后来见到我爸的时候，我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劈头问道：“我妈当年到底看上你什么啊，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啊！”
我爸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待明白我是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后笑着说：“我文章写得好啊。当年你妈就是被我的文采所打动。只是，哎……”
显然这一番话又勾起他那美好又痛苦的三角恋回忆了。
我想着应该是把我爸这唯一的长项给遗传过来了，可貌似叶子鸿也有这长项啊！真不知道他爸他妈俩个生意精怎么会生出叶子鸿这样的另类来的。
叶子鸿这个另类当真是另类，本来这个人还有短处，没想到变声期过后，声音居然非常好听，唱起歌来也甚是好听，后来跟着一帮他所谓的哥们，学了街舞，整天在我面前秀。还真别说，真是好看。只是从那以后，我便不轻易在他面前秀歌舞了。
不秀，但会斗。
我跟他在一起，总是一出龙凤斗。
斗分数，斗文采，斗歌舞，斗琴技，总之能拿来斗的一点都不漏。待等到高中在临近的C市求学的时候，没了我妈的管束，斗得那叫一个翻天覆地，斗完了夜里睡觉觉得甜滋滋的，觉得在没有我妈的外地求学原来一点也不感到寂寞，因为有叶子鸿在。
是在那时吧，有了别的想法。也或许，是在那时才意识到。
叶子鸿，已经不知不觉走入了我的生命中，我的灵魂深处。
有了想法之后，才后知后觉到叶子鸿身边布满了仰慕者，顿时觉得遍地情敌。就连高我们两级的大龄学姐也来窥视一番，这才不得不让我重新审视叶鸿的脸到底有什么值得人这么百看不厌老少皆宜的，审视过后我才发觉叶子归长大了之后长了一副桃花脸。
而我，平生最恨桃花男。
桃花男，顾名思义，定是个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主。我想想自己实在没有把握把毕生精力用来赶蝶摧花这事上，而且叶子鸿在这么多的花儿蝶儿中很难会把心独独给我，所以痛定思痛后决定放弃叶子鸿。
只是情这种事，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人一旦动了心，便很难收心。偏偏这个人还整天在你身边晃悠，一会儿说跟你探讨功课，一会儿说跟你讨论班会，一会儿说想杜老师了，拖着我一道去打电话……这是不上课的时候。
上课的时候也不消停，一节课下来中间总会有事，要不借个笔，要不借个笔记，要不直接借书。借东西的时候总是在后面扯头发，不轻不重扯两下，如果我没反应，再扯两下，如此，就不得不让我有反应。当然我也曾为这事恼过，只是叶子鸿之后还是我行我素，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他最典型的回答是，哪个叫老师不让我跟你同桌来着，你看小学同桌，我就没扯。这歪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每年在不断调换桌位的情况下小学一直同桌，初中起总会很精确地坐在我的后面。
所以说，叶子鸿如此这般提醒他的存在，我想收心就很是困难。因此上，那段时间人就变得很纠结，这很纠结导致的结果是很恍惚，而这很恍惚导致的结果就是，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时读书兴办黑板报，而且还要评比。这样的一个艰巨的任务自然是落在叶子鸿这样一个即能书又能画的才子身上。只是那一天出了点意外，叶子鸿站在凳子上没写几个字就被打扫卫生的同学不小心给扫了下来，结果小腿骨折。当然，打上石膏之后也可以单脚独立继续，只是叶子鸿是独子，她妈宝贝得很，出了这事心疼得什么似的，而且最怕落下病根，立马飞了过来让叶子鸿休学回家静养。叶子鸿誓死抵抗，说无论如何都要带伤在校学习。他妈无奈之下只能顺从，只是下了死命令，能躺着绝不能坐着，能坐着绝不能站着，能站着不动绝不能走着。并且将这一监督工作交予我，说如果叶子鸿不能完好康复，以后我就得负责。真是没天理，可是我只能含泪答应。因为，那个扫叶子鸿下来的同学是我。可我真不是故意的。叶子鸿在打了石膏的腿上边画边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怪你的。可是明天黑板报就要评级了，你害得我们班不能夺冠，我怕你会被群殴。”我当下哼哼笑了两声道：“笑死人了，没你叶子鸿天又不会塌下来，等着，明天照样夺冠给你瞧瞧。”我记得那天晚上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到晚上九点多才弄完成，后来居然真捞了个冠军来。然后我便一夜成名，广大群众没想到我也能刷上几把，虽比不上叶子鸿，但勉强看看还是可以的。所以，这才女之名后来叫得更欢起来。不过也有人在背后说这是我的阴谋，把个叶子鸿弄伤好让自己上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