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惊中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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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许飞扬急忙按住她手,把刀送入鞘中,“除非受到攻击,千万不要亮出兵刃,否则反而会惹来麻烦。”
冷月刀出鞘的一瞬间,一道强光直射入下面,照亮长长的阶梯,下面看不见的阴影中立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响,好像投石入井一般。
“这是什么声音?”沈丹馨吓了一跳,手紧紧按住刀柄,却不敢拔出来。
“可能是我们惊动了什么东西。”许飞扬侧耳谛听,那阵声响须臾间便已消失,下面依然是沉寂的黑暗。
“我们还要下去吗?”沈丹馨感觉那阵嗡嗡声响中一定潜藏着危险,心里更为紧张。
“下去。”许飞扬沉声道,“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们退回去它也会尾随而来。”
他把功力布满周身,一步步向下走去,沈丹馨只好一步步跟在他后面,许飞扬张目凝视,已能看清周围三尺内的事物,他走下几十级台阶,却依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又走了二十几级台阶,腰间印剑铿然作响,他立时警觉起来,停住脚步,四下察看,并无任何异状。
下面又是一阵嗡嗡声响,好像巨谷回音,细听之下却又仿佛是一个巨人的声音,在大呼“救我”!
“是什么人被困在这里了?”许飞扬回头对沈丹馨说。
“人被困在这里还有得活?我看一定是妖魔鬼怪。”沈丹馨心头突突直跳,她听得出那喊声中包含着无尽的凄厉和怨毒。
“本王并非妖魔鬼怪,是被妖魔困在这里了。”那声音清晰了许多,依然带有巨大的嗡嗡声响,倒像是从巨瓮中发出的。
“听上去他来头还不小,居然是个王爷。”许飞扬好奇心起,原有的些微怯惧也尽释无余。
“你是什么王?是朝廷封的亲王、郡王,还是山大王,或者是关起门来自封的王?”沈丹馨也童心顿起。
“本王的来历你们两个小东西怎会知道。”那声音说道,“本王的先祖称王时,正是天地第二次巨变,那时尔等自称为人的祖先还像蝼蚁一样掘泥觅食,又哪来的鬼朝廷?”
“那您是神仙了?”沈丹馨问道。
“神仙是什么鬼东西?劣等下愚之族类。”那声音似乎用鼻子哼了两声,嗡嗡震耳。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底,却是一个宽敞的厅室,四周岩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刚好能照亮这间厅室,两人都纳闷,为什么在上面看不到这里的光亮?是这里的黑暗能阻断光明?
厅室的中间是一张灰青石长条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的陶泥坛子,余外并无一物。
“喂,那个什么王,你在哪里啊?”沈丹馨大声问道。
“王就是王,不是什么王,天下地上最尊贵也是唯一的王,本王就在这里,你们怎么看不见?真是有眼无珠。”那声音又响起,却不但震得厅室嗡嗡作响,两人的耳朵也如灌进大风一样。
沈丹馨说:“王前面都有封号,不知您是什么王,前面却什么号也没有吗?”
“你说的是这个。”那声音似有所悟,“本王前面要加多少徽号尊号也加得起,只是不屑为而已。你们人类愚蠢地造出文字,还自鸣得意,不过这个王字你们造得还不算太差。”
“我们人类?”许飞扬既感诧异亦复好笑,“人为万物之王,任你是何等生灵,要想成仙作佛也要经过人这一阶段。不知您是何方神灵?又是从哪种生灵修炼而成的?”
“修炼?哈哈!”那声音又笑起来,这一次连许飞扬也捂住了耳朵,“你本是人,还要修炼成人吗?还会放着人不做,去修炼成牛马猪羊吗?真是愚蠢无知的人类。”
许飞扬和沈丹馨虽捂紧耳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遇到的是什么,竟连仙佛也视之如草芥,恐怕魔尊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而这声音倒像是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
“王,那您是什么啊?”沈丹馨待他说完,恭恭敬敬地问。
“对了,本王就是王,天上地下万物之王,独一无二的王。”那声音又小了许多,也更清晰了。
随着嗡嗡声的减小,许飞扬和沈丹馨才突然发现一件更为匪夷所思的事:他们耳朵听到的只是那嗡嗡的声音,而话语却不是听到,而是在自己的心头响起,“用心听”,这是人们谛听细微难辨的声音时常说的,没想到心真的能听到声音,而不是用耳朵。
“王,那您是什么高贵族类啊?”沈丹馨半认真半调侃地问道。
“本王乃天国遗族,自然高贵无比,岂是尔等人类所能仰望?”
“天国?您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这样讲也对,不过我说的天国不是尔等人类所向往的仙界,那不过是些神通变化而已,我说的天国在遥远的地方,当然也是在天上,却不是你们头顶上的天。这些和你们讲不清楚。”
“那遗族又怎样讲呢?”
“唉,这就是本王和本王一族的最大伤心事了,天地第二次巨变时,本王的祖先和族属失去了返回天国的能力,也忘记了返回天国的路径,只好滞留在这片乱糟糟、臭烘烘的土地上,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
“天地第二次巨变?那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到现今有多少年头,本王早已记不清了,也没法记,从本王祖先世代相传的传说中,从那时起到现在,沧海变桑田已有三十次之多了。”
沈丹馨冲许飞扬作了个鬼脸,附在他耳边说道:“我们是不是碰到妖魔里的吹牛王了?”许飞扬苦笑着点点头。虽不知沧海多少年变成桑田,但总会有几万年吧,可这位“王”却自称他们的种族已经经历了三十次之多,怕不有百多万年的历史了。
“你们不信是吧?这也难怪,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嘛,夏虫不可以语冰,我们天国遗族所亲历的事,是你们的仙佛用他们的神通也推算不出的,何况你们这两个小人儿。”
“我们人类还有句话: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许飞扬笑着说。
那人似也不与他们辩驳,问道:“你们一再说仙佛,神仙我却知道,不过是修炼出几样神通变化就自诩与天地同体,亘万古而长存,其实是些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的狂妄小子,佛又是怎么回事?”
“你连沧海变成几次桑田都一清二楚,竟不知道佛?”沈丹馨瞪大了眼睛。
“我怎会不知道,佛不就是你们所说的神仙之一吗?本王一向不屑于研究这些事。关在这里以后,本王对外面的事就都不甚了然了。”
“那王是第几次沧海变桑田时驾临此处的?”沈丹馨忍着笑问道。
“怎会那样久远?本王也没见过沧海变桑田,那不过是从先祖的传说中得知的。本王的族属中上等的寿命是两千年,中等的寿命是一千年,下愚者不过是几百年了。”
“那王的寿命也只有两千年了?我还以为您在天地第二次巨变时就一直称王呢。”沈丹馨调侃道,对这位“王”的话还是不敢相信。
“本王的先祖确实是没有寿命期限的,的确与天地同存,可惜天地第二次大劫后,许多能力失去了,寿命也一代代缩短了。”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到了本王这一代,寿命只有区区两千年左右了,最高的王族也只有两千五百年了。而本王已经一千二百岁了,却被关在这里三百年,说来也不过一觉间。”
“王,您既是天地间顶天立地、高贵无比、独一无二的王,却为什么,又被什么人关在这里?”沈丹馨问道。
“这……”那位王一时语塞,显然被触到痛处,“什么人能关住本王?本王不过是中了奸计,被骗到这里,这里面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倒一直想问,你们两个小人儿怎能走进这里来?”
“这有何难,打开门就走进来了。”
“胡说,轩辕神符连本王也破解不来,你们两个怎能打破神符?”
许飞扬这才知道门上的封印是轩辕神符,却想不出是哪位神仙。
“原来您是被叫轩辕的神封住的。”沈丹馨笑了起来。
“除了他还有哪个?”那位王怒道,“本王也是误中他的奸计,被他神符封住,等本王出来后,也让他尝尝本王王符的厉害。”
“那您出来啊,您这三百年的觉也该睡醒了。”沈丹馨说。
“本王若是能出去,还会闷在这里睡觉吗?”
“原来您出不来呀,那就继续睡吧,等我们空闲时再来陪王说话。”沈丹馨说笑够了,便想退回大厅去。
“你们别走,先把本王放出来再说。”那位王急了。
沈丹馨看了许飞扬一眼,许飞扬摇摇头,两人虽觉得这位王说话漫无边际,句句匪夷所思,却无一丝恶念,也有心放他出坛,只是看到坛口泥封上是同样的轩辕神符,根本无法破解。
“王,不是我们不想放您出来,连您老人家都破解不了轩辕神符,我们卑微愚蠢的人类又怎能做得来?”沈丹馨说。
“你们破解不了轩辕神符,又怎能走到本王面前?”
“我只是拜了拜那道神符,门就开了,并未用法子破解。”许飞扬说。
“那你就再拜拜好了。”那位王说,“轩辕自称为神,喜欢受人类奉承,或许你一拜,神符就开了。”
“飞扬,你再试试吧。这位王已经一千二百岁了,咱们就拜他一拜吧。”沈丹馨说。
“好吧。”许飞扬心里也觉得这位王很亲切,不过喜欢说大话而已,便跪在石桌前,心中默祷道:“轩辕神仙,不知您和这位王有何过节,弟子恭奉旨意来到这里,见这位王也很可怜。您如能同放过弟子同伴一样放过这位王,弟子感恩不尽。”
他拜祷完毕,坛口“嗖”的一声,那道封印化作一道青烟升起,旋即消散,两人尚未站起,坛里一道神光射出,两人面前已站立一人。
“王,您这就出来了。”沈丹馨看此人二丈身高,如同巨人,蚕眉星目,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竟看不出是何服饰,一头黑亮的长发直披身后,如瀑布一般,头上一顶金冠灿然生辉,金冠正中镶嵌一块晶莹白玉,白玉里隐隐现出山河大地。
“你这小人是什么来头?和轩辕交情不浅呢。”王又惊又喜,俯下身来,如鞠躬一般,头才和站立的许飞扬的头持平,仔细打量着他。
“我从来没见过王说的轩辕神仙,哪里谈得上交情。”许飞扬仰脸看着这位王,顿感自身的渺小。
“苍王,你口口声声蔑视人类,临到头还不是要求人解救你,你羞也不羞?”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似在厅室里,又似在四周的岩壁里。
“轩辕,原来你在这里,休走,待本王再与你较量一番。”他身形一晃,身体暴长,头已触到厅室的顶壁,向上一钻,人已钻了进去,坚硬的岩石对他竟如虚无之物。
“咣当”一声,那位王脚下掉落一件物事,人已钻入石中不见,随即洞室一阵剧烈的震荡,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许飞扬和沈丹馨拿桩站稳,身体犹不住东摇西晃,两人的身体不时撞到一处。须臾,震荡消失,又是轰隆隆一阵响,三面岩壁俱现出三个圆圆的敞开的门户。
“这位苍王好大的脾气。”沈丹馨喘息着说。
许飞扬俯身捡起苍王掉下的物事,原来是那块镶嵌在金冠上的白玉,上部繁星点点,下部大地苍茫,中间山川逶迤,江河似在缓缓流动,而那一颗颗星星也放射着光芒。
“这是什么?”沈丹馨问道。
“是他金冠上的白玉,被岩石挤落下来了。”许飞扬看看依然平整光滑如铜镜的岩壁,想不明白苍王怎能钻得进去,而且丝毫不留痕迹。
“这位苍王虽自视过高,眼中无人,倒也不坏,就是性子太急了些,这么重要的物事也丢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