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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落计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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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苍叹息,情绪与面对她时是截然不同的柔软,「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才和他那样打赌。要是输了该怎麽办?」
陶夭想必又笑可倾城,「不用担心。」
「我只怕一切落空,这样子,你也──」
陶夭仅是先一步截断他的话,「重蹈覆辙又何妨?我现在已无退路……这是最後一丝希望。成便顺水推舟,败则算我过分自信……问题是现在他来了,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随著话尾落下,一股幽香也愈渐浓烈,顿时惊觉抱著她的人不是袁苍。肩头抵住的胸膛竟称不上单薄,没磕著骨头,撑在身下的手臂也柔韧有力。
「袁苍啊,最不可爱的地方就是杞人忧天。」
袁苍语塞,陶夭类似於宠溺的语气大概令他无话可说。他们究竟在争论什麽?她觉得像雾里看花,轮廓见著,那朵花长什麽样什麽颜色却一概不知。
只稍微明白自己是症结点。
陶夭满意的轻笑,呼出的气近在眉睫。她维持装睡的模样任其抱至那些房间中的一间,有些潮湿,床榻也冰冷,她静静让陶夭替她盖上被褥。
「醒了就睁开眼吧。」陶夭讲话的口气不似朝一个熟睡的人呢喃。
好吧。
她睁开眼,陶夭的长发顺著他弯腰的动作,像上等丝缎披下,温润的桃花眼含笑俯视。
「你知道我没睡。」
「嗯。」男人欢快的回应,洋洋得意。
现在又像个稚童了。
她看著床榻上方垂下的素色布帘,又看看立在床侧的陶夭,心里有太多疑问,而拥有谜团的男人恰好在现场,百般考量,她坐起身来。
「我想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
陶夭挑眉,「例如说?」
她决定单刀直入,「你们的身分,还有留下我的原因。」
他一下子褪下先前的烂漫,笑得扑朔迷离,也看不出几分故弄玄虚的意味在其中,反倒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与疏离。
她泄气的垂下肩膀,「……那至少告诉我,过了今晚我还能够看见我娘。」
陶夭坐到床边,倾首,一截白皙的颈子自领口露出。
「恐怕有去无回。」一字一字吐气如兰。
虽然隐约猜测到这种结果,亲耳听到的当下她还是忍不住鼻酸,但也无从後悔起。她有些欲振乏力,向後倒在床上,陶夭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反而随之轻轻卧在一旁。
黑发白裳蜷曲的姿态,像个谪仙。
「我太久没有遇见陌生人。」
她红著眼眶瞪视他。
「……久到高兴得胸口都有点疼。」陶夭吃吃发笑,缓缓起身,端正豔丽的面容瞬间又成了掐紧她喉头的那只手,「就当你之所以回不去,全是因我贪心了点。」
还能说什麽?她立刻又陷入另外一股自我厌恶的泥淖当中,都怪这男人生成一张祸水脸孔,令她无从恨起。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七

陶夭眉黛唇朱,墨丝白裳,似可融进春景。他正在桃树下与人对弈,捻起一颗黑子按在棋盘上,彼端的人穿著一袭青衫,虎背熊腰,扭成辫子的发色虽深却不似中原人的笔直,於发梢处卷起,皮肤的黝黑不像日晒出来的。
大汉有双褐眸,鹰勾鼻,厚唇,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大相迳庭於陶夭的清丽。
两个人一来一往,过了几柱香的时间仍未见分晓。
最後大汉沉不住气,嘴角绷紧,随後撑住前额吁口气,陶夭仅耐人寻味的翘起唇角静候,只因盘上白子已被逼入死角,起死回生的转机渺茫。
对方抹抹鼻下,执起白子,郑重的「喀」声摆上棋盘,毫无忐忑,棱角分明的脸上只有视死如归的漠然。
陶夭这时蛾眉深锁,苦笑,顿时有股难以言喻的凄豔。
「真是执著。」他的手掌搁在木制的棋盘上,半晌倏地牢牢一收,搅乱上头黑白相间的圆子,几颗被挤到外头落在地上。
而大汉显然没有料到男人有此一举,愣了。
「我输了。」陶夭笑靥盈盈。
大汉咬咬牙,恼火了,他立起身时更显威武,居高临下瞪著开始弹起棋子的男人,「你这是什麽意思?」
「……就这意思。」陶夭漫不经心的重覆:「我输了。」
大汉不怒反笑,「你有种看著我说,陶夭。」
陶夭遵循,不厌其烦,「我输给你了,沧海。」直勾勾的媚眼如丝乍看之下是勾引,实则不然。
大汉一下子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後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掌劈在棋盘上四分五裂,陶夭眼眨都没眨,昂起柔和的下颌看大汉粗喘著气。两个人这般对峙时间不长,剽悍的大汉先屈服了,仰天长叹。
他不知在隐忍什麽,颈侧青筋毕露,「你真是我的煞星。」大汉咬牙,低低的说。
男人撤下笑,木著脸,而後歛眸菱形的唇畔略勾。
「赢了就快走。不是老想著回家找你娘子吗?现在如你所愿,又不甘心了?」
大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圆睁,想将面前人拆骨入腹,但他终究没那麽做,只扔下一句「後会无期」,猩红著眼,拂袖而去,留下陶夭跟开得灿烂的桃树以及散落满地的棋子。
大汉离去後哪里还有半分妖媚残留在他眼中?仅存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陶夭指尖把玩棋子,眼微眯,接著趴在上头,不顾那些尖锐的木头於他脸颊划出血痕。
「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煞星……」陶夭指一搓,白子化成细细碎末。
恰逢风起,吹起漫天花雪,一抹不偏不倚落在他眉心。
却是人比桃花豔。
__
不要以为走错地方。




、花落计年 其八

浑身一颤,她摒息会儿之後开始艰难的呼吸著,深长且缓慢,像溺水的人乍浮到水面贪婪。
「--为水,你饿了吗?」
她脑袋仍是浑沌,只知道有人在旁边叫自己。勉强翻动身子,面颊触到一片温软的掌心,她惊醒,紧闭起眼睁开重复数回,总算看清坐在床畔的人。
不是谁,正是陶夭。
「刚刚我听到你肚子叫呢。」薰紫滚白,穿在他身上煞是好看。 
她满身汗涔涔,冷风一吹才回神来花些时间咀嚼对方的话,会过意後面露窘色,摸摸肚子,可能在睡梦中不经意响起来引起注意,都怪昨夜自己倔强。
「吵到你了?」她面红耳赤的问。
陶夭不置可否,要她梳洗好後去吃饭便跨出门。
她怔忡看雪地反射的白光映在他身上的模样,呆坐些时间,不期然回忆起方才的梦境,胸口闷痛的感觉依旧鲜明。
怎麽会做那种梦?百思不得其解,陶夭就算了,可能是印象过於强烈以至夜有所梦,但那陌生的大汉,为什麽令她有股熟稔感? 想没多久她便放弃了,毕竟先祭五脏庙比较重要。
陶夭为她准备好温水与白巾,她怕水在大冬天凉得快,抓起白巾一浸一扭,草草抹过脸。昨晚没来得及脱下外衣就胡思乱想的睡下,她不是滋味,有些失落,铜盆中荡漾的水面映出她蜜色的面庞,眼一花,霎时之间竟错看成梦里那个大汉。
还不够清醒。
她捧起水往脸上泼,刺骨空气里硬是不受控制抖了抖,闷不住响亮「哈嗤」一声。
待到厅堂那两人早已入座,清粥小菜没占据桌子多少,木箸与汤匙搁在碗沿,见她步履拖沓陶夭站起身主动把她拉到身旁。一丝不苟的男人坐在对面,而她下意识留意对方的表情,冷冷淡淡,不起涟漪。
不过这没使她松心一丝一毫,执起汤匙直接喝起粥,冒冒失失,结果烫著舌尖。
窘态自然是入了陶夭的眼,艳红的唇不怀好意撩起。「睡得好吗?」柔声问紧捂住嘴红眼眶的她。
她泪眼汪汪,呜咽,「唔……」仰起头一鼓作气吞下。
陶夭见状玩心大起,啜口粥,接著问,「是好还是不好?」
「好!」 毫不迟疑的速答。如果坦承昨夜被陶夭和那大汉折磨得汗水淋漓,会被他怎样意味深长的逗弄光想就头疼,於是决定持个中庸回答。
袁苍不以为然扫来一眼,没来由的令她精神紧绷,她想果然和这男人接近不得,糊涂越界估计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思及此,连试探性的眼神都不敢抛去半分,囫囵吞枣喝完一碗粥,整个早膳时间居然食不知味。相反身侧的陶夭一脸愉悦,满足舒出口气「真饱」,还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
陶夭彷佛逗她逗出兴致,一张脸堆满笑,桃花眼眯得瞳仁都看不见了。男人今天没将发梳理,任其随意散在身後,走路时候起伏的青丝相当悦目,好些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气恼他的任性多变,看著看著,就痴了。
陶夭既不别开眼,也不恼,还故意把脸凑近,见她板起脸拉开距离乐得呵呵直笑,柔若无骨靠在袁苍臂上,那始终缄默的男人眼神会化成水,融在陶夭身上,而她在那时才敢看他刀削的轮廓。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九

一如春水融冰。
日光下照耀,她盯著那双眼恍然想起这麽一回事,初遇时袁苍的眼珠子似乎不是深色,而是偏浅如浓茶一样清冽的色泽。她不动声色观察,乍看之下是黑的,被光一照,立即变成褐色,玻璃珠子似变幻无穷。
「为水可看出兴致了,眼眨都不眨,袁苍真有这麽好看?」
蓦地陶夭抛来一句,暧昧含糊的语意加上若有所指的浅笑,在在都令她手足无措。憋红脸瞪视无风起浪的男人想要他收敛点,无奈效果不彰,徒让对方笑得更猖狂罢了。
袁苍闻言转脖子望来,面无表情,才融化点薄冰又给风雪重新铺上厚实一层,夏日烈阳也凿不开。莫名有些失望,她尴尬闪躲男人逼人的目光。
「我只是有点好奇。」
陶夭装出惊讶,手指挑起袁苍下颌左右观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搞不懂哪里够你好奇。」男人的脸被他翻转指间,竟没透露半点不耐烦,正襟危坐任陶夭玩味的动手动脚,嘴唇抿得死紧,仔细看,原来是错愕得来不及反应,脑袋估计捣成浆糊。
一股同情悄悄滋生,「眼睛,」她解救似的开口,「颜色不一样。」
「喔?」陶夭稍稍抬起下颚瞅来,顿时百媚横生,玩弄的意味却没卸下,他彷佛在期待什麽一样凝视著她。
她如坐针毡。
「就这样。」
摒息半晌,她闷声道。
「……嗯,就这样?」陶夭眨眨眼,松开擒住袁苍下巴的手,不晓得是失望还是落寞,或许两者皆有,让她摸不著头绪的渐渐占据原有的嬉闹。
她头皮都麻了,被美人这麽一看,「不然你还想我问什麽?」
陶夭面有难色,但非无话可说,而是不愿多谈,精致的面容希罕出现苦恼,侧过眼,又兜回来看她笑了笑。她习惯男人以笑代言的举止,只暗地叹口气,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拿他没辄。
袁苍倾首思索,不经意投向她的眼神复杂。这男人也能让她六神无主,在他面前有种立不住脚的错觉,怎麽想怎麽心虚,虽然打定主意不去在意咄咄逼来的视线,她还是忍不住心揪了揪。
难不成是因为眼睛的事?她心跳漏了一拍,娘有时候会说她没心眼得太过火,越了分寸得罪人都不自知。袁苍又是个闷葫芦,心里不痛快也不会说的样子,从昨日陶夭睡著後那番话明显得知,他只懂埋头苦干,没有陶夭那副玲珑心肝。
陶夭不知何时又像蝴蝶似飞回原位,肆无顾忌靠在自己身上,她闻著暗香霎那间有些茫然,胸口闷得发慌,她归咎於使人心荡神驰的香味,心里嘀咕「抹什麽香粉又不是女人家」,一边却又偷偷汲取那些香气。
她身边接触的人没有一个像他这麽好闻。
忙著生活,烦恼食物够不够过完冬天,整天在山林徘徊寻找果腹的野菜,喂养圈在屋後的家禽,没有心思去留心外表。娘也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没人要,总说好歹是个女孩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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